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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黑色的眼睛,炙熱、真誠,能讓萊茵河露出河床,它們緊盯著瑪麗嬌嫩紅潤的臉龐。 “我考慮過許多地方向你求婚,瑪麗。比如赫特福德,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又比如在泰晤士河的船上,幾個年輕士兵告訴我他們的jiejie都是在那里被求婚的。我想了很久,但是最后卻選擇了這里?!?/br> 希斯克利夫的平靜的語氣逐漸開始變得熱切,充滿期盼和渴望。他頓了一下,把瑪麗的手握得緊了點,繼續說:“瑪麗,我活下來了,實現了我的諾言。所以我想要知道,你是否愿意嫁給我?!?/br> 瑪麗的指尖有一點顫抖——其實也可能是希斯克利夫在抖,她知道這件事早晚會發生,也有所準備,但是事到臨頭,她還是忍不住緊張。這間換藥室位于二樓拐角,因此十分安靜,瑪麗幾乎都能聽見自己心臟“怦怦怦”劇烈跳動的聲音。 被希斯克利夫握著的那只手微微出汗,空著的那只卻因緊張而變得冰涼,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滋味并不好受,像是在斯卡蒂和蘇爾之間被撕扯。一種奇怪的現象出現了,瑪麗緊張到身體在冰火間交重,唯有頭腦脫離于此,無比冷靜。 這一刻早晚來臨,此刻正在發生。 還有什么值得緊張、考慮的呢?我并不是到他身邊去,而是我們兩個回到彼此身邊來。 瑪麗深呼了一口氣,調整好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她閉了閉眼,然后看向希斯克利夫的眼睛,說:“我愿意?!?/br> 希斯克利夫忽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眼睛里迸射出黑色的火焰,連呼吸都開始急促。然后他取出戒指,緩慢、虔誠地將它戴在瑪麗右手的中指上。 他再也不會松開這只手。 瑪麗感到冰涼的金屬在自己的指節上一點點滑過,她的感官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能清晰感覺到指環的所有花紋。冰涼的金屬變成火紅的烙鐵,把花紋和希斯克利夫都烙在她的心臟上。 春天到了,屋檐上的積雪全都融化成水,滴答滴答落下來,砸入泥土,生出黃綠色的嫩芽。窗子被擦得十分干凈,讓人想象不到它也曾目睹戰爭。 希斯克利夫的每一只手指的指腹都有一個小小的繭子,它們逐一滑過瑪麗細嫩的手心和手指,像一把刷子,刮蹭、撫摸著她的心。隨著指環在手指上的推進,瑪麗極速跳動的心忽然變得平靜。 他們的靈魂終于回到了本體。 在陽光的折射下,紅寶石顯得異常美麗,天使泣下的鮮血也不如它紅艷。希斯克利夫站起來,在陽光的照射下擁住瑪麗,這次他沒有吻她,只是低頭靜靜看著她棕色的眼睛,纖長的睫毛,和在陽光下散發著光暈的皮膚。 我的生命、我的靈魂。他想。 “希斯克利夫準將!” 院子里忽然變得吵鬧起來,瑪麗循聲向樓下望去,發現伯德少校帶著他的士兵和數不清的戰利品正走進來。 他們每個人都滿載而歸,不是拿著一袋一把做工精良的寶劍,就是抱著個鑲嵌著寶石的工藝品,也有的把帽子當做容器,里面盛滿了金幣和銀幣。還有士兵抬著幾口笨重的箱子,不用打開也知道里面肯定又是各種珠寶和銀器。 “準將,我們給您和瑪麗醫生帶來了新婚賀禮。”伯德少校在院子里大聲說,他有點站不穩,手里還拿著個朗姆酒酒瓶,看來醉得不輕,否則也絕對不敢這么大聲和希斯克利夫說話。 一個龐然大物被推進來,瑪麗順著窗子看下去,發現那是一個巨型琵鷺,用銀子和琉璃還有瑪瑙做成,眼睛是兩顆綠寶石。 它約么有三米高,哪怕在寬敞的庭院里也不顯得微小。拋開上面的寶石,這也是一尊價值連城的工藝品,琵鷺是敵人所熱愛的動物。 銀子雕琢成的羽毛和鑲嵌著瑪瑙的鳥喙不斷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那只巨大的琵鷺仿佛活過來一樣,它的翅膀隱隱顫動,它不像一個戰利品,更像是一個蘊藏著無數陰謀的深淵。 瑪麗看著這尊華麗到不可思議的工藝品,忽然感到背后發寒。她感到,這只琵鷺綠色的眼睛正死死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盯出一個窟窿。 “準將,準將。”伯德少校簡直醉的不省人事,他見希斯克利夫遲遲沒有露面,索性在瑪麗的窗子下面大喊大叫起來,“瑪麗醫生,快來看看我們給你的新婚賀禮,快下來。” “我下去處理這個該死的蠢貨,你在這里等我?!毕K箍死蚩戳瞬律傩:湍情着樢谎郏袂楹蒽濉?/br> 瑪麗沒有聽他的話,她不想待在這里,她這個位置,只要隨便向窗外一看,就能望見那只琵鷺冰冷的綠色眼睛,這讓她胃里感到一陣難受。所以她跟了出去。 如果說剛剛在二樓看這只琵鷺只覺得它巨大、華麗,那么當瑪麗站在院子里,站在這樽銀琵鷺腳下時,她感到了一種前為所有的壓迫感。 它本應屬于魔鬼。 這個想法在瑪麗腦子里一閃而過。院子里圍滿了人,所有人都仰視著這樽詭異又華麗的琵鷺。 “瑪麗,回去。讓廚房的人煮一些醒酒藥來,我要把這些該死的蠢貨送上軍事法庭。”希斯克利夫見瑪麗跟了過來,輕輕嘆了口氣,她總是這樣不聽話。 “回去,瑪麗,別往院子里看。聽我的話,就這一次?!彼嫠龜n了攏鬢角的碎發,幾乎是用一種懇求的語氣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