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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池渲舉著手中信件,借著月光不知道將手中信看了無數遍,依舊愣愣無法回神的時候。 身后傳來趙雨凝的聲音。 殿下,飯菜都準備好了。 她這才像是個被長輩催促著吃飯的孩子一般,舍不得地將手中信封塞回到袖子里,快步朝著亭子中趙雨凝跑了過來。 飯菜算不上精細,不過是幾碟子普通至極的家常飯菜,算是他們對這個佳節最后一絲的尊重。 而今日兩人的目標顯然不是那一桌子的飯菜。 桌上的酒壺不過片刻便見了空,空蕩蕩的酒杯被寬大的袖子掃到從桌案上落了下來,摔在地上又控出了一縷酒水,緩緩洇濕了地面。 酒杯落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動。 但現在無論是池渲還是趙雨凝都顧不上了。 喝醉了酒便靠在趙雨凝的身上,兩人一同抬頭看著天上的圓月,原本清明的眸子逐漸變得迷濛,她開口喃喃道。 凝兒,你說史書會如何寫我? 趙雨凝微微側頭靠在池渲的身上,輕聲道:不論前朝的史書如何寫殿下,在我的筆下不會折了殿下一絲一毫的風骨。 曉月當簾,月色溶溶。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便一直靠在一起。 等著酒醒,等著醉話成真,卻反倒越拖頭腦越糊涂了,尤其是趙雨凝的臉上紅暈越來越深,身上也涌現層層熱意。 在分開之時,池渲忍不住微微蹙眉,看著此刻臉色酡紅的趙雨凝,關憂道:當真沒事嗎? 趙雨凝輕輕搖頭,示意無礙。 無事,許是這酒太烈了。 話音落下,趙雨凝對著池渲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了,瞧著對方有些踉蹌的身影,池渲有些擔憂但并未多想。 醉意涌上心頭,頭腦昏沉得難受,腳根發軟。 趙雨凝有些踉蹌地一步步朝著自己屋內走去,本以為被夜風吹一吹便清醒了,卻不成想身上越發guntang,腦子也像是塞滿了發燙的棉花一樣。 意識不清,脹疼得厲害。 趙雨凝還未回來,房間內本該是昏暗一片的,但此刻卻燃起了點點昏黃的燭火,映照出窗臺上的身影。 她腳步踉蹌地闖進去,身子一軟便沖著地上栽去。 本以為會摔在地上,卻被憑空出現的一雙手扶住了身子。 趙姑娘,你沒事吧? 帶著關切的熟悉聲音響起,趙雨凝抬頭看過去的時候,看見的便是站立在燭火下的張玉庭。 張玉庭的模樣稱不上上好,卻因為才高行潔,多了幾分高風峻節的雅意,此刻在燭火的照耀下,風雅正氣。 三分的俊俏都揮發成了七分。 趙雨凝怔怔地看著張玉庭,此刻被人捧在手心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動了動了,掠過手心帶來陣陣癢意。 張玉庭今晚來找趙雨凝本來是有事情要說,低頭對上了此刻滿是春情的水眸,手下的皮膚越發guntang撩人。 他的呼吸也不由得一滯。 南方一年四季多雨水,天光和湖面上都是空濛的雨色,云煙細雨。 此刻的樓閣之上,透過窗框能窺見青衫墨發的公子坐在窗臺,清澈的冷眸正望著外頭的景色微微走神,不知在想著什么。 長眉微蹙,臉上帶著病氣,是雨霧都遮不掉的白。 慕清洺將自己的手腕放在面前的脈枕上,這已經是他見過的不知道第幾個的大夫了。 但得到的回答全都一樣。 面前頭須花白的老者將自己的手指從脈搏上收回來,長嘆一口氣之后,什么也沒有說,只是輕輕搖頭便帶著自己的藥箱離開了。 手腕依舊放在脈枕上沒有收回來,有些無措地攥了攥手,冷眸黯淡了一瞬,他轉頭瞧著外頭的煙雨蒙蒙。 一如他此刻一般,仿佛永遠都不能放晴。 再也不見天光。 江面之上,水霧絲絲縈繞隨著清風糾纏在一起,煙波萬頃,一支小舟緩緩在江中心行駛,從上京到江南便是傳封信也要耗上十天的時間。 眼下慕清洺坐在船艙之中。 江面的水氣和冷氣太重,明明還在夏季,但是慕清洺已經穿上了斗篷,過厚的衣服此刻更加顯得面色不佳,孱弱病態。 他小心翼翼地將上京送來的信封拆開,將折疊在一起的信件在自己的面前展開,露出池渲的筆跡來,那上面只有短短的四個字。 如何共眠? 面前便有擺放開的筆墨紙硯,思索片刻后,他伸手拿過一旁的筆尖沾了濃墨便落在了紙上,送信已經耗費上了一定的時間。 回信他不想再耽擱上片刻。 外頭搖船的老者站在船頭之上,隨著船只一點點往前駛進,房屋的輪廓也一點點從煙霧中透出來,轉頭對著船艙內說了一句。 大人,津安到了。 過了一會之后,慕清洺這才從船艙中走出,和船夫站在一處看著不遠處一點點顯露出來的地方,近鄉情怯,冷眸也忍不住微微動容。 一如津安那分不清的空濛天色一般,長眉鳳目上染上了一層愁思,手指忍不住攥了攥袖口,身上的青衫被水汽給打濕將顏色加濕了不少,墜在身上沉甸甸的。 而那還未來得及送出去的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