烽殺 第54節
“我都帶東西給你們吃了,你們總不會打我吧?”周喬清清嗓子,“我是北晉的將軍,可不是壞人,你們不必害怕。” 然孩子堆里沒一個人知道將軍是個什么玩意兒。 “咳,”無人理會她,周喬咳了聲,“不知道將軍是什么也無礙,我來給你們鋪被褥。” 說著她邁上臺階,孩童們立刻大叫一聲。 吼得周喬一愣。 這怎么還是不讓近身? 此時臨舟笑著上前,但也只上了一階,隨后略俯身看著離門口最近的女童,“肚子餓不餓?” 女童大概四五歲的樣子,衣服上還有燒餅的殘渣。她搖搖頭,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 臨舟又問,“這里,疼不疼?” 周喬看向女童手上的擦傷,手背紅腫冒著血珠。一看就很疼。 果不其然女童點點頭。 臨舟從手上的包袱里拿出藥瓶,用手指沾了藥,涂在了自己的手背,然后告訴女童:“你過來,哥哥替你像這樣上藥,手就不會疼了,好不好?” 女童又點點頭,自己扶著門,邁過門檻,伸著雙手朝臨舟走去。 下一刻他溫柔地把女童抱在了懷里,仔細地一邊吹一邊上藥,絲毫不管她身上臟臭的衣服弄臟了他昂貴精致的錦袍。 涂完藥,臨舟正欲把孩子放下來讓她回去,卻沒想女童雙手抱住了他的脖頸,一雙大眼睛眨巴地望著他。 周喬在旁邊看得清楚,左看右看,最后下了定論:“還不是占了臉的便宜。” 她亦不認輸,“那這樣好了,若是覺得他好看,便去他那里上藥,若是覺得我好看,便來我這里涂藥好不好!” 早知道就穿女裝了,好看的衣裳她也多得是,偏今日走得急,穿了一襲黑衣,瞧著像個打手。 臨舟抱著女童走上石階,只站在門口不進去。剛放下懷里的孩子,就有另一個女童可憐兮兮地也朝他伸出了手。破爛的袖口卷起,手肘處竟有大片青紫。 周喬看得心口一滯,立刻別開目光,朝另一個小孩招招手:“你額頭上有傷,過來姐——哥哥替你上藥。” 那名男童許是見她笑了,又或是覺得她比臨舟好看,便聽話地走了過來。 一刻鐘后,周喬這邊的幾個孩子已經都上了藥,而那邊卻還有好幾個乖乖等著上藥的孩童,她瞥了眼正認真上藥的臨舟。 這同是男子,他哪里就比她好看?切。 第60章 屋頂 待多數孩子都不再畏懼他們,周喬和臨舟這才得以進到廳里。最角落里是幾個雙眼看不見的孩子,許是一路上被這些大孩子護得好,身上反倒沒什么上。但他們坐在冰涼的地上,衣衫單薄。周喬轉身從外面把被褥抱進來。“哎喲!”臨舟聞聲回頭連她的臉都沒瞧見,只見高高的被褥把她整個人都遮住,周喬看不見腳下的路,被門檻絆了個趔趄。忽然腰上一緊手背一熱,有人扶住了她。看來這些個小孩子雖然眼光差了點,但還是知道知恩圖報的,好歹還懂得扶她一下。“多謝多謝!”被褥拿開,她看見一張玉面俊顏。 待多數孩子都不再畏懼他們,周喬和臨舟這才得以進到廳里。 最角落里是幾個雙眼看不見的孩子,許是一路上被這些大孩子護得好,身上反倒沒什么上。但他們坐在冰涼的地上,衣衫單薄。 周喬轉身從外面把被褥抱進來。 “哎喲!”臨舟聞聲回頭連她的臉都沒瞧見,只見高高的被褥把她整個人都遮住,周喬看不見腳下的路,被門檻絆了個趔趄。 忽然腰上一緊手背一熱,有人扶住了她。 看來這些個小孩子雖然眼光差了點,但還是知道知恩圖報的,好歹還懂得扶她一下。 “多謝多謝!”被褥拿開,她看見一張玉面俊顏。 再看那些孩童,也不知是不是不餓也不疼了,擠在一起捂嘴偷笑。 “怎么不叫我來。”臨舟接過被褥。 周喬也跟著把被褥放下,揉了揉手腕,“就這么點東西有什么好叫人幫忙的?” “小將軍穿了男裝,似乎就真把自己當成男子了。”臨舟將被褥鋪好,周喬也蹲下來學著他的樣子把被褥平整鋪好,邊緣交疊,不至松散開來。 “當成?”周喬切了一聲,“本將軍比許多男子都強上不少好不好,論射箭論打架,放眼北晉有幾個是我的對手?” 他們鋪好后退至外面,那些孩子才慢慢都爬上被褥,大的還照顧小的,互相蓋上被子。 起了風,臨舟順手將門關上,讓他們在里面暖和地入睡。 “這倒是。那你都這般強了,一般男子恐入不得你的眼。”他側過頭來。 “那是自然!”周喬說得理所當然,“能得本將軍青睞之人,要么身手極佳,就像顧霆尉那樣。要么學識淵博,像我大哥一般。要么……就得容貌絕佳,比如戰——” 她一頓,感到臨舟正好奇地盯著她。 “比如戰場上抓的戰俘,若是生得好看,在我手底下都能少遭些罪。嗯,大概便是這樣。” 周喬掰著手指頭,“三者能占其二的男子,不光是我瞧得上,天下女子都喜歡!就比如顧霆尉那廝吧,他不就占了第一和第三,盡管生了那么張破嘴,都還能討得……咳,不少女子的歡心。” 周喬說完一抬頭,驚喜道:“哎你瞧,今夜好多星星,以往都沒碰到過!” “要不要上去看?” 周喬點頭,二話沒說就上了屋頂,還朝著下面的喊了句:“喂,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臨舟笑著搖了搖頭。 下一刻飛身而上,穩穩地落在了房頂,腳下瓦片紋絲不動。 周喬挑眉:“你是不是偷偷練武了啊,身手好像進步不少。” “自然是要練的,總不能回回都等人來救。上次,多謝你。”臨舟若是不提,周喬都快忘干凈了,她隨意地擺擺手:“小事小事,其實你身手本就不錯,名蕭山的刺殺你若自己撐不下來,我即便帶兵到了也是無用。說起來還是戰蘭澤提的醒,是他擔心你一人在敵營,無人護衛。” 提到戰蘭澤,臨舟神色溫和,“我與蘭澤,當真是緣分吧。” 周喬摸著下巴,“我看不一定,都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呢。宮里宮外那么多年紀相仿的男子,怎么偏你們成了摯友?” 兩人并肩坐在一起,周喬仰頭看著夜幕中的星星,身旁之人則是在看著她。 “那你覺得是為何?” “還能是為何,都長得好看唄。我跟你說,越是身份尊貴之人就越輸不起,看不得旁人比自己好,尤其還是長相這種無法用銀錢改變之事。說不準那些丑人看見你們就來氣,更別提做什么摯友了。” 臨舟看她說得一本正經,竟不知她是真這么想的,還是在開玩笑。 周喬覺得自己都要被盯穿了,“你這般看我做什么,我說的不對?” 臨舟這下知道,她還真是這么想的。 “那小將軍覺得我與蘭澤,誰更好看?” 周喬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你們男子也愛比這個?” 那剛才比贏了她,心里豈不是很暢快? 臨舟看她不說話,笑言:“按你方才說的那三條來看,我們可還能入小將軍的眼?” 周喬果然被帶偏,還仔細地盤算起來,“戰蘭澤占了第二和第三,與我大哥一樣。都與我大哥一樣了,那還能是一般男子嗎,天下女子定然都傾心啊!不過不曉得他們這種讀書人是不是都有個冷冰冰的毛病,總是冷著一張臉,看著嚇人。” “你呢……”見她思忖,臨舟期待地等著。 周喬眸中一閃,“哎,你三條都占全了!身手不錯,學識甚佳,還長得好看。” 臨舟正要張口,就聽周喬問:“聽說你早及冠了,怎么還沒娶親啊?嘖,是不是沒有姑娘愿意嫁給你?” 臨舟一噎,“此話從何說起?” 只見周喬語重心長,一臉可惜:“雖然與你相處后覺得你還不錯,但……唉,你這風流的名聲都傳到胡疆去了,別說上京的姑娘不愿嫁你,那就是胡疆的姑娘也不愿嫁啊。女子本就活得不易,嫁人更是頭等大事,誰敢將自己余生托付給一個——” 她瞥了眼臨舟,后者正沉默不語。 “你,你不會生氣了吧?我是看在你又給顧霆尉送藥,又來照顧孩子們,才同你說這些的啊,若是旁人我才懶得說呢。” “我之前……沒想過將來能遇到心悅之人,更沒想過成親之事。”臨舟開口。 “啊?” 臨舟對上她的眼睛,“以后不會了。” 周喬啞了啞,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兩句安慰的話,只好點點頭。 看她點頭,臨舟笑了。他滿眼期冀:“等我從康州回來,可否再與你一同來看這些孩子?” “當然可以!等等,你要去康州?是不是去查采生折割之事?” “嗯,是去查這事。你放心,除了嚴懲涉案之人,我定會竭力將那些孩子都找回來。” “真的?”她以為他最多便是去查清真相,給陛下交差罷了。 “若有機遇,誰不想再回到父親和母親身邊。” 此言一出,身邊便安靜了下來。臨舟見她眼眶微微發紅,這才想起什么。 正欲開口說句抱歉,卻見周喬朝他一笑,“那你自己也要當心啊,康州這事可比當初兗州之亂更棘手。” 此等關切之語,倒叫臨舟有些意外。 “怎么,以為我瞧不出來?先前兗州是一時之亂,賊首是官,怎么處置都不會有人說二話。但你這次去康州要處置的不止是官吧?” “能干出采生折割買賣孩童之人,已經不是區區商人了,根本就是心狠手辣的兇賊。你去處置這事,不就等同于斷人財路殺人父母嗎?那些人哪里會坐以待斃。我大哥去江州查個鹽稅尚且都要防人冷箭呢。” 說到這里,周喬卻又兀自點了點頭,“但這事也只有皇子去,才最能代陛下安撫民心。要不是那個四皇子瘸了,這差事估摸著就是他去吧?但我看他長得賊眉鼠眼貪生怕死,肯定不會好好查案的!還是你去更好,對了,陛下給你派了多少人啊?燕林軍這邊沒有消息,是給你派了其他人嗎?” 這一問,竟是叫臨舟沒能答上來。 周喬眼角抽了下,“你可別告訴我,陛下沒給你派兵?” 他笑了笑,沒有多言。 周喬一拍大腿,“這不是叫你往火坑里跳嗎?!那不成啊,我找顧伯父去,如今大軍都在營里歇著呢,調個幾萬人不成問題。” 說著她就要從屋頂往下面跳,臨舟一把拉住了周喬的手腕,“別。” 周喬不解地看著他。 “且先不說顧太尉能否私自調兵給我,但凡是動用軍隊,對內會惹來百姓非議,對外則會叫諸國以為北晉內有動亂,從而生了不臣之心。” “就因著這些莫須有的東西,便讓你孤身前往康州?你、你是陛下的親兒子嗎?” 臨舟被她那樣子逗笑:“如假包換,父子血親。只是……他先是君,才是父。你放心,康州的守備軍會聽我調用,我也不是孤身一人。” “守備軍聽起來是個軍,動起手來就是棒槌!他們那點戰力還不如我家的長隨小廝呢。”周喬蹙眉,“你這從來沒在軍營里待過,能不能扛得住啊。” “你若是擔心我,不妨教教我如何在軍營立足?” “嗯?這個我在行!”周喬眸中閃著光,“好在你不是去當兵卒,不用從頭熬起。有陛下圣旨,統率各州守備軍是名正言順,這個沒什么好置喙的。不過呢,從軍之人都比較認死理,嗯……就是過于忠心。只聽舊將所言,而不聽新將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