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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眼前這個婦人, 瘦骨嶙峋,臉色蠟黃。身上的裙子單薄而破舊, 布滿補丁,看上去比貧民窟里最貧窮的女人還凄苦。她飽滿而紅潤的嘴唇不見了, 只剩下爆著干皮的兩片薄rou。 “班納特?!卑蹆赫J出了瑪麗,“班納特!瑪麗!” 艾蜜兒激動地坐起來, 身體前傾,用她比六十歲老人還干枯的手拽住了瑪麗的手腕。 “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br> 她神情激動, 眼睛瞪到最大,眼珠看上去仿佛要從眼眶里掉出來一般。腮部也只有一層皮, 因此顴骨顯得很高, 快要和魚尾紋擠在一起。 瑪麗垂首看著她,心里生不出半點同情,卻也不覺得高興。她只是沉默著,想起來這將是她的第三次機會, 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機會。 “救救我吧,瑪麗。你一定可以救我,對不對?”艾蜜兒握著她的手,眼角滲出淚水,“我不想死。” “這里是醫院,你不會死的。”助手見瑪麗遲遲不說話,于是插嘴道。這個女人看上去的確很可憐,但是他心里卻莫名萌生出一股厭惡之情。 “幫她例行檢查。”瑪麗對助手說,然后轉身離開房間。 她感到奇怪。 她重生前后兩世都和艾蜜兒朝夕相處過,林林總總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年時間。所以她知道,艾蜜兒不是一個會輕易落入悲慘境地的人。她能夠只身前往倫敦,被哥哥柯林斯遺棄后又勾搭上當時的約翰公爵,后來公爵被捕,府邸被封,她居然還能僥幸逃脫,如今卻變成這樣,委實令人感到奇怪。 當然,也不排除是戰爭把她折磨成現在這幅模樣。但是瑪麗仍舊覺得有哪里不對。她像一個久經戰場的士兵一樣,在災難來臨之前,就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瑪麗又折回病房,看到助手正在替艾蜜兒包扎受傷的手臂。助手是新來的,所以動作不太熟練,還有點笨手笨腳。 但是艾蜜兒沒有像曾經那樣夸張地大喊大叫,而是改成一種接連不斷的啜泣。 這讓那個助手更加緊張,他還沒有幫女人包扎過傷口。 瑪麗走過去,接過助手手中的紗布,開始重新替艾蜜兒包扎。 “我就知道你會救我,瑪麗。”艾蜜兒抽噎著說,聲音嘶啞,不似兩年前那樣甜膩。 瑪麗仍舊不說話,心里卻更加疑竇叢生。以她的了解,艾蜜兒現在如此狼狽,應該會更躲著她才對。 “圣心醫院能治好我,對吧?”艾蜜兒問。 瑪麗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給她包扎傷口,“剛剛我們已經告訴過你了,你的外傷不嚴重,一會兒會有人來幫你做全身檢查。” “也是在這里嗎?你會親自為我檢查嗎?”艾蜜兒不哭了,她放軟語氣,和瑪麗套著近乎。 “不是我?!?/br> “那,那會是誰?在哪里檢查?病房?還是別的地方?瑪麗,你來幫我做檢查吧,拜托你?!卑蹆亨┼┎恍菡f著。 “我還有事。”瑪麗眼皮也每抬,冷冰冰地回答。 “求你幫我檢查吧,我現在只能相信你了。我知道我以前做過很多錯事,求你原諒我,我向你道歉,等我恢復健康,你讓我.干什么都可以。”艾蜜兒哀求道,“看在我們也算是遠房姐妹的份上,幫幫我?!?/br> 瑪麗沒說話,收拾好東西準備再次離開。 “好吧,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你在醫院里很忙,是嗎?多虧了你和那些士兵,我們才有機會勝利。” 瑪麗更加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她從一開始就感覺到哪里不對,現在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她不再和艾蜜兒廢話,轉身去了前廊的登記處。 “幫我查看一個病人的信息?!爆旣悓ψo士說,“艾蜜兒·柯林斯,今天剛被送到這里來。我想知道她以前在哪家醫院,和她的傷情?!?/br> “柯林斯小姐之前在郁金香醫院就診?!弊o士翻看著一本厚厚的登記冊,“她于三天前被一個路人送到那里。根據之前的病歷資料,她是在路上被屋頂上掉下來的碎石砸到腦袋,胳膊也受了傷。” “她腦部傷得重嗎?”瑪麗問。 “不重,只是輕微腦震蕩。但是胳膊上的傷是流彈和碎玻璃造成的,昨天晚上傷情突然惡化,郁金香醫院治不了,所以才會送到我們這里來。”護士搖搖頭。 “突然惡化?”瑪麗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詞匯,一個荒誕、大膽的想法劃過她的心頭。她拿過登記冊來回翻看著屬于艾蜜兒的那一頁紙,愈發感到不安。 由于艾蜜兒的傷情在一眾傷員之中并不嚴重,所以她被安排給了助手和護士們照顧,瑪麗思慮了一下,決定忍著惡心把艾蜜兒劃為自己的病人。 “我記得你以前在家的時候很討厭她,還有那個什么格雷?我印象里你對她們兩個簡直深惡痛絕。為什么還要照顧她?”希斯克利夫問,他不認為瑪麗是那種能對仇人和顏悅色的性子。 “我當然不想?!爆旣悮鈵赖卣f,“但是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希斯克利夫,艾蜜兒她一定有什么問題。我不能輕易把她交給別人。” “為什么這樣講?你發現什么了嗎?”希斯克利夫問道。 “具體我也說不清,但是她的行為有些反常,說的話也很古怪。”瑪麗搖搖頭,有些焦慮地在走廊里徘徊。 希斯克利夫的眸子顏色變得更深了一點,然后他摸摸瑪麗的頭發,寬慰道:“別太擔心,瑪麗。這幾天我都在,假期結束之后,我的副官會繼續留在醫院,你如果有什么麻煩可以立刻去找他,他會告訴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