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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趙大人。她對趙襄俯首,聲調輕輕的。 趙襄愣了神,少女挽起來的簡單小髻,更襯得五官精致,微垂著頭,脖頸弧度優越,方才咬糖的吃相也很秀氣。 沒事的,遼姑娘,難怪哥哥喜歡你。 趙襄一向與文鳳真兄弟自居,平日也親昵地喚哥哥。 文鳳真喜歡她?這回輪到遼袖愣住了。 趙襄莞爾一笑:是啊,其實哥哥很不喜歡嬌氣的,也很不喜歡膽小怕事,安分守己的,他也不喜歡風一吹就倒,容易生病的,最不喜歡的便是動不動就掉眼淚的。 他越說,遼袖臉頰微紅,心頭升起一陣躁熱,說得好像都是自己。 難怪府里人人都覺得文鳳真討厭她。 她可不就處處長在他討厭的點上了。 趙襄忽然收斂笑意,認真地一字一句:其實美色人人好之,但是哥哥對你不是見色起意,他那個人,腦子與旁人生得不同,你別見怪。 遼袖一雙大眼眸有些茫然無措,不是見色起意。 趙襄不再多言,一拱手:今日多加叨擾了,遼姑娘先回家休息吧。 * 大概翻過了巳牌,原本安靜寂清的鹿門巷,從前只有動土修筑貢院的聲音。這日一早寶馬香車,鞍籠喝道。 一座氣勢古樸的宅子,門匾上系了紅繡球,賀新遷之喜。 門臉兒并不大,廳堂寬敞,假山堆砌,葉間鶯啼,陳設典雅器具考究。 乍一看不大眼,卻處處彰顯底蘊深厚,低調得不顯山露水。 自從私船事件之后,宋家在朝廷愈發沉穩不露聲色。 本來該在新居宴請好友,為防止被參奏,也一并省去了。 老祖宗平日不出門,為了看宅子,這回也坐馬車出來了,隨身帶了兩名貼身婢女侍候,二小姐也在身旁。 宋家來了老首輔,一應家奴正在修剪樹木。 讓遼袖有些意外的是,陸稚玉竟然也來了,看宅子這件事京里也沒幾個達官貴人知曉。 陸稚玉似乎對她很上心,遼袖想起她那句提醒,對她仍有戒心,面上仍是客氣的。 上回在林場,她便提過要來欣賞遼袖的字畫,她帶了豐厚禮品,笑盈盈道。 真是巧了,沒想到遼姐兒已訂下了人家,我還以為能跟遼姐兒做姐妹,日日在一塊兒呢。 老祖宗有些不大高興,這個陸家丫頭在說什么話。 宋公子與遼袖站在白墻外,盯著那株惱人的大槐樹。 大槐樹枝繁葉茂,正好在宅子右側。 若是任由它長下去,根系虬結,遲早會毀了根基,下雨打雷夜更是煩惱,風吹斷了樹枝,砸在屋瓦上可不是小事,而且時不時便要修葺,麻煩得很。 遼袖仰頭,輕聲道:年歲這么大的槐樹,砍了也挺可惜。 宋公子腰身極直,負手而立:既然是沉疴,便要連根拔起,不然放在那里,永遠是個雷。 遼袖側過頭,笑道:宋公子的請帖都寫完了嗎? 宋搬山牽起嘴角,揉了揉手腕:花了一夜功夫,尋常人的字我瞧不上,又不好勞煩友人,只好自己寫,手腕都酸疼了。 宋公子掰著指頭:等訂親宴那日過了文書,我們就可以籌備婚宴了,請客名單還未列出來,遼姑娘,你在東川的好友也可以接回來,我會準備好馬車。 遼袖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她毛茸茸的小腦袋仔細想著:我老家的人不多,大概坐兩三桌就好了。 宋公子一笑,唇紅齒白:那好啊,是你的大日子,什么都聽你的。 他總是事事周到,不讓她擔心。 遼袖永遠不擔心宋公子會看不起他的出身,他的眸光總是柔和的,從小浸滿了愛意的人,擁有聰敏的頭腦,又有一顆溫柔待人的心。 他也不會嫌棄她的鄉下好友的。 暖融融的日頭,照得她脖頸上的細膩軟rou泛紅,新鮮桃子上的微微絨毛,耳垂被曬得發燙,嘴角慢慢漾開的笑意,衣襟內傳來幽香。 遼袖手里攥著一張請帖,緊張得被汗水微微濡濕。 她的訂親宴請帖。 她睫毛掛著細汗,手指伸展開,放松一下,指尖都被握得青白交加了。 文鳳真就像這株惱人的大槐樹,很可能會摧毀一座宅子。 他遲早得知道,不如讓她自己告訴他,省得他惱羞成怒遷怒旁人。 而且,他還欠她一個人情。 他什么都會答應她。 男人說話不能不算數。 今日是她改變命運的日子,她重生回來就是為了換個活法,她竭力穩定心神,告訴自己,別害怕,沒什么可怕的。 她一定要把握這個機會。 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他文鳳真不成嗎? 她這一生,只有一次鼓起勇氣的時候。 這次她要再次鼓起勇氣,為自己的平安喜樂爭取一回。 遼袖回頭,瞥了一眼青綠廊下的鳥籠子,里面空蕩蕩不見蹤影。 一只豢養許久的金絲雀早已撲騰翅膀飛走了,只留下籠子上的斑駁血跡。 籠中精養的鳥兒,也有向往自由,飛向天空的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