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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凈削高,暗色蟒袍, 攜了不由分說的壓迫感, 一雙眉眼淡淡一瞥, 冷漠得讓人噤聲。 身后跟了一撥氣勢洶洶的扈從。 文鳳真一句也沒跟這些叔父們客氣,高傲疏離顯示得淋漓盡致。 眾人的目光充滿了異樣, 各懷鬼胎,心頭紛紛浮現出這段日子京城關于他的謠言。 聽說文鳳真是個婢生子,真的假的? 她娘不是烏郡被俘虜的長公主嗎?倘若真是個婢生子, 只怕要被立刻褫奪軍權, 逐出王府了 京城有頭有臉的世族,怎么可能允許異族通婚的婢生子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 眾人明白這是皇后派人散播出去,茶肆酒坊到處都是, 但是,究竟謠言還是事實有待商榷。 他這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還可以維持多久呢? 善德堂光線昏暗,茶煙裊裊。 為首黑綢白發的老人,盤一串佛珠。 鐘先生的聲音不疾不徐:徽雪營有大大小小三十二部,共二十萬人,我年輕的時候,也不服老東西,世情如此,輩分高一頭能壓死人。 你讓你姜叔父失了臉面,兄弟們都說你做得有失偏頗,不公道,底下兄弟就會起異心。 文鳳真雪白的指尖搭在桌面,沉靜不語。 鐘先生面無表情:沒規矩就是沒秩序,有些事要講原則,我只跟你講一句,遼袖不能當公主,我們更不能牽扯進天家的繼承權爭斗。 你作為異姓王,跟遼袖姐弟牽連在一起,讓皇室以為我們隨時都要造反,就是讓兄弟們陪著你死。 兄弟們就會都不服你,都想打。 鐘先生的聲音慢悠悠,沉穩蒼勁,不容人拒絕的果斷。 眾人一面聽,不免幸災樂禍。 鐘先生望了了文鳳真一眼,伸手過去:請茶。 下人端來一盞茶,里頭空蕩蕩并無茶水,文鳳真接過,眼簾下深湖無瀾。 鐘先生不緊不慢開口:你若是答應,就給你續上茶。 一霎時功夫烏云漫過來,室內呼吸清晰可聞。 眾人惴惴不安,屏住呼吸,瞥向了文鳳真。 馮祥急得出了一頭汗,緊張地盯著殿下,這是鐘先生給的機會,若是殿下答應不摻合皇室的事,自然就能續茶。 良久,文鳳真慢條斯理地牽起嘴角,窗子外投來的光影黯淡一分。 始料未及!他將茶盞一下子磕在碟子中,一聲裂向,震得人紛紛側目,白胚瓷四分五裂。 眾人詫異得不知所措。 他倒是無動于衷,低眉,手指拿起碟子,咔啦咔啦一點點將碎瓷磕磨成粉。 隨后將磨成碎茬兒的茶盞放在口中,一面咬,一面不動聲色地抬眸,拱起雙手。 謝過鐘先生賜茶。 面上恭恭敬敬,任性得隱隱挑釁一般。 馮祥險些暈過去了,茶盞摔碎了,也都是鋒利的瓷片,就算磨成粉,哪能吃進去,準會扎得到處是細碎傷口。 殿下脾氣太任性了,看來他是絕不會答應了! 鐘先生面上冷了一分,起身,走至門前,留下幾句話。 生辰宴那日,你好好講話,服個軟,讓舊部的兄弟們安心。 現在你身世鬧這么大,繼續在臺面上不太合適,徽雪營也不能讓一人獨大,需要平衡。 你仍然是少主,只是徽雪營要重新定虎符之主。 王爺義子,四虎之首的李湛要回來了,就在你們兩個中間定吧。 讓舊部的弟兄們用籌選的方式,誰拿到籌牌多,誰拿虎符! 文鳳真嘴里繼續緩慢地咀嚼著碎瓷,眼神一絲不晃地盯著門外,漸漸沉冷下來,晦暗不明。 馮祥撲過來,握住他的袖袍,顫顫巍巍。 殿下,瓷片哪能是人吃的啊! 文鳳真唇角緩緩滲血,一絲血珠艷麗幽靡地流了下來,他抹了抹,似毫不在意,感知不到痛楚。 薄薄寒云掩了明月,書房里未點燈。 文鳳真手指撫摸上一副攤開的字軸。 這是遼袖寫的字。 大雪賑災時,他讓高官花八百兩買了她一副字,那時候她臉都氣紅了,不顧天氣寒冷,攏了兜帽就氣喘吁吁來找他。 修長手指緩緩下移,落在鮮紅印泥上,印泥是兩個字觀鶴。 馮祥!他喚了一聲。 文鳳真眸底不辨情緒:把這副字還回去。 馮祥詫異抬頭,抱著字軸不知如何是好:這上回已經還過一趟了,只是遼姑娘不肯收。 文鳳真依舊未抬頭,坐在太師椅上,良久牽起一絲笑,語氣干澀:是嗎。 馮祥也不愿干這受夾氣的差事。 殿下沒有親自去過鹿門巷,不知道遼姐兒的笑容有多客氣疏離,請人喝過了茶,就將人連東西一塊兒請出去。 他跪在地上,喪著臉如實相告:從前在王府,您送遼姐兒的東西,從衣裳繡鞋到耳環,再到錢財,除了光陰留下了,其余的全還給老奴了! 文鳳真靜靜摩挲著碟子上的碎瓷粉末,有一下沒一下地碾動,似是漫不經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