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有些后悔。

    “身體不好就好好休息，軍中缺了你照樣可以正常運(yùn)行。”他硬梆梆地道，“……我也不需要你拿命給我換一些有的沒的東西。”

    說罷，他就轉(zhuǎn)過身離開。

    他的身后，顧淵怔了怔，隨即目光黯淡了下來。

    ……是了。

    他有些自嘲地想。

    赫連笙既然打算和竹十一在一起，那么日后必然是會(huì)呆在北殷的。

    他在北殷有新的身份，有親人，也有……

    喜歡的人。

    確實(shí)不需要他在跟前礙眼。

    想到這，他閉了閉眼，熟悉的疼痛涌上來，他卻并不想回去帳中拿藥。

    他只是任由疼痛泛濫，攪得他的五臟六腑都在隱隱作祟。

    恍惚間，他想到了冷月居的赫連笙。

    那個(gè)時(shí)候……

    他的阿笙也是這么痛么？

    他在等他，可是他并沒有趕回來。

    所以，現(xiàn)在，赫連笙不等他了。

    是他活該。

    他想。

    想到這，他低低地笑出了聲，然后閉上了眼。

    他從未這樣絕望。

    *

    接下來的幾天里，赫連笙沒有再來找過顧淵。

    顧淵明知道這再正常不過，赫連笙會(huì)關(guān)心他那一句，已經(jīng)是他心地善良仁至義盡。

    再怎么說，他們?cè)?jīng)是那樣的關(guān)系，就算是不讓竹十一誤會(huì)，他總要跟他避險(xiǎn)。

    但是他還是會(huì)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

    赫連笙在帳中正經(jīng)說話的樣子，面具下面露出的漂亮的弧度。

    赫連笙在外面跟巡邏的士兵談笑的樣子。

    他總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上他，無論男女。

    還有……

    他跟竹十一在一起的時(shí)候。

    顧淵并不是要刻意去注意這些，但是因?yàn)樗裢怅P(guān)注赫連笙，所以，他不自覺地就看到竹十一進(jìn)了赫連笙的帳子。

    月明星稀的晚上。

    他看著亮著光的帳子，僵立在那里，手中僅僅地握著一樣?xùn)|西。

    那是一對(duì)舊鈴鐺。

    最開始的時(shí)候，這對(duì)鈴鐺是掛在赫連笙腳踝上的。

    那一日，鈴鐺聲在他耳旁響得清脆，他聽得心顫，便把它摘了下來。

    彼時(shí)，赫連笙眼中已經(jīng)沒了焦距，一雙異瞳霧蒙蒙地看著他，眼角還殘留了淚痕。

    過后，他十分爽快。

    “送你了。”他道。

    “就這么送我么？”顧淵怔了一怔，“你不是說，是你母妃打給你的。”

    “……你摘了就是你的。”赫連笙的臉有點(diǎn)紅，“我不想戴了。”

    他總是這么慷慨大方，喜歡一個(gè)人的時(shí)候，連自己也能大大方方地給那個(gè)人。

    但是，他不喜歡他了。

    夜里的風(fēng)很冷，顧淵的喉口傳來癢意，他想離開，但是卻死活挪不動(dòng)腳步。

    過了許久，竹十一自帳中入了夜色，抬眼看到了他，怔了一怔。

    顧淵倉皇地轉(zhuǎn)過了眼。

    “顧大人。”竹十一平靜地道。

    “我來還東西。”他輕聲道。

    “殿下在帳中。”竹十一頓了頓，“你把東西給我吧。”

    他向顧淵伸出了手。

    顧淵喉嚨發(fā)緊，將鈴鐺攥緊了掌心。

    兩人僵持在那里。

    片刻后，竹十一收回了手。

    “不想給就不給了。”他平靜地道，“他也不缺什么東西。”

    顧淵眼睫一顫。

    竹十一頓了頓，覺得與他也沒什么好說的，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就在這時(shí)，顧淵突然低低地開了口。

    “他喜歡吃甜的，能吃辣但是特別辣的會(huì)受不了。胃不好，但是總不喜歡吃藥。得盯著他，親眼看他吃下去。”

    竹十一停下了腳步。

    顧淵閉了閉眼，繼續(xù)道：“他脾氣有點(diǎn)任性，但并不是不講道理，跟你生氣的時(shí)候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想讓你哄哄他。你不要跟他計(jì)較。”

    “還有……”他低聲道，“太妃娘娘在慈恩寺過得很好，只是有些想念他，他嘴上不說，應(yīng)該也是想她的。若是有空，你帶他回去看看。”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他很好。”

    “不要再傷他的心，他會(huì)……難過。”

    竹十一看著他，沉默了一瞬。

    “會(huì)傷他的心的。”他平靜地道，“只有你。”

    顧淵的眼睫驟然一顫。

    “是。”片刻后，他吐出了一口氣，笑了笑，“你說得對(duì)。”

    會(huì)讓赫連笙傷心的，只有他。

    他早該知道。

    “幫我把這樣?xùn)|西給他。”他伸出手，把鈴鐺交給了竹十一。

    “告訴他……”

    “算了。”他笑了笑，“什么都不用說。”

    *

    竹十一回到了帳中。

    剛剛心血來潮和竹十一比劃了幾招，這會(huì)兒累得癱在床上的赫連笙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

    竹十一把手上的東西放在了桌上。

    “顧淵讓我給你的。”他道。

    赫連笙怔了怔，視線落到了一旁的鈴鐺上。

    然后，他沉默了一瞬。

    “他有說什么么？”他問。

    “沒有。”竹十一頓了頓，開了口。

    赫連笙抬起眼。

    “沒有。”竹十一平靜地重復(fù)了一遍，“你要不相信，自己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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