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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忙伸手將大哭不止的孩子從石桌上抱了起來哄著,轉頭看著一旁趴在石桌上的即墨靜。 本以為即墨靜是睡著了,他微微皺眉,伸手碰了碰即墨靜的肩頭。 靜兒? 入指卻是一片僵涼,再也尋不到半點活人的溫軟。 靜兒!靜兒! 容廷的聲音頓時慌亂了起來,因為得不到回應,而恐慌得微微顫抖,最后帶上了哽咽的哭腔:靜兒 對于尋常人來說,一輩子或許是春夏秋冬,但即墨靜的一輩子從春初始到春末結束。 戛然而止。 再顧不得手中的孩子,容廷將孩子放在一旁,抱起即墨靜便朝著院外急匆匆跑出去,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一如那從枝頭上敗落下來的白玉蘭花。 有些人連死都是安安靜靜的。 就像是過了花期該落下的花一般,不帶一絲預警地落下,干干凈凈悄無聲息。 長命的福袋是提前縫好的,但是即墨靜沒有活到百日宴。 院中的白玉蘭花樹是在即墨靜出生的時候那年種下的,白玉蘭熬過嚴冬在初春綻開,但花期只有二十天,開的最盛的日子也不過是十天。 在樹苗種下開出第一朵花的時候,那時候即墨靜剛滿七歲。 春寒料峭,外頭的雪還未化干凈,七歲的小姑娘身上裹著暖和又輕盈的襖子,下人還不放心地在外頭罩了一件戴著兜帽的斗篷,毛茸茸的兜帽邊緣戴在她的臉上,襯得溫麗的面容美好又嬌憨。 卻因為那生下就帶著的病氣,多了絲易碎,生生將氣色給墜白了幾分。 因為從小眼睛便不便,學什么都比尋常人慢上許多。 那天,即墨靜剛剛學會問安的禮節,小小的身子便急急忙忙在下人的攙扶下從自己的院子走到齊國公的院子里,腰上系著的是娘親給她留下的百歲袋。 上面清清楚楚繡著一行字。 愿我們靜兒長命百歲。 她走到齊國公院子的時候即墨卿也在,腰上的掛墜還未停下搖擺的弧度,即墨靜便微微彎腰,微喘著氣用著今日剛剛學來的禮儀。 摘下頭上的兜帽,抖落身上的寒酥,乖巧地對著即墨卿和齊國公彎腰行禮,神情格外認真小心,不許自己的動作出一點差錯。 靜兒給父兄問安。 做完一整套動作之后,她心中松了口氣的同時,仰起小臉來等著夸贊。 哪怕看不真切依舊努力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影,眸子無神便裝滿恬淡懂事的笑容,對著即墨卿和齊國公說道。 且問。 父兄安康否? 稚嫩溫軟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彼時,白玉蘭花在春寒中開得正盛。 第84章 山洞 慕清洺帶著林敘之回了上京城, 一時半會還回不來。 在南苑的晚膳眾人都是圍聚在一起用的,并沒有因為少了慕清洺和林敘之而減淡半點的熱鬧。 本該是夜出人寐的時候,南苑此刻卻人聲鼎沸。 靜靜浮動的朦朧月光下,平坦翠綠的草地上擺滿了桌案, 眾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推杯換盞, 玉爐添香, 悠哉樂哉。 周遭則是擺了一圈的燈火。 昏黃的光線將夜色燙出一個洞來,只容下此刻宴席上的眾人和稍長的草尖,剩下的則依舊被黑暗吃在腹中。 池渲坐在高座上,清媚的臉在燭火的照耀下融去了冷色, 只剩下不似真人的媚嫵,在跳動的火焰下美得驚心動魄。 依舊高不可攀, 卻給人一種觸手可及的錯覺。 有風吹過將稍長的鬢發吹到了唇角上,粘連在了上面, 讓人的注意力給不由自主地牽了過去。 看得一旁隨父跟兄前來的少年, 羞澀地紅了臉,哪怕知道那座上的人不是他們可以肖想, 可此刻還是壓抑不住少年情詩的心思肆意瘋長。 池渲的身旁便是池燼。 她對面前的場合毫無興趣, 也并未察覺到旁人的視線是羞還是怒,此刻出神地看著面前的桌案, 想的是不是該尋個理由回去睡覺。 但還不等她想到理由,面前人影一晃。 池燼端著一杯酒遞到了她的面前,面容一半隱在夜色中,一半在忽閃的光線下,臉上掛著懂事的笑容。 朕敬姑奶奶。 池燼過了年已經十二歲了模樣已經長開了, 神清骨秀, 個子也拔了起來, 此刻站在池渲的面前能將她的身子遮擋個嚴實。 連一絲衣角都不露。 瞧著在自己手下一點點長起來的池燼,她現在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人父母的心思,眼中的冰冷融化,轉而帶上了點點欣慰。 伸手將酒杯接了過來一飲而盡。 纖長的手指捏著那玉質的酒杯,透明的酒液順著指尖落下,圓潤透紅的指腹在燈火的照耀下,近乎是半透明的狀態,一時間襯得手指和酒杯都好看了許多。 而坐在池燼另一旁的池煬似乎是不甘寂.寞,拿了一個小碟子盛了薄薄的羊腿rou片,遞到池渲的面前,俊秀的臉上同樣揚起一個笑容。 只不過比起池燼的來,多了一絲小心翼翼和討好。 大殿下,這是煬兒剛剛切好的。 哪怕同樣姓著池,但是在池煬的心里他此刻就是寄人籬下,需得討好著池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