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dǎo)員：“.......你有病吧，這樣的好同志，我們應(yīng)該鼓勵，怎么還打擊呢。”

    “不是打擊，算.......提前的特訓(xùn)吧。”林新軍摸摸下巴一夜間冒出的濃密胡茬，“也算對她的考驗，看看她的決心到底有多大！”

    以前的梁汝蓮不用說，什么樣子大家都知道，前幾天主動請纓讓周凱麗回去，林新軍信了大概一半，沒多想，信與不信沒多大意思，反正過不了幾天就得走人。

    真正讓他正視的是賀向國回來之后的匯報內(nèi)容。

    賀向國那么個直性子，從來不會說謊，也不會添油加醋。

    林新軍深深震撼，開始正視梁汝蓮，但也沒多想，還那句話，馬上就不是自己的兵了，再優(yōu)秀又能怎樣？

    一直到剛才。

    天知道他內(nèi)心有多激動好吧，什么冒名參加比賽，那算啥呀，一個天生的狙擊手，別說梁汝蓮不走，即使要走，他也要想方設(shè)法留下來。

    她對于即將打響的戰(zhàn)役，太重要了，像老天派來的救兵。

    別看當(dāng)時林新軍冷著臉，大腦風(fēng)暴早一遍又一遍。

    梁汝蓮的態(tài)度讓他滿意，也感受到她報效祖國的一片赤誠，但他更知道，想成為一名合格的狙擊手，沒那么簡單。

    先不說傳奇奶奶帶來的麻煩，根據(jù)他了解到的，以及那位首都來的高級教官透露的一言半語，要進行的狙擊手培訓(xùn)，不是大家想的單純教導(dǎo)士兵如何打槍，而是一場殘酷的高強度特訓(xùn)。

    梁汝蓮思想變化天翻地覆，大小姐身嬌體弱的身體素質(zhì)卻沒變，就像有些新兵蛋子一樣，滿懷雄心報效祖國參軍，真來了，累的哭爹喊娘想回家。

    特訓(xùn)不分男人女人，只有戰(zhàn)士一種身份，首都來的教官不會因為她是女人或者身份特殊給予任何照顧。

    尤其她的潔癖！

    洗個衣服都怕河水污染跑到上游，等特訓(xùn)開始，大小便原地解決，她能受得了？

    反正不管哪樣，相比起關(guān)禁閉真算不了什么，如果連這個都抗不過去，干脆早早放棄念頭想別的辦法。

    靶場有個木板搭建的高高炮樓，炮樓樓梯夾角有個比茅房還小的屋子，這里就是整個連隊最讓人恐怖的所在——禁閉室！

    普通人一般很難理解，不打不罵關(guān)起來，多好啊，不用訓(xùn)練不用干啥想睡就睡，聽起來不像懲罰像度假。

    只有真正經(jīng)歷的人才明白有多么恐怖。

    小的轉(zhuǎn)身都困難的屋子，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對付犯錯惡劣的，每十多分鐘有專門的看守人員敲門，沒反應(yīng)就會沖進去，不能睡覺。

    讓睡覺也不行。

    人是群居動物，等睡夠了再也睡不著，那種被世界完全隔離的孤獨感會被情緒無限放大，剛開始或許感覺悠閑的小屋子變成令人窒息的枷鎖，不能活動，除了站就是睡。

    身體懲罰帶來的疼痛是暫時的的，精神懲罰，宛如身上爬了層密密麻麻的螞蟻，初始不覺得疼，等感覺到了，無邊無際。

    因此有個說法，部隊里再怎么桀驁難馴的兵，沒有不怕關(guān)禁閉的。

    塔樓站崗的士兵見梁汝蓮來了，保持筆直站姿，眼神激動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剛要想敬禮問問是不是有啥事，就見梁汝蓮自己打開禁閉室小木門。

    哨兵：“........”

    關(guān)禁閉？

    連長瘋了吧。

    有同樣想法的不在少數(shù)。

    選拔賽的表現(xiàn)，梁汝蓮神乎其神的射擊深深折服眾人，私下里都開始稱呼她為未來的死亡小姐了，這樣的天才，犯點小錯瑕不掩疵，怎么能關(guān)禁閉呢？

    于是整整一天，林新軍背后快白了——士兵們不敢當(dāng)面抗議，只好翻白眼。

    晚上時分，用過晚餐熄燈前，禁閉室盤腿打坐的梁汝蓮倏然睜開眼。

    有人往這邊來了！

    禁閉室除了負責(zé)看守的哨兵禁止任何人靠近，以防止送飯陪聊啥的。

    腳步聲似乎沒偷偷摸摸的意思，沉重有力，主人肯定輕不到哪里去。

    梁汝蓮琢磨了下，貼著門縫小聲問道：“賀排長？”

    賀向國悶悶應(yīng)了聲：“梁汝蓮，我不能幫你說情，你違反紀(jì)律在先，應(yīng)該受到懲罰。”

    梁汝蓮：“.......所以你來啥事？”

    也幸虧在軍營，要放在后世復(fù)雜的社會，這樣的說話方式太容易得罪人了。

    似乎解決了什么麻煩，賀向國語氣輕松不少：“來謝謝你。”

    賀向國這會已經(jīng)知道了選拔的具體要求，白天如果沒有梁汝蓮的點撥，他肯定落選。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他必須來道謝，可是就怕梁汝蓮借機開口求他找連長說情。

    一邊是恩情，一邊是紀(jì)律。

    賀向國.......毫不猶豫選擇后者！

    梁汝蓮心煩著呢，不想再和這個一根腸子的人交談下去，有氣無力趕人：“行，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沒？”

    “有。”賀向國似乎完全沒察覺梁汝蓮語氣里的不耐煩，毫不客氣道，“我想問問，你是怎么知道要打靶上方位置的，還有，輪到你的時候，為什么沒盲狙，還有我聽李強說，你建議他們按照自己的方式？有什么區(qū)別？”

    賀向國的問題多了去。

    六百米超遠距離連續(xù)三次命中，那感覺活像一個捏泥人的不知怎么捏出了個維納斯。

    賀向國被自己深深的震撼，大半天暈暈乎乎的，直到結(jié)束完cao練，才慢慢琢磨出其中的不尋常來。

    為什么梁汝蓮知道的那么清楚？

    等無意碰見李強等二排士兵，交流完畢疑惑更大了。

    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梁汝蓮對射擊的理解遠遠超出他不止一個檔次，就像大人看到小孩打架般，能輕易指出其中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搞不清這個問題，他今晚絕對睡不著，摟著寶的照片也不行！

    “彈道圖，等你去參加狙擊手培訓(xùn)，教官會教你的。”梁汝蓮知道這個粗人肯定還要問，簡單粗暴提前阻止，“說了你一時半會也聽不懂，就是子彈速度下落軌跡加風(fēng)速等數(shù)據(jù)運算，得出的結(jié)果，就是真正的靶心，行了，沒事你趕緊回去吧，別打擾我關(guān)禁閉。”

    門外，賀向國嘴巴大張，一只蚊子沒注意這血盆大口，飛進去發(fā)現(xiàn)不對連忙急匆匆嗡嗡飛出來。

    子彈速度，下落軌跡？

    這個東西不是腦子里有就行嗎，怎么還能畫出來？

    還有風(fēng)速？

    的確，風(fēng)速太大時會影響子彈命中率，這個東西又怎么畫出來？

    風(fēng)又不是太陽月亮，怎么畫？

    各種疑問在大腦竄來蹦去，無數(shù)光點閃了又滅滅了又起，活像要創(chuàng)造個陌生又新奇的世界。

    梁汝蓮等了好一會不見人走，忍不住催促：“咋了，您還有事？”

    賀向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開的口：“我想拜你為師。”

    梁汝蓮：“......”

    梁汝蓮快氣樂了：“你覺得我會收你嗎？”

    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我不能幫你說情。

    “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會。”賀向國語不驚人死不休，自己不尷尬大家就都不尷尬，他大腦瞬間想了很多，唯獨沒想自己做了啥，“拜師得有拜師禮，不過我是排長，名義上是你領(lǐng)導(dǎo)，又比你大，哦，你還是個姑娘.......”

    梁汝蓮：“.......賀排長，您走吧。”

    再說下去想打人，本來不覺得小的禁閉室現(xiàn)在感覺讓人窒息。

    可今晚的禁閉室注定很熱鬧。

    稍晚些時候，王杏芳鬼鬼祟祟來了，她很會做事，送給負責(zé)放哨兼看管他的士兵兩顆包裝花花綠綠洋文的糖——從梁汝蓮包里拿的，然后換了副兇惡表情狠狠威脅——敢告狀小心打針時jiejie手滑。

    可謂很會軟硬兼施了。

    士兵：“........”

    啥都不用，他本來就為梁汝蓮打不平。

    自認搞定一切，王杏芳蹲到門口打開話匣子：“汝蓮，別怕啊，我來了，你憋壞了吧，連長太不是個東西了，簡直輕重不分，你說說這叫啥事，你一片報效祖國的好心，又不是你想這樣，對吧？直接說他肯定不同意啊。”

    “我聽說你打的可準(zhǔn)了，比賀排長還厲害，連續(xù)五次十靶，汝蓮，我得給你道歉，其實你當(dāng)初說的話我和凱麗沒全信，主要你平常裝的太像了——現(xiàn)在全信了，我剛才寫信給凱麗說了，等她回來，好好給你道歉。”

    “算了，估計見不到了，她回來時我們是死是活還不知道。”

    “還有個事，凱麗暫時回不來，衛(wèi)生班缺個人，平常還行，打仗抬擔(dān)架咱倆估計不行，指導(dǎo)員說，已經(jīng)向上級請求增派人手，估計新同事很快回到，也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樣的人。”

    “......”

    全讓她一個人說了。

    梁汝蓮除了嗯是的之類的回應(yīng)一句話插不上。

    感覺不像擔(dān)心自己來探望，像習(xí)慣了晚上找人說話。

    王杏芳沒待太久，說完就走了，說連長下令要準(zhǔn)備啥啥急救包什么的。

    本來以為這晚就這么過去了，臨近熄燈時分，來了個梁汝蓮想到?jīng)]想到的不速之客。

    “梁同志，你還好吧，我?guī)Я它c野果，剛摘的，用水洗過了，干干緊緊，你抓緊吃點填填肚子吧。”

    望著用禁閉室門縫里努力要塞進來的野果，梁汝蓮不確定問：“你是，范曉峰？”

    “是我。”范曉峰大概因為父母都是老師，說話語氣有著連隊其他軍人所沒有的文縐縐味道，挺好聽的，“梁同志，放心，今晚的哨兵和我關(guān)系不錯，會保密的，你放心吃吧，還有什么要求告訴我，我一定幫你。”

    原身記憶里，和范曉峰一點點聯(lián)系都沒，甚至沒有這個名字。

    冒著違反紀(jì)律的危險來探望自己？

    再想想看自己時以及和王杏芳表白后的表情，梁汝蓮基本能確定了。

    “沒啥要求，我違反紀(jì)律，該罰。”梁汝蓮倚在墻上，先確定一件事，“你今晚過來，杏芳知道嗎？”

    范曉峰大概沒想到她這么直接，不自然笑了聲：“不知道。”

    梁汝蓮長長“哦”了聲：“不知道，那我得說說你了，范同志，你應(yīng)該知道我和杏芳的關(guān)系，她向你表白我是知道的，所以你大晚上過來，影響不好先不說，被杏芳知道，我沒法交待。”

    范曉峰又不自然笑了笑，夜色遮掩住了他因?qū)擂文樇t的臉。

    如果有第二個選擇，他才不會來呢。

    眼見不能按照打算好的節(jié)奏說，范曉峰咬咬牙，低聲道：“梁同志，我直接說吧，你知道我是通訊兵，今天早上起床號剛響，你奶奶來電話了，具體說的內(nèi)容我不太清楚，但聽連長的回答，應(yīng)該是為了你調(diào)走的事，好像最近要親自過來，讓連長在這期間務(wù)必看好你。”

    范曉峰記憶里，整個連隊，沒有人再比原身更想早點離開連隊了。

    比他還想。

    今天莫名其妙參加選拔賽，大概率也是為了能調(diào)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