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重蹈覆轍
趙子健識趣地先走了,他過來出差,酒店就在附近,說自己溜達回去,其實是想留他們倆自己說說話。 臨走的時候,他同紀月說,下次去北京一定再聚,話說完,他又拍拍梁辀的肩膀,卻什么都沒說。 他們兩個站在路邊等代駕過來,這個時候正好是馬當路最熱鬧的時候,散場的有,喝多了的有,準備換一家繼續的有。凱德新天地已經打烊了,漂亮精致的櫥窗里還開著射燈,給路邊等著打車的人帶來一絲溫度。 紀月低頭看代駕app上的地圖,代駕師傅的點就在附近。她抬頭看他,笑著說,“快了。” 梁辀點點頭。 馬路對面,六、七個年輕人,像是喝多了,在那大嚷大叫,還大聲唱歌,他們隔得遠,聽不清在唱什么,他們又叫嚷了兩句,便被同行的人拉走。 原先在北京的時候,無論是叁里屯工體還是后海酒吧街,比這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什剎海的酒吧門口,經常有人喝多了席地而坐,大聲和著酒吧里的音樂唱歌。申市在這方面,即使喝多了也保持著特有的克制,少一份放縱。 他們之中,最容易喝多的就是王曉,喝得不省人事的時候,酒友就打電話到他店里,店員再找他們幾個去接他。 梁辀也去過幾次,后來結婚了之后,店員還是半夜找他。梁辀這人屬于焉兒壞,讓人找了個平板車把王曉拉回店里,他一把老骨頭在板車上,顛啊顛了一路,老骨頭都顛散架了。 王曉躺了幾天終于能下地了,來店里第一件事,就是讓店員以后千萬別給梁辀打電話了,人有夫妻生活。 “王曉還好嗎?”紀月問他。 梁辀嗯了一下,“還是老樣子。” 他沒想到紀月會問起王曉,王曉和梁辀是哥們情,和梁軒又是師徒情。 事情鬧到后面,王曉忍不住動手打了梁軒,打完了之后,自己卻是最難過的那個。 王曉一開始還在梁辀面前說紀月的壞話,轉頭微信就被他拉黑了。于是王曉再也不敢在梁辀面前嚼舌根了,實在是憋得難受,索性寫了首唱離婚的歌,里面有些歌詞,不知道寫得是他的前妻還是紀月。 “前妻這種生物, 吵架很有天賦, 如果我不回嘴, 她就潑我一身臟水。 她做事見不了光, 還裝受害者的模樣, 我看愛情面前,男人真像傻瓜。” “還寫歌嗎?”紀月笑著問,她想起那首罵她的歌。 梁辀也笑了,“寫啊。” “還在寫罵我的歌嗎?” 他笑了起來,突然想起王曉和朋友在酒吧喝多了,后面的事兒不能寫,但是結局能寫,便笑著說,“現在不寫你了,給他兒子寫了首歌。” 剛說完,梁辀愣了一下,他想自己大概確實喝多了,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彎彎唇,手伸進口袋里摸煙,紀月轉過頭去看他,兩人四目無言。 過了一會,“梁辀。”紀月出聲叫他的名字。 “嗯?” 她什么話都沒說,還是直直地看著他,隨后他看到她的眼眶突然盛滿了淚水,多得盛不下了,于是一顆一顆流了下來。 梁辀也心里一酸,吸了下鼻子,伸手把她拉進懷里。 紀月埋在他的胸口,終于哭了出來,她輕輕地顫抖,眼淚隨著洶涌的情緒,全部流了出來,沾濕了他的外套, “對不起,我欠你一個對不起。” 在止不住地抽泣中,她喃喃地說道。 梁辀抿著唇,抬起頭看著夜空,吸了好幾下鼻子,他閉上眼睛,像是想把淚水逼回去。他似乎已經拼盡全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可顫抖的雙手還是一點一點泄露了他的痛苦, 他的手在她的腦后,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開口時,聲音也有些梗咽,“是我對不起你,沒照顧好你們兩個。” 黑夜中,兩個人抱在一起,路燈拉長了人的影子,是微微顫抖的影子,和一點一點的小聲抽泣。梁辀覺得,今天比他離婚那天,還要難過。 紀月在外面聽他們說了會閑話才進辦公室,她看到桌子上放著塑料盒裝的點心,有餅干,有桃酥,紀月拿起來看,沒找到標簽。正好小助理給她送快遞進來。 “誰買的?” 小助理瞧了一眼,“好像是業主送來的。” “你們拿出去吃吧。” 小助理忙擺擺手,“這個給你的,外面還有呢,業主送了好多過來。” “噢。”紀月沒吃午飯,隨手拆了一盒餅干,拿了一塊放進嘴里,“還挺好吃的。” “哪個業主那么好?”紀月又伸手拿起另外一盒,準備拆了嘗味道。 “不知道啊。要我去問下嗎?” “不用了,沒事。你忙去吧。”紀月覺得自己不過就是隨口問的。 小臣出去之后,問邊上的同事,“早上那幾包點心是哪個業主送來的?” 妹子停下手中的事,認真地想了下,“沒見過。這你得問項目經理了。怎么了?” “回頭我去問吧。萬一紀老板覺得好吃呢。”小臣覺得自己還挺會體貼老板的。 趙子健和梁辀開了五個多小時車,在清浦古鹽河服務區休息,兩個人圍在垃圾桶邊上抽煙。趙子健從北京開車過來出差,非要捎上梁辀一起開回北京,還特地多呆了一天。一共1300多公里,兩個人輪著開,也要晚上九、十點才能到。 臨走的時候,梁辀讓趙子健先去趟市政府,他以為梁辀還有事要辦,沒想到被他拉著在食堂里買東西。兩個大男人微微彎腰,站在那挑挑撿撿的,畫面有點滑稽,趙子健比梁辀還投入,杵在那一盒一盒看生產日期,最后挑了兩大袋東西。 趙子健送完東西回來,看到梁辀靠在車門上抽煙,“紀月沒在。” 梁辀嗯了一下,“她出差去了。”說著,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知道她沒在,怎么不自己去。” 梁辀笑了,“讓你跑跑腿怎么了,哥們我可以坐飛機回去,非得陪你開一路。” “我看您是等人家聯系吧。” 梁辀笑著轉頭看窗外,不搭理他。 “犯不犯賤啊,梁老師。”趙子健看他那樣子,又笑罵了一句,然后踩下油門,車緩緩駛出園區。 王曉那首離婚歌的最后,有一段幾個男人的對話,是他們哥幾個聊天時,王曉錄下當素材用的,沒想到被他直接放在了歌里。 一個人問,“申市姑娘怎么樣?” 一個人答,“挺好的。” “還喜歡呢?” “喜歡啊,就喜歡那一個。” 隨著男人們的笑聲,一個人說,“犯不犯賤啊。” 有一個人答,“犯賤啊,特犯賤。” 趙之望看紀月出差回來了,風塵仆仆地過來,在她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一坐下,就忙著開口問,“前夫哥走了?” 紀月愣了下,“不知道啊。他不是過來開可研會的嗎?應該早回去了吧。” 趙之望暗中觀察她,看她表情不像作假,隨即笑著說,“怎么不聚聚啊,我請客。” 她皺著眉頭,一臉嫌棄的樣子,“我和他又沒什么好聚的,你要找他,你自己找。” “哎呀,我哪有你那么大的面子。下次,一定叫上我啊。” 紀月隨口應付著。 “說正事,”趙之望扔了一個牛皮紙袋在她桌上,啪地一聲,清脆明亮。 紀月看了一眼,然后看向門口,起身走過去把門關上。他們集團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一男一女共處一個辦公室時,門必須敞開,現在她也顧不得這個規矩。 她把牛皮袋打開,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的標書,紀月一頁一頁翻著,“哪來的?” “我自有方法。”趙之望挑挑眉,顯得很得意,“20億,轉手20%。” 紀月抿著唇,一言不發,眉頭微微簇起,她的表現讓趙之望有些詫異,他忍不住開口,“怎么了?” “至少50家圍?” 趙之望點點頭。 “錢怎么分?” “老樣子。” 紀月想了一下,開口時口氣很篤定,“技術標我來處理,我多拿一份。” 他笑了起來,趙之望比梁辀年紀要小一點,許是算計太多,整個人不如梁辀有精氣神,一笑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一起。趙之望也不說其他的,很爽快地答應下來,心里覺得,在愛情面前,男人真特么像傻瓜,默念了一句,智者不如愛河,傻瓜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