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夏猶清回到望山小樓,直接飛身至二樓,隨意收拾了幾件衣物,帶走白藥瓶子,裝了個包袱。 謝清和這幾日住在這很注意,并沒有隨意亂動,是以夏猶清直到望見門口的修繕好的柵欄才確信謝清和真的回來過,原來方才騎馬遠去的真是他,只不知為何這樣急,難道真像那茶攤老頭說的一樣是妻子生孩子了? 那她可不要他做小弟了,他臟了。 這不過一件無關小事,夏猶清很快將他拋之腦后,她背著包袱往梁都而去。 梁毅當初送她走密道逃時并不是讓她出去了往南逃,那個望山小樓是夏猶清自己的世外小樓,梁毅當時對她說:“你出去后,去梁都西城,十二巷剪紙鋪子找劉先生,他會替你安排好一切的。” 夏猶清沒聽他的話,人在受到重度創傷后,總是下意識尋自己覺得最安全的地方。 現在的夏猶清,一遍遍念著梁毅說的這句話,她要去梁都,她要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梁都,仕坊巷謝府。 已然深夜,闔府燈火通明。 不聞哀慟聲,只有冰冷的寂靜。 謝丞相坐在靈堂里,上位兩柱香燒的云煙繚繞,他拿著手巾捂住嘴巴,時不時傳出一兩聲咳嗽。 謝清和跪在靈前披麻戴孝,面前的鐵盆火焰跳動,他麻木的燒著紙錢。 謝丞相開口:“你祖母身子不好,這事還沒告訴她,一直瞞著,你父親尸身中了毒,灌了水銀也留不住,只能趁早埋了,你沒見著你父親最后一面,就在這靈前盡盡最后的孝吧。” 謝清和一聲不吭,謝丞相嘆了口氣:“你從小就犟,母親早走,現下你父親也走了,清和,你要改改自己的性子了。” 謝丞相也不再說話,只望著兒子的靈位,老來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其中的痛并不比任何人少。 “祖父,我父親是怎么中的毒?中的什么毒,這樣厲害,連停靈都停不得?” 謝清和啞然開口。 謝丞相依舊看著靈位,許久,他緩緩開口:“清和,有些事到了時間你自會知道,現在就不要追究了。” 謝清和本以為會聽到這毒的來處,熟料祖父說了這番話,他當即心神一震,嚯的一下站起身。 “祖父,你為何這樣說,這是什么意思……” 謝丞相卻扶椅起身,不愿再多說。 他到了門口,貼身護衛宋赫自來攙扶。 謝丞相快要致仕了,滿頭白發,身子也有些佝僂,這么多年憂愁政事,臉上皺褶橫生,經此一事,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歲。 謝清和看他被人攙扶著,質問忽然再說不出口。 他失去了父親,他又何嘗不是失去了唯一的兒子。 謝清和無力的重新跪回靈前,從沒想過,父親會先他一步走。 那日,父親親自為他束冠,敦敦教誨言猶在耳:“清和自此就是大人了,以后要正衣冠,明事理,不可再使小性子一聲不吭就跑走。” 謝清和被說的耳紅,他悶聲接受了父親教訓。 “你母親臨終前握著我的手不放,要我答應好好守你長大,我應下了,你母親才松開那口氣走了。如今也終于守到你平安長大了,清和……你母親不知該多高興……” 謝清和的母親是南江布政使的小女兒,她的jiejie則是梁都的秦皇后。 因著這一層姻親關系,謝清和同梁都太子梁栩玩得也好,雖然差了幾歲,但是梁栩特別喜歡帶著他這個表弟一起。 出事那天晚上,是九皇子的百日宴。 梁栩拉著謝清和坐在一起,展示著他新得的機關鳥。 “表弟,你看我只要拉一下這根線,這只鳥兒就會飛~” 機關鳥飛了兩下,在空中噔的掉下來,盡管這樣,還是給謝清和稀罕了一把。 他張大嘴非常給面子的鼓掌:“哇,哥哥好厲害!” 皇后對著坐在下首的meimei微微笑道:“看他們這兄弟兩個,都是一家人,合該玩到一處。” 謝夫人但笑不語。 皇后這話抬舉了謝清和,也暗諷了王貴妃的大皇子。 大皇子性子乖戾,為人陰狠,聽說昨日殿里還杖斃了一個太監,僅僅是因為倒的茶水有些涼了。 劉美人抱著九皇子姍姍來遲,將九皇子抱給了嬤嬤才扶了扶頭花行禮:“皇后娘娘恕罪,九皇子方才有些不舒服,院正剛剛去看過。” 劉美人才生了皇子,皇后自然要給面子:“院正怎么說,可是要好好保暖不可受涼?小孩子雖然時有不舒服是正常的,但是美人你也不可懈怠了。” “是,娘娘。”劉美人退下。 又等了一會兒,前頭傳話來,道是皇上正召見大學士,無暇過來了。 皇后向著眾人解釋了一句,就宣布開宴了。 大人們各自觥籌交錯,小孩子們自有小孩子的玩法。 梁栩正和小表弟玩的開心,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又端上來一碗羹,囑咐道:“殿下,娘娘望著你呢,可一定要吃了。” 梁栩不滿的抬頭,皇后果然看著自己,他只能默默忍下滿腹抱怨。 等到宮女一走,他立馬點了炮仗似的。 “又是蓮子銀耳羹,我吃夠了!清和,你不知道我日日去給母后請安,母后日日安排一碗蓮子銀耳羹,現在本宮聽到這羹的名字就想吐。” 都用本宮了,看來梁栩的確對這蓮子羹深惡痛絕。 梁栩真的不想吃了,趁著皇后和別的夫人說話的功夫偷偷將謝清和面前的排骨玉米湯換了過來。 謝清和捂嘴憋住笑,被梁栩輕輕彈了一個腦瓜子:“別笑,不信你也吃吃瞧,又甜又膩。” 謝清和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就一勺,這一勺吃下去后,謝清和當即暈倒后仰在地,嘴里吐出白沫。 席上頓時亂作一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