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希斯克利夫卻搖了搖頭,他替瑪麗攏攏衣服,讓她更暖和一點,然后反問道,“你當初也沒有回去,瑪麗。這就是為什么我愿意把你的《圣經》借給他。我們的國家會因為你們而取得勝利。” 天起風了,瑪麗的一絲頭發被吹到嘴角,希斯克利夫伸出手,試探著,緩慢地替她撥掉嘴邊的發絲。瑪麗沒有拒絕。 這才是希斯克利夫的手,她想。 粗糙、干燥,五指的指腹上都有繭子,但是溫暖,能夠讓人真正安心。 圣誕節的時候,瑪麗滿心都是疑問,她想問希斯克利夫更多凱瑟琳·恩肖的事,再問問《圣經》和懷表的事,還有呼嘯山莊的事。但是她現在忽然感覺沒什么好問的了。 她想她應該相信他。 “我答應過你要活著回來,瑪麗,我做到了,沒有失信。”希斯克利夫低頭看著她,雙手落在她肩膀上,聲音有些嘶啞,“我知道你無法不在乎凱瑟琳·恩肖的事情。我也不要求你可以不在乎我的過往。” “我只是希望,你允許我,在戰爭結束以前,保護你。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我會保護你。” 又下雪了,潔白的雪花漫天飛舞,世界又變得雪白一片,連光禿的樹木也變得圣潔起來。廚房里的慶功宴雖然失去了主角,但是大家的興趣仍舊高漲,他們在為不久的將來的勝利而提前慶祝。 瑪麗把手從溫暖的外套里伸出來,撥掉希斯克利夫放在她肩膀上的雙手,然后慢慢向前移動了一步。 第54章 54 現在, 她就站在希斯克利夫鼻子底下,外套貼著他白色的襯衫,發頂蹭著他的下顎, 她只要稍稍抬頭,就能數清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然后, 她伸出手臂,環住了希斯克利夫的腰,把腦袋慢慢貼在他的胸口上。她聽見了他的心跳聲,就像她自己的一樣,比任何時候都要劇烈。雪花落在她手上, 卻并不寒冷。 世界變得安靜了, 所以他們彼此的心跳就顯得更加強烈,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膛而出, 落在雪地上,炸裂開, 再綻出玫瑰的花朵來。 “砰、砰、砰。” 他們開始喪失掉聽覺和視覺,只余下心臟還在狂跳。五臟六腑都在燃燒, 伴隨著柴火裂開的噼啪聲。 希斯克利夫愣了足有好幾秒,才緩慢的, 難以置信地回抱住瑪麗, 然后他逐漸開始加大手上的力道,似乎生怕一個松手就被瑪麗跑掉。他用下巴抵住她的發頂, 輕輕喚了一聲:“瑪麗”。 “瑪麗·班納特。” “我很喜歡你。” “我想要活下去, 和你一起活下去。” 他開始希望自己是那個沒有被取走肋骨的亞當,也逐漸明白阿波羅為什么會為達芙妮瘋狂。但是他又遠比阿波羅幸運的多。 希斯克利夫從來不知道自己來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和究竟多大年紀, 他時常覺得自己并不能算是一個人, 而更像一具會呼吸的尸體。 但是現在他感受到了自己的靈魂。 他看見了他黑色的靈魂,和瑪麗的融合在一起,于是他的靈魂開始變成一中散發著柔光的金黃色。他有了溫度和真正意義上的生命。 瑪麗的腦袋貼在希斯克利夫的胸口上,嗅著他襯衫上淡淡的煙草和彈.藥味道,這一刻她感到無比安寧。 她從小就不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哪怕是重生后也學不會什么叫溫柔和體貼。在希斯克利夫身上,她看到了一中叫做“契合”的東西。這東西讓他們的人生和魂靈緊密相連,再也撕扯不開。 瑪麗被他勒得有點喘不過氣,于是動了動身子,抬起頭,看著希斯克利夫的下巴,問:“你剛才,為什么一直都不理我。”她剛剛被烏泱泱的人群擋在后面拼命踮腳,想和他打個招呼,可是他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希斯克利夫低下頭,黑色的眼睛里映著瑪麗的倒影,他低低笑了一聲,手掌撫上她的臉蛋。 “因為我擔心我看你的時候,你不在那里。” 花言巧語。 瑪麗憤憤地想,她準備辯駁幾句,這一向是她擅長的事情,很少會輸,所以自信滿滿。但是還沒等她開口,希斯克利夫的臉龐就在她面前開始無限放大。 她看過不少莉迪亞的言情,所以知道希斯克利夫接下來要干什么,于是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是蜻蜓點水的一吻,落在她額頭上。 這好像和里講得不太一樣,但還是會讓人感到頭暈目眩。 我來到世上,乃是光,但凡信我的,不住在黑暗里。② 因為顯赫的戰功,前線又捷報頻傳,希斯克利夫被批準擁有了一個小小的長假。他沒有回赫特福德,也沒有回希臘大街的房子,而是在圣心醫院的換藥室里申請到一張不舒適的長凳,作為夜晚休息的地方。 白天,他在換藥室里幫忙,但是經常顯得礙手礙腳,于是被瑪麗趕到廊下曬太陽。到了午飯時間,他又自告奮勇和瑪麗一起給傷員們送飯,但是傷員們一看見他就緊張又激動,一個個掙扎要起來向他致敬,搞得病房亂做一團。 等到了晚上,所有的工作都趨于結束,世界變得安靜,瑪麗開始看書的時候,希斯克利夫就又回到換藥室里來。他坐在瑪麗對面,用一塊干凈的白色棉布擦拭槍.支和刺刀。 煤油燈把他們的身形映在墻壁和呢絨窗簾上,影子被無限放大和拉長,所以看上去他們仿佛是頭并著頭,膝貼著膝。院子里風雪依舊,但炭盆里燃燒著溫暖的火焰,所以屋子里的人感受不到寒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