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繼承一間怪談劇院 第2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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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西雀沒忍住多瞅了幾眼。 沈綠意年紀輕輕就死了,鬼魂的模樣也就二十多出頭,況且她氣質溫和,實在難以想象,這是一個死了近百年的女鬼。 片刻,游西雀才想起自己呆在這兒,忘了給對方打招呼,張了張口,正想說話,然而就在這時,女人輕輕搖了搖頭。 沈綠意笑意微斂,眉眼間帶了一絲憂郁。 隨后緩緩抬起手,將自己掌心里的東西,放在了游西雀的手心里。 游西雀一愣,下一瞬驀地睜大眼。 放在她手里的,赫然就是秦mama之前和岑右深交換秦照瀾和凌嬌兩人性命的東西! 那條暗金花墜項鏈! 第173章 往事 “這個是……”游西雀頓時覺得有點燙手。 當時岑右深要拿他們的命簡直輕而易舉, 最后卻因為這條項鏈放過了他們。 顯然,這條花墜項鏈對岑右深來說極其重要。 現在,這玩意兒竟然又回到秦mama手里了! 游西雀驚訝地睜了睜眼, 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壓低聲音說:“jiejie, 你……沒給他?騙了他?”秦mama長得那么年輕漂亮,阿姨什么的她才叫不出口! 沈綠意輕輕點了點頭。 她的目光落在游西雀臉上, 眼底多了幾分惆悵,然而當她說話時,卻是與之毫不相關的一句話。 沈綠意懷念地說:“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游西雀怔了怔,心里直犯嘀咕, “岑右深也說過一樣的話。” 秦mama移開了視線,她定定地看著病床上的秦照瀾,有些發怔,這到底是她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孩子, 二十幾年來總是默不作聲守在他身邊, 這一天,是他們母子頭一回見面,卻是在那種情況, 根本來不及多說。 再回過神來, 秦照瀾的性命已經危在旦夕。 但沈綠意并沒有在這件事上停留太多時間。 她轉過身, 澄明的雙眼像是要看進游西雀的心里,然后說:“這并不是項鏈, 而是一把鑰匙。” “鑰匙?” “是的, 鑰匙。”沈綠意點點頭, “但無論是我還是秦斬, 誰也不知道, 這究竟是什么鑰匙,但我知道,絕對不能把它交給那個人。” 游西雀仔細端詳著手中的項鏈,這才發現吊墜背部其實有一個非常小的卡扣。 “但你為什么要給我?”她困惑地問。 沈綠意沉默了一陣,“我也不知道,或許是緣分,或許只是一種感覺,你身上……似乎有某種力量,也許能幫助我們破解這個困擾了我們幾十年的‘局’,而且,我們的jiejie,還有我們的兄弟,似乎都與你關系匪淺。” 她的目光落在游西雀的手臂上,語氣傷感:“大姐將烏鴉交給你,想必有她的想法,在我們這群兄弟姐妹里,大姐向來是最有想法的,當年我們還小的時候,也是大姐一手照顧我們,現在,她愿意相信你,我自然也是相信的。” 頓了頓,沈綠意低聲說:“我們被這個‘局’困了許多年,亡者不能超生,活人雖然活著,卻也和死了差不多,是時候結束了。” “局?”游西雀低聲重復了一遍,“當年你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醫院里一片寂靜。 沈綠意走到窗邊,問:“游小姐,對于那些事,你知道多少?” 說著,她回過頭,面帶微笑地看著游西雀。 她的眼神平靜且和善,一眼看過來,游西雀便覺得她應該什么都知道,包括自己身上藏著的秘密。 遲疑片刻,游西雀把自己掌握的一些信息告訴她。 沈綠意聽著,眼中流露出一些驚訝,但終究還是沒有多問,或許對她來說,孤魂野鬼飄蕩的這些年,早就看透了許多事,也見過更多奇聞異事,對游西雀身上的秘密,已經無法產生半點好奇之心。 過了一陣,沈綠意說道:“你知道的事情,大多都是真的,沒錯,我們……怪物、人偶、烏鴉、老鼠、花,還有劍,我們曾經都是百多年前,玉官鎮里一個戲園里,被園主夫婦收養的孩子,這些是我們的代號,我們每個人都有代號,其中,岑右深……應該說,陳右深,就是戲園萬家燈火的園主。”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我們幾個雖然是被收養的,但也曾經親密無間,我們沒有血緣關系,卻比親生的還要親,從小到大,吃著一口鍋的飯,受過同樣的苦,也經歷過萬家燈火的輝煌,任外人說什么,血脈,并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 “可是后來……”游西雀想到陳瑞玲的死,謝迦的死,陳阿姨,甚至是那個行蹤不定的男孩老鼠,“你們的下場似乎并不好。” 即便是活到現在的秦斬,秦照瀾生死不明,沈綠意避而不見,也與妻離子散無異。 “災荒降臨玉官鎮后,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游西雀問。 然而下一瞬,沈綠意卻搖了搖頭。 “災荒是一切的源頭,卻也不是完全。” 她垂下眼皮,靜靜地立在窗邊,眼底陡然間多了幾分陰郁。 然后她輕輕低語道:“阿爹他……陳右深,他曾經真的是個好人。” 但他后來變了。 說起過去的事,沈綠意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 阿爹確實是個好人。 萬家燈火起初時,也只是個四處游走的戲班子,從來沒有固定居所,雖說能勉強糊口,但在那個年代,窮死的人不少,要再多養六個孩子,確實是困難了。 他們兄妹六人,各有各的苦難,被隨意買賣鞭笞的有,在街頭乞討的有,甚至差點被抓到窯子里靠做皮rou生意過活的也有。 在來到萬家燈火之前,他們甚至不如路邊的流浪狗。 流浪狗好歹有自由,他們連這個自由也沒有。 后來阿爹和阿娘陸陸續續將他們撿了回去。 阿娘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聽說以前過得也不好,和阿爹私逃到此,阿娘識字,于是便教他們識字,告訴他們做人的道理,至于阿爹,阿爹白天里要到街頭去賣藝,晚上也要回來教他們學習自保的功夫。 兄妹六個人,除了年紀最小的弟弟meimei,每個人都會一手功夫。 但那兩人從來不要求他們做什么。 接著再長大一些,阿爹攢了一些錢,他們又到了上學堂的年紀。 那會兒不上學的孩子多了去了,阿爹這邊有意在玉官鎮圈一片地,做一個戲園子,他和阿娘在玉官鎮扎根已久,時機到了。 另一邊,僅僅是因為大姐多看了一眼那些富貴人家孩子讀書的畫面,阿爹猶豫再三,尋思著自己一身功夫,又和玉官鎮的有錢人家有了不少來往,辦事方便許多,戲園什么時候都可以弄,但孩子過了年紀,再上學可是會被嘲笑的。 況且,多讀書總是好的。 于是他一拍腦袋就把家里所有孩子都送去了學堂。 阿娘給他們買了新衣裳。 他們這些曾經活得像路邊乞丐的孩子,風風光光地上了學堂。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過去,更沒有人想到在背后支撐他們的人竟然只是個街頭賣藝的。 時光荏苒。 他們又長大了。 有了戲園子,萬家燈火的名氣逐漸大起來,阿爹一手好功夫,兄妹幾個也來幫襯,甚至連隔壁城鎮的人也愿意一擲千金就為了過來看一看。 他們有錢了。 日子也開始過得更好。 人家說男人有錢就會變壞,阿爹沒有。 他與阿娘,且不提阿娘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為什么會和阿爹這種身份的人相識,但據他們所說,他們是少年相識,一往情深,走到今天,日子由苦到甜,阿爹從沒看過別的女人。 直到后來。 老天三年無雨,大地干旱,糧食難產,饑荒席卷整片大地。 幸好阿娘有遠見。 第一年少雨的時候,就已經預見了這一天,早早讓他們買好了不少儲備糧,艱苦一些,供他們一家八口熬過這場災難大致也沒有問題。 但毀掉他們的,并不是饑荒。 是魔。 聽到這里,游西雀略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她身體微微前傾,困惑地問:“魔?” 沈綠意搖了搖頭,繼續說下去。 路邊的死人逐漸多起來。 阿爹和阿娘終究是看不下去了,他們把倉庫里的糧食拿出來,又怕惹來禍端,只能悄悄接濟那些受難的人。 即便如此,這場饑荒無窮無止。 沒有人知道什么時候結束。 絕望彌漫在每個人的心頭。 渴死的、餓死的,被殺死的,甚至……還有被擄走吃掉的。 人心在這個時候瘋狂、成魔。 一開始,誰也沒有留意到阿爹的異樣。 只有阿娘,慢慢發現阿爹沉默了起來。 他常常看著路邊的死人發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阿娘知道他心里難受,卻也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勸慰,于是兩個人便靜靜地坐在一起,從早晨到日落。 沈綠意聽見阿爹的哭聲。 這些死人令他痛苦不堪。 她能明白,玉官鎮就那么大,死去的人沒準不久前還在跟他們打招呼。 但她也不明白。 沈綠意私心覺得,阿爹似乎變得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