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妾為后(雙重生) 第79節
她想了想,難道國師的意思是,紀煊并不一定會中毒身亡?可國師又怎么會知道這些呢? 不論是不是真的,馮堇心里都有了些許安慰。 幾日后,卻還是聽到了紀煊身亡的消息。 她心里悲痛至極,卻還是只能隨國師出發去往靈州。 一路顛簸,又心神俱傷,每日都變得更加消瘦,只怕到了靈州,她連拿鑿捶的力氣都會沒有了。 不過,就在這時,竟得知紀煊非但沒死,還因西北邊關空虛、突厥趁機入侵,和紀岷談和了。雙方各出十萬大軍前往西北邊關支援,共同抗敵。 馮堇一顆心瞬間又活了過來,這才沒再繼續消瘦下去。 等到了靈州,來到賀蘭山脈,看到那座初具佛形的大山,她不由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給震驚到了。 若能將這座大佛雕刻完成,便可傳世千年,還能在史上留下青名。 本來她并不想幫紀岷雕刻這尊大佛,成就他的‘圣德’,只想著拖延敷衍一下,但看到這座初具佛形的大山時,她猶豫了。 她自幼學習雕刻佛像,若能用自己畢生所學完成這樣一尊曠世大佛,將是她此生最大的成就,這對她而言,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無關名利,無關皇權,無關恩仇,亦無關信仰。 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類的智慧結晶融合到一起,成就天地間的藝術,這本身,就是一件,讓人無法拒絕的事情。 馮堇當即決定,全心全意,好好完成這一尊大佛。 此行,紀岷指派了許多工匠隨他們一起過來。 馮堇帶著工匠們忙活了好些天,才完成丈量,繪下圖紙,又和國師一起商量,幾經修改,根據大山本來的樣子,最終定下了這尊大佛的形制。 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后,由工匠們進行粗刻,再由她來做精細的雕琢。 紀煊親自帶著十萬兵馬趕往西北邊關,途徑靈州時,他讓人暫時冒充他,自己則帶著一隊精兵去了趟賀蘭山脈。 他剛解完毒清醒過來時,第一時間想要沖回京城,但得知阿堇非但沒死,還被國師保了下來,將要前往靈州雕刻大佛,才按捺下來,將計就計,放出自己身亡的消息,準備暗中布置,打紀岷一個出其不意。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五十萬大軍在豐江對峙,導致西北邊關空虛,突厥提前入侵,他思慮再三,還是選擇了和紀岷暫時談和,先共同抗敵,等擊退突厥,再來解決彼此的恩怨。 到了賀蘭山脈,紀煊遠遠地便看到,那初具佛形的百丈高山上,一名身形瘦弱的女子正背著竹筐攀著繩索從山頂而降,一陣風吹來,繩索輕晃,女子也跟著搖晃起來,像是大海里一艘飄搖的孤舟,又像是孤零零懸掛在夜空上的一輪彎月。 但她緊緊握著繩索,待到風停,才緩速降到大佛的肩上,拿出竹筐里的鑿捶開始鑿刻起來。 紀煊騎馬飛奔到山下,提起輕功攀著繩索登上大佛的肩膀,他看著她消瘦的背影,一時心疼不已,若不是因為他,她也不用冒這么大的險吃這么多的苦來雕刻這座大佛。 馮堇察覺到有人爬上來,還以為是下面哪個工匠上來了,一回頭,卻看見風塵仆仆的豫王。 她心下一喜,連忙放下鑿捶,快步走了過去,仔細打量了下他,見他臉色雖有些疲憊,但氣色還不錯,便問:“殿下身上的毒可都解了?” 紀煊點點頭:“說來也怪,那毒當時看著兇險,但過了一夜,竟無礙了。聽大夫說,許是我的體質與那毒相克,或是我之前服過解藥,才會如此。” “看來是天佑殿下了。”馮堇慶幸道。 “不是天佑我,是你救了我。”紀煊永遠不會忘記那日她為了救他大膽挾持紀岷的樣子。 馮堇不欲再提當日之事,畢竟那日他親眼看到太后的亡體,她轉移話題道:“殿下怎么來了這兒?” “我帶兵去涼州抗敵,途經靈州,便過來看看你。”紀煊說著猶豫了下,還是問了句:“你,可愿跟我走?” 他本是想來帶她走,把她藏到一個紀岷找不到的安全之地,但看到她身上那蓬勃的生命力和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時,他才知道,她來刻這尊大佛,并非全然被逼迫,她是真的發自心底地喜歡做這件事。 馮堇猶豫了下,還是搖了搖頭,這尊大佛她既然開始刻了,便要有始有終。 紀煊明白了,沒再勸她,既然這是她真正想要做的事,他就應該支持她。 軍情緊急,紀煊沒有停留太久,兩人說了些話,臨走前,他將她抱進懷里,又親了親她的額頭,才松開她,順著繩索下了山。 馮堇站在大佛肩頭,遙望著山下他騎著馬漸行漸遠的背影,默默揮了揮手。 他此去是放下深仇大恨,去沙場保衛國家,而她留下來,也是拋下一切恩怨,追尋自己的藝術之路。 他們各自為了自己的追求而努力,即便相隔甚遠,但心卻是在一起的。 兩個月后,豫王被圍困涼州的消息傳來,而原因,竟是紀岷臨時變卦,突然撤兵,只留了豫王那十萬兵馬對戰突厥三十萬鐵騎。突厥鐵騎本就驍勇善戰,如今以三對一,豫王如何抵擋得住? 馮堇一時心急如焚,卻又想不出法子來救他,她痛恨紀岷的無恥,卻根本無能為力。 想來想去,她只想到了一個辦法。 大佛雖未雕刻完成,卻已初見雛形,附近的村民過路的商客每到初一十五都會過來朝拜。 今日是十五,許多村民商客正在山下燒香朝拜時,突然,大佛的雙眼開始流下血紅的眼淚。 此乃大兇之兆啊! 香客們頓時亂成一團,這時,人群里有人高呼:“今上弒父弒母、殘殺忠臣、勾結外敵、坑害大梁無數子民,今日大佛流下血淚,是佛祖降下神諭,警示天下人,失德暴君不配為帝!” “失德暴君不配為帝!” 漸漸地,許多人都跟著喊了起來。 馮堇站在人群中,雙手合十,心下暗自祈求佛祖的寬恕。 其實,大佛沒有流下血淚,而是她提前放了兩窩紅蟻在大佛的兩只眼眶內,又提前在大佛眼下抹了紅蟻喜歡的汁液,這才有了今日眾人所見之景象。 待人群散去,將消息傳開,紀岷派人來查,紅蟻早就散去了,留不下絲毫痕跡。 十五之后,馮堇如常雕刻大佛,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 大佛流血淚一事飛速地傳到大梁各地,一時間,民怨沸騰,甚至有許多平民結伴趕往涼州支援豫王。 而馮堇終于等來了紀岷派來調查的人,她十分平靜,別說他們查不出來什么,即便真的查出來什么,她也不在乎。 紀岷的人調查了幾日都沒有查出來什么,便離開了。 但,幾日后的深夜,突然,地動山搖,她匆忙從山下的木屋里跑出來,跟著國師等人跑到遠處,眼睜睜地看著她們為之辛勞了數月的大佛轟然倒塌。 “這是,地動了?”有工匠問。 “不,這不是地動,像是有人用炸藥炸塌了這座山,我聞到了硫磺的氣味。”另一名工匠答。 “確實,我見過地動,跟這個不太一樣。不過,是誰這么大膽,竟敢炸了大佛?”又一名工匠疑問道。 這名工匠說完,眾人全都沉默了,大家都猜到了是誰這么大膽。 馮堇亦猜到了,大佛流血淚一事對紀岷影響甚大,她早就猜到他會有所舉措,不過,她萬萬沒想到,他會選擇直接炸掉大佛! 第九十六章 大梁尚佛, 這座天然佛山早就成為了萬千百姓心中的神諭和寄托。紀岷竟然敢直接炸掉這座佛山,哪怕他昭告天下說是地動所致,百姓們也未必會相信。 所謂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他能壓得了一時的流言, 還能壓一世么? 看著自己和國師工匠們數月的心血一點點崩塌, 馮堇感覺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大佛崩塌, 馮堇和國師被宣召回京。 回京的路上,馮堇能明顯感覺到,民怨愈發沸騰,讓紀岷遵循佛祖諭旨退位讓賢的聲音越來越多。 等到了京城,馮堇和國師被紀岷召見, 問詢了大佛血淚和地動之事, 兩人‘如實’答了之后,紀岷竟沒有為難他們, 放了他們回長明宮。 但隨著民間聲音愈演愈烈, 甚至多地佛教信眾造反起義后,紀岷竟一怒之下,將佛教歸為□□,關閉了全國大大小小許多寺院,大肆搜集佛經典籍進行燒毀, 甚至下令不許民間再信佛,若發現有私設佛龕的, 全都按謀逆之罪論處。 就連國師也被褫奪國師封號, 下了獄。 侍衛們來抓國師時, 馮堇正和國師一起在山里挖坑藏佛經典籍, 看到侍衛們過來, 國師第一時間讓她躲了起來。 國師臨走前, 對著她所在的方向動了動嘴唇,無聲地說了幾個字,之后便被抓走了。 馮堇大概能看出,國師說了鮫云紗三個字。 鮫云紗是太后之前賞她的,一直放在長明宮。國師被抓前突然提起鮫云紗是何意?難道鮫云紗里藏著什么東西?可她上次分明檢查過,里面什么也沒有。 馮堇現在不敢露面,更不敢進宮,否則一定會被抓起來。她只能悄悄找到楊柏軒,請他幫忙去長明宮找到那匹鮫云紗帶出來。 楊柏軒不負所托,馮堇將鮫云紗打開仔細檢查了一番,還是什么也沒有發現。 她百思不解,最后將目光落在了裝鮫云紗的長木盒,這個木盒她之前敲過,沒發現什么暗格。難道是什么更精巧的機關? 馮堇想了想,直接找了把斧子將木盒劈開,才發現其中藏著一道圣旨,而這道圣旨竟然是先帝遺詔!遺詔中寫明要廢黜太子,將皇位傳給九皇子紀煊! 原來,先帝臨終前真的立了遺詔,只是不在他們先前以為的俞太師手中,而是將遺詔交給了太后保管。 可太后當時許是心軟,不想廢黜養子紀岷的太子之位,便沒有將遺詔拿出來。 等到紀岷露出真面目時,紀煊尚未成人,太后為了保護紀煊平安,更不敢告訴任何人先帝立有遺詔之事,而是想等到適當的時機再將遺詔拿出來。 可惜,太后沒有等到合適的時機,只借著賞賜名義,將遺詔暗中交給了她。 有了這封遺詔,或許就可以解除紀煊被圍困涼州的困境,也可以救國師出來。 不過,這份遺詔雖是真的,但能不能讓百官相信,讓天下人相信,關鍵得看拿出這份遺詔的人。 馮堇想來想去,只有一個人最合適,那就是崔太傅,他是三公之一,雖已半退,但無論在朝堂上還是在天下學子心中,都有很大的影響力。最重要的是,他為人正直,如今這種情形,有了先帝遺詔,興許他愿意出來振臂一呼。 馮堇讓于是假扮成楊柏軒身邊的小廝,隨他一起去了太傅府。 見到崔太傅后,她沒有試探,直接將先帝遺詔拿了出來,崔太傅也沒有辜負她的信任,直接應了下來。 翌日,當崔太傅在朝堂上拿出那道遺詔時,紀岷竟直接將崔太傅下了獄,連同為崔太傅求情的數十位大臣,也被抓了起來。 正當馮堇憂心接下來該怎么做時,本該被圍困在涼州的豫王,卻突然帶著五萬大軍兵臨城下。而因著遺詔之事,一些守城將領直接打開城門放了豫王進來。 紀岷得知紀煊帶著兵馬長驅直入,心知抵擋不住,只能帶著人倉皇而逃。 紀煊一路追擊,將保護紀岷逃跑的謝興筵一箭射死,一直追到杜水行宮。 正當他疑惑紀岷怎么會逃到這避暑的杜水行宮時,卻見紀岷拿劍挾持了一名婦人出來,而這名婦人,竟然是他以為早已經死去的母后! “紀煊,朕勸你立刻退兵,否則,朕就真的殺了你的母后!”紀岷威脅道。 紀煊手中的弓箭正要放下,卻聽母后大聲喊道:“煊兒,殺了他,不要管我,殺了他!” 正當紀煊猶豫時,卻見母后直接將脖頸往紀岷手中劍一撞,他心中一驚,千鈞一發之時,紀岷竟主動將劍挪開了。 紀煊抓住時機,一箭射向紀岷的咽喉,而后飛奔過去將母后救下。 紀岷捂著噴血的喉嚨倒下,他試圖往母后方向爬了爬,她卻在紀煊的保護下退遠了些,她看他的眼神里,沒了慈愛,也沒了柔情,只剩下仇恨、警惕、嫌惡、惡心…… “千蕊,臨、臨死前能見到你一面,我真、真的很開心。我死、罪不足惜,只求你,能留下我們的孩子。好不好,心心……”他哀求道。 紀煊看到母后微微隆起的小腹,頓時大怒,抽出劍來,走過去狠狠刺向紀岷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