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
伴娘的位置無可爭議地留給瑪麗的姐妹們,而伴郎卻只有一個,就是賓利先生。他們還從鄰居里找了一個要好的小姑娘作為花童。 婚紗的選擇讓瑪麗陷入新一輪的困境,她的兩個meimei雖然比她小幾歲,但是卻全都是穿衣服的行家,從倫敦和米蘭趕來的裁縫把瑪麗的婚紗改了又改,耗費了比一般人雙倍的時間,才做出一套令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的婚紗,當然他們也得到了雙倍的報酬。 班納特先生原本在赫特福德一帶就有著不錯的名聲,再加上在戰(zhàn)爭期間他將整座莊園都無償貢獻出來作為臨時醫(yī)院,這讓他收到了更多的敬意。 隨這些敬意而來的是一單又一單的生意,他再也不用為女兒們的嫁妝錢發(fā)愁了。 婚禮開始的前一晚,瑪麗緊張的睡不著覺,她在自己的小床上翻來覆去,數(shù)著帷幔上的流蘇,感到有些不真實。 赫特福德沒有因為黑死病變成一座死城,她活了下來,她的家人也都健康快樂。簡和賓利的婚禮 定在了十月,伊麗莎白和達西也定了婚。 夜靜悄悄的,只有微弱的蟬鳴時斷時續(xù),瑪麗實在睡不著,索性坐起來,望著窗外的月亮。 希斯克利夫把希臘大街那座別墅作為他們新婚的房產(chǎn),而赫特福德的貝爾莊園則作為他們度假用的別墅,瑪麗有些興奮,但更多的是不舍。 由于前一晚沒有睡好,第二天伊麗莎白來敲房門時瑪麗還迷迷糊糊沒有睡醒。 伊麗莎白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一邊給她梳頭,一邊數(shù)落著,“你怎么還能睡得著,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快點,把眼睛睜開,該換婚紗了。” 婚紗選擇的是傳統(tǒng)款,但是在領(lǐng)口和裙擺上又格外花了心思,和瑪麗身上的珠寶相得益彰。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經(jīng)準備就緒。希斯克利夫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教堂里,鞋尖擦得發(fā)亮,他的一切都是最簡化,領(lǐng)結(jié)上沒有花紋,西服料子也是純色的,他仍舊保持著軍人的習慣,眼睛盯著前方,脊背挺得筆直。 瑪麗扶著父親的胳膊,從馬車上下來,蓬巴杜鞋踩在教堂的紅毯上,她一步一步走向希斯克利夫。 他們沒有選擇倫敦最富麗堂皇的那所教堂,而是選擇了他們平時里最常去的那所,牧師和他們都是老相識。 小花童盡職盡責地把紅粉相間的玫瑰花瓣灑向空中,瑪麗透過在空中翻舞的花瓣看見了站在教堂盡頭的希斯克利夫。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看著她,眼睛里只有她。 紅毯并不長,瑪麗卻覺得走了很久,等到停下來的時候,她又覺得這條路太短了。 “我把她交給你了。”班納特先生對希斯克利夫說。 希斯克利夫點點頭,接過了瑪麗的手,牽著她來到牧師身邊。 “希斯克利夫先生,你愿意接納瑪麗班納特小姐作為你的妻子嗎,不論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順利或者失意,都愿意尊敬她,保護她,直到死亡。”牧師問。 希斯克利夫凝視著瑪麗,他感受到上帝的注視,他墮落的靈魂已經(jīng)從深淵中攀爬出來,站在陽光下。他的四周全是爛漫的光芒。 “我愿意。”他說。 牧師又把目光看向瑪麗。 “我愿意。” 他們從《圣經(jīng)》上接過戒指,套在彼此的手指上,玫瑰花瓣又被揚向空中,伴隨著燦爛的陽光,飛舞不止。 希臘大街的那所別墅整體都采用的是巴洛克風格,夜幕降臨,空氣中彌漫著蠟燭燃燒的味道。那架來自奧地利,據(jù)說曾經(jīng)屬于瑪利亞·莫扎特②的古鋼琴被擺放在客廳落地窗中央。 這個家里其實沒有人會彈琴,它擺在這里,顯得多少有點附庸風雅的意思。 琴譜被整整齊齊摞起來,放在壁爐上方。燭影搖曳,窗子沒有關(guān)嚴,白色的紗質(zhì)窗簾隨風飄舞,落在古鋼琴上,勾勒出一對做工精致的白色大理石希臘雕塑。奧菲斯③奏響了鋼琴,樂器的嘆息聲在空曠的房子里回蕩,風把歐律狄的雕塑吹落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滾了一圈,古鋼琴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哀嘆,又更像是在回味。 這一次他沒有回頭。 “希斯克利夫,是不是要下雨了,我們好像忘了關(guān)窗戶。”瑪麗抽空看了眼窗外烏壓壓的云彩問。 “別分心。”希斯克利夫沉聲說。 烏云翻滾。 音符繼續(xù)流淌出來,滑過疊好的放在窗臺上的絲綢琴罩,驚的籠子里的百靈鳥輕輕驚叫一聲。夏日的晚風卻比東方的絲綢更柔軟,它吹滅一只蠟燭以后又把半開的窗子吹得更開了一點。英國一向多雨,于是這晚天便開始下雨,像瑪麗所預料的那樣。 閃電比雷聲先到來,把屋子照得如同白晝,雨點密集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又濺落在那架古鋼琴的琴鍵上,像春日里花蕊上的露珠。 雨點在琴鍵上飛躍著舞蹈,雜亂無章的琴聲斷續(xù)流淌,不似剛剛那樣循規(guī)蹈矩,卻更動聽,更富有感情。 后半夜的時候,這場突如其來,但是對于英國這種受盛行西風影響的國度而言,又在意料之中的暴雨終于逐漸停歇。風也停了,羊毛地毯因為雨水而變得濕漉漉的,直到太陽升起,才漸漸轉(zhuǎn)干。 天,亮了。 窗外是久違的陽光和安寧,沒有人不熱愛和平、沒有硝煙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