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因為掌握了財富密碼，他不僅把書坊開遍了大江南北，并且可以說是全大梁推陳出新最快的書坊之一了。基本上，店內(nèi)售賣的書籍，都是迎合那些基本沒讀過什么書、卻又對各種英雄傳奇故事有著強烈渴望向往的普通老百姓們。

    比起正文，插圖占了全書三分之一以上的內(nèi)容，張老板還特別了解擅長營銷爆點，給歷史人物編纂出各種香艷情史來吸引人們爭相購買，什么給岳飛安排一個匈奴少女弄點愛恨糾葛啦，給霍去病和衛(wèi)青寫個纏綿十余年藕斷絲連的寡嫂啦……總之，是怎么吸引人眼球怎么來。

    要是放到現(xiàn)代，那這位張老板絕對是干營銷號的一把好手。

    兩年前，他把生意做到了天子腳下，可京城哪里是那么好混的地方？張老板在見識到京商的權(quán)勢和財富后，貪欲也越來越大——賣書這門生意，哪里有販鹽販鐵，當皇商來錢來得快？

    但是也不是誰都能打通其中關(guān)節(jié)的，就像之前劉十一費盡心思找人想進大梁城經(jīng)商一樣，張老板自然也想到了動用自己的人脈。可這一項項的開支、路費、成本，光是送禮就是個天文數(shù)字。他調(diào)動了一切可以調(diào)動的資金，手頭的錢正緊張呢，急得恨不得去乞丐碗里掛一層油下來。

    好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晏河清的書撞到了他的眼前。

    起初，張老板也和其他書商一樣，看出了鏡書坊背后有大人物，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大概是巨大的利益和缺錢的急迫讓他喪失了冷靜思考的能力，最終，張老板一咬牙，使出了從前在江南做生意那會兒，那些書商用來對付他的法子——

    抄！

    天下文章一大抄，既然別人能抄他的，那他為什么不能抄別人的？

    但是張老板還是留了個心眼，沒有干的那么明目張膽。他學著曾經(jīng)一個讓他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的狡詐書商，雇傭了一位落魄書生，把《重生之大梁第一相》的劇情脈絡(luò)原原本本地扒了下來，甚至還包括人物關(guān)系、背景設(shè)定等等，然后直接來了個乾坤大挪移，名字不變，劇情打散，擴充對話，再混點最經(jīng)典的話本老套路進去，只消三天時間，一本新書就這樣出爐了。

    而有了張老板這個第一個敢吃螃蟹的人，城中其他書商自然也是蜂擁而上。這就造成了在場除了他以外，和鏡書坊一同對簿公堂的足足又一十三人。

    “就算文名人名相同，但天底下讀書人千千萬，考科舉的經(jīng)歷自然也是大同小異，”他盯著景星闌，一甩袖子，滿臉不屑地昂起下巴道，“今天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這也不算抄！”

    “好，”景星闌卻并沒有被他激怒，依舊淡定地反問了一句，“那我再和張老板確認一遍，您是當真這么認為的嗎？即使劇情邏輯連環(huán)撞，也不算抄？”

    他的問話讓張老板心里打了個鼓，但當著堂上這么多人的面，還有上頭審理官目光炯炯的視線，他只能硬著頭皮重復了一遍：“不算抄！”

    景星闌看著他，唇角微揚。

    他不再理會都到了這個地步仍在嘴硬的張老板，而是轉(zhuǎn)身對著審理官道：“不知大人是否知曉，就在五年前，當時在江南府時任審理的金叢恩大人曾接到過一紙訴狀，狀告城內(nèi)一家名為天安的老字號書坊，公然抄襲民間暢銷話本《霍去病神俠演義》，而上訴的那位書商……”

    男人輕笑一聲，一抬手：“正是如今站在我身旁的這位張老板。”

    不顧張老板霍然睜大的雙眼，堂上的審理官擰起了眉毛，若有所思道：“那此事與本案又有何聯(lián)系？”

    “自然是有的，”景星闌慢斯條理地回答道，每一句話都像是砸在張老板心坎上的重錘，“因為當時張老板上訴的理由，就是話本的劇情邏輯大半雷同，并且兩本書的文名也只有一字之差。”

    他的目光冷了下來，盯著臉色慘白的張老板問道：“只是不知，這才時隔五年的時間，怎么張大人就忽然覺得，連一模一樣的文名都不算抄了呢？”

    張老板的腦子一片混亂，他不知道景星闌到底是怎么知道五年前那件事的，明明現(xiàn)在金大人早已調(diào)取北方任職，檔案室也因為一場大火而無法查閱當初的卷宗……他到底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注意到他六神無主的模樣，景星闌不動聲色地和站在身后人群中的黑發(fā)青年交換了一個眼神。

    喬鏡的懷里還抱著和他們一起來到城中的008，小黑貓?zhí)е掳脱笱蟮靡獾哪涌吹弥車硕际且荒橌@嘆。雖然當年那起案子的具體過程去信一問金叢恩便知，但很顯然，這種抄襲案自古都非常難判，就算判了，對于當事人獲得的收益來說也只是一份無足輕重的損失。

    但翻供就不一樣了。

    這種行為，放在大梁，可是會被下大牢的嚴重罪過。

    能抽絲剝繭找出這起案子勝訴的關(guān)鍵點，多虧了008浩如煙海的資料庫，小黑貓這次確實功不可沒。

    審理官也看出了張老板的不對勁，他的語氣冷淡道：“張東客，他方才說的那些，你可認？”

    張老板咬牙道：“我不認！當時還沒有相關(guān)律法規(guī)定抄襲的界限，所以這場官司我并沒有打贏，而且我也沒有用晏河清說的那個理由上訴，他純純就是污蔑！大人明鑒啊！”

    他噗通一聲就在堂上跪了下來，痛哭流涕地開始給審理官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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