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做足了心理建設(shè)，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向沈冰問：警官，老康他他是怎么死的?

    沈冰道：他的脖子被人勒斷，具體死亡原因還得等尸檢結(jié)果。

    趙茜又把頭低下，雙手交叉放在肩上，輕輕撫摸自己的脖子，又哭了。

    女店長帶了幾個工人回來，幾個工人抬著一張兩米多高的文件柜往里走，女店長走在前面不斷提醒他們當(dāng)心腳下，不要磕著絆著。

    趙茜突然背過身，把頭往后扭，避開了幾個抬柜子的工人。

    沈冰目光暗幽幽地看著她，她這一行為很怪異，像是刻意回避某人，而刻意回避的底層心理活動就是心虛。難道這幾個工人之間有讓她不敢見到的人?他和陳志國交流眼神，陳志國也看出趙茜的異樣，他向沈冰微微點了下頭，示意沈冰留在這里看著趙茜，然后他拿起桌上一只一次性茶杯，假借倒水的名義走向豎在墻邊的飲水機。

    幾個工人在女店長的指揮下把文件柜搬到了飲水機旁邊，幾個人又開始拆文件柜外面的紙箱子。陳志國余光掃量這幾個工人，很快認(rèn)出一個熟人，工人里有個年紀(jì)大的男人，五十多歲，留著胡子，戴著帽子，工裝外套敞著，露出里面汗津津的黑色背心兒。雖上了年紀(jì)，但他身材健壯，腰背挺得比年輕人都直。

    陳志國道：老馮?

    男人轉(zhuǎn)過頭，露出一張黝黑的臉，油膩膩的頭發(fā)蓋住了眉毛，笑道：呦，陳警官。

    男人叫馮杰，和陳志國是老相識。陳志國和他握手，道：你在這兒上班?

    馮杰道：我在物流公司上班，來這兒送貨。

    女店長走過來好言提醒馮杰還有幾個桌子沒搬上來，馮杰拍拍陳志國肩膀說聲待會兒聊，就帶著另兩個年輕小伙子乘貨運電梯下樓了。

    陳志國向女店長問：剛那個姓馮的，他常來嗎?

    店長道：您是問馮師傅?對對，我們店的貨都是他送。

    陳志國撇回眼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趙茜：跟著他的那倆小伙子也常來?

    店長：他倆我沒印象，今天應(yīng)該是第一次過來。

    既然那兩個年輕人是第一次過來，那趙茜回避的人只能是馮杰。

    陳志國又問：馮師傅和趙會計認(rèn)識嗎?

    店長笑道：他們當(dāng)然認(rèn)識，馮師傅來送貨經(jīng)常碰見趙會計，我還常看到他們倆聊天。

    等馮杰帶著人搬完貨，陳志國要請他吃飯。面對老朋友的邀請，馮杰沒有拒絕的理由，于是把車鑰匙扔給一個小伙子，讓他們開車返回，自己留下和老朋友敘舊。

    那邊還有個熟人。陳志國故意把馮杰領(lǐng)到沈冰和趙茜面前，指著沈冰問他，老馮，還認(rèn)不認(rèn)識他?

    沈冰沒立即認(rèn)出馮杰，直到馮杰把帽子掀掉，露出臉來，沈冰才忙起身和他握手：馮師傅，好久不見了。

    馮杰笑道：是沈冰吧?一晃六年沒見了，你壯實不少啊。說著往左右看了看，大海的徒弟呢?他來了嗎?

    沈冰笑道：我們周隊沒來，早知道會碰見您，我就多帶一盒茶葉來了，記得您和陳師傅都愛喝茶。

    馮杰笑道：大海最愛喝茶，他簡直是視茶如命。周行當(dāng)年工資少，還月月給他搜羅好茶葉，把我和老陳羨慕的也想收個關(guān)門弟子。

    馮杰曾經(jīng)也是刑警，和周行的師父石大海同屬刑偵支隊。周行一畢業(yè)就跟著石大海，由石大海一手帶出來。六年前的一場厄難，石大海因公殉職，馮杰主動離職退出了警察隊伍。這六年以來，馮杰幾乎斷絕了和昔日所有同事的聯(lián)絡(luò)，時隔六年，沈冰還是頭一次遇見他。

    三人寒暄時，趙茜一直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單薄的脊背往下彎駝著，一副扭捏又局促的模樣。馮杰突然笑著叫了她一聲：趙會計。

    趙茜像是給針狠狠刺了一下，渾身一哆嗦，露出個僵硬的微笑：馮師傅。

    馮杰道：大妹子幫幫忙，把上個月的帳給我們結(jié)了吧，結(jié)了賬我請你吃飯。

    趙茜撥了撥頭發(fā)，低著頭始終沒看他：好呀，這兩天我就給你們財務(wù)打款。

    陳志國旁觀了兩人的互動，發(fā)現(xiàn)趙茜始終不敢抬頭正視馮杰，那神氣絕不是懼怕馮杰，而是懼怕在場兩個警察。陳志國說是要和馮杰敘舊，便把馮杰領(lǐng)到就近一家川菜館里，大中午客人不多，桌子空了一大半。三個人坐下點了一大桌菜，還要了一瓶酒。

    沈冰在陳志國點完菜后就裝作上廁所，悄悄拿走單子到前臺結(jié)了賬，結(jié)完賬回來，聽到陳志國正在解釋他們倆去家具城找趙茜的原因。

    趙茜的前夫，康世龍死了。陳志國說。

    馮杰向服務(wù)員要了一把蒜，右腳踩住沒人坐的凳子，兩只長滿厚繭的粗糙大手麻利地剝著蒜衣：噯?趙會計的前夫?咋回事啊?

    陳志國給他倒了一杯茶，把茶杯推到他面前，看著他說：被人殺了，尸體埋在郊外林子里。怎么?你認(rèn)識康世龍?

    馮杰神色唏噓，嘆了聲氣，道：趙會計托我給康子找過工作，我就把他帶進我們物流部，但是康子心性不定，干了一個月就不干了。哎，沒想到會出這檔子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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