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老攻的懸賞(反骨) 第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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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顆假牙, 卻是幾年前的舊款式, 還用著鐵絲的老式結構, 固定了很多年, 冷不丁拔下來,銹死的金屬難免劃傷牙床,又是一片鮮紅。 江倦倒是不以為然,漱了漱口就覺著沒事了, 蕭始卻非讓他咬著棉球, 弄得他又有些犯倔。 蕭始捂他的嘴, 他便反咬一口, 那人還沒說什么,他自己就覺著咬狠了, 又扭頭松了口,把吸滿了血的棉球吐出來。 蕭始發現, 這假牙和市面上的任何一種都不一樣, 可能是江倦自己做的,牢固性不錯, 就是會有劃傷的風險。 他取出牙齒里密封的芯片,問:“你這牙是什么時候掉的, 我怎么不知道。” “你走了那么久, 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江倦覺著血腥味太沖, 又咬了顆棉球, “以前太年輕, 心里裝不住事, 臥底的時候還犯渾,讓人給打掉的,這邊一整片的牙齒都松動了,還好后來都養回來了,不然還得裝一口假的。該說不說,這個方法還是很有用的,疼痛能讓很多人長教訓,可我是個例外,性子太烈,學不乖,挨的打也多。” 說完他自己就沉默了,以前蕭始也沒少揍他,這么說話好像是在含沙射影。 不過他轉念一想,就射了又能怎么樣?他為什么要在乎蕭始怎么想?當年他挨打的時候,蕭始不是也沒考慮過他疼不疼么? “對不起。”蕭始聲音發悶,連道歉都不敢回頭直視他。 不知為什么,他看著這樣的蕭始居然有些難受。 少頃,他說:“……我沒記恨你。這舊事時不時翻出來刺你一下,可能只是想讓你記著。我可以不掛心,但你不可以忘。” “不會忘的。”蕭始說,“當著江住的面,我向你發誓。” 江倦對這個詞打怵,在他說出接下來的話之前就起身上了樓。 藏在牙齒里的芯片被淘汰好幾年了,這年頭找不到適配的讀卡器,怎么提取里面的內容又成了個問題。 好在江家的宅子也很多年沒人收拾過了,保留著很多舊東西,兩人翻箱倒柜找了些材料自制了個簡易的讀卡器,好歹是把當年江倦存進去的內容讀了出來。 江倦記錄的大多是江住身上明顯的外傷,包括頸部和胸口的致命傷,以及那人血rou模糊的左手。 在蕭始一張張研究每張照片的細節時,江倦在旁說道:“去年,周懸終于給出了一件重要的證物,輾轉通過小懲送到我手里的時候已經過去很久了。他是哥哥的至交好友,知道哥哥涉險一定會想辦法阻止他,所以哥哥是背著周懸參與游戲的,他當時所在的鳳鳴山里沒有信號,信息發不出去,他便把和周懸的聊天對話當成了日記,記錄了他那幾天的遭遇。” “我聽說他保護了幾個被卷進游戲的孩子。” 蕭始的這個“聽說”就比較遠了,他都不記得是從哪兒聽來的了。 江倦點點頭,“他在日記里講述自己親眼目睹了玩家之間的廝殺,便保護了一些沒有自保之力的孩子,也因此被其他玩家針對,還在襲擊中受了傷。但我覺得他沒有那么脆弱,就算是帶著幾個孩子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所以說如果這個東西有異常,應該能證明他的死另有蹊蹺。”他指尖點了點密封保存的試管,“你有什么頭緒嗎?” “可能是種毒……我是這么猜的。”蕭始也不敢確定,只是隱隱有種感覺,“晶體析出的大部分情況出現在特定的環境下,這很可能是個偶然,你誤打誤撞用某種方法找到了江住死亡的隱情,也許冥冥之中,他一直在引導你。” “……希望是吧。” 這話讓江倦得了安慰,他的精神好了些許,從書架的夾層里翻出了周懸提供的那份聊天記錄的復印件。 重溫里面的內容時,江倦有些猶豫,蕭始抬眼時就見他頗為顧忌地看著自己,對上他的目光后又匆匆看向別處,似乎有些后悔。 蕭始明白,那文件的內容可能并不適合他看,或者說不該看到全部的內容,江倦只有意讓他看其中一部分。 他裝作沒有發現這一細節,也沒有言語。 斟酌片刻,江倦還是把東西遞了過去,借起身倒水的機會回避著他。 薄薄一張紙,記錄了江住在生命的尾聲里遭遇的一切。 【9月1日,抵達鳳鳴山的第一天,我被拉進了一個龐大且危險的系統,眼前發生的一切顛覆了我的認知,我開始懷疑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世界。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代替蕭始來參加游戲,是希望他能平安,但愿一切順利,但愿阿倦不會怨我,但愿我能活著離開這里,但愿周懸能原諒我。】 【9月2日,游戲開始了,我看到了被稱為“獵物”的那些人,他們就像拍賣品一樣被人劃分出了等級,全場唯一的“黑金獵物”身份尚未公開,他是所有玩家的終極目標,只要取得他的人頭就能提前結束游戲,賺取高額賞金。 我聽到了一些人在談論計劃,那些話簡直不堪入耳。而其他的“黑銀獵物”居然是一些還沒有成年的孩子,有些臉孔,我在內網登記失蹤人口的檔案里見過,還有一些孩子皮膚黝黑,看起來像是東南亞人,他們為什么會跑來這里?】 【9月4日,我的第二個副本開始了,9月3日的第一個副本,我沒有做記錄,是因為我無法接受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這里的時間規則與現實不同,我懷疑有強大的技術在干擾我們的腦電波,讓我們身臨其境進入“游戲關卡”,在現實與虛幻之間掙扎。 我親眼看到那些發了狂的“獵人”,不,是瘋子在我眼前犯罪,他們聚眾吸毒,謀害他人,甚至明目張膽地追殺那些沒有反抗之力的孩子,對他們施以各種令人發指的暴行,最后殺死他們。 光天化日之下,怎會有如此囂張的違法行徑!太殘忍了,我得想辦法把他們救出去。】 【9月5日,在第二個副本的最后,我受傷了。我賺取的金幣都用來給孩子們換了食物,沒有藥品,我的傷口恢復得很慢,太拖后腿了。 從“獵人”手下救出“獵物”不難,但不合群的我被當做了爭搶獵物的獨行者,被小團體針對了。 這個副本,我帶著三個救下的孩子藏在一個隱蔽的地下室里,這里沒有光,沒有食物,沒有水,更沒有絕對的安全。我明白為什么這場游戲為什么會叫“鬼域”了……】 【9月6日,我的傷加重了,傷口感染,又添了新傷,我需要抗生素。可用最保守的方式通過關卡的我賺到的金幣只夠買最低標準的口糧,沒有買藥的錢了。 這些孩子餓極了,每天醒來就哭,哭完繼續睡,只有一個孩子,一直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我,我想他是太餓了。 我得想辦法去給他們找點吃的,這該死的游戲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結束,再熬下去,我也快受不了了。】 【9月8日,救援還是沒有到,我的傷勢惡化,膿血開始發臭了,這樣炎熱的天氣會加速細菌滋生,再得不到治療,我一定會被截肢。還好有個叫宋慎思的年輕人幫了我,分了我一些食物,幫我處理了傷口。 他和我一樣,正在找離開這里的方法,并不打算苦熬到最后。 我現在幾乎喪失了行動力,沒有辦法再照顧這些孩子,我好擔心會拖累他們。可是一旦他們離開我身邊,很快就會被人殺死,我開始害怕了。那個看起來很不好惹的孩子開始不安分了,他正在瞪我。】 【9月9日,堅持了8個副本,還是功虧一簣,那個孩子為了食物,出賣了我和其他人。 那些“獵人”就快到了,可我的傷已經重到無法挪動了,我只能讓那些無辜的孩子逃出去,希望他們能找到出路。 爸,求你在天上保佑他們吧。】 屋外一聲炸雷。 電光劃破死夜,簾子也遮擋不住的強光,映明了屋里一雙人。 蕭始猛然站了起來,幾步沖到背對著他的江倦身后,心中有疑惑急于求解,卻不敢伸出手去觸碰那人的背影。 “你遲早都要知道的,我也不瞞你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樣,他不是替我去的,是替你。只不過最初得到消息想幫你的人是我,所以哥哥理所當然是我害死的。” 江倦握著杯子的手輕顫著,水面隨之波動,泛起了漣漪,他索性憋著口氣一飲而盡,“但我沒……” 還沒說完,就感到身子一沉。 背后的人緩緩地,緩緩地跪在他腳下,額頭抵著他的腰,淚如雨下。 “……沒后悔過。”江倦覺得自己過去十年的苦,都在這一聲中嘆盡了,“以后也不會后悔。” 這段真相的公開非但沒讓他覺得釋然,反而感到心口被重墜,更加透不過氣。 連他自己都還沒做好讓蕭始知道這一切的準備。 他沒指望能瞞那人一輩子,但不該這么突然。 原本他惡毒地想,如果自己死后蕭始才得知當年的真相,余生都被愧疚與悔恨折磨卻無從彌補,也算償了他心里的怨。 他從來就不期待,也不稀罕蕭始的補償。 但此刻,他絲毫沒有感受到大仇得報的快意,反而覺得于心不忍。 可別是被虐出毛病,斯德哥爾摩了。 “……他給了我兩條命,你替我背了十年的債,欠你們的,我這輩子都還不起……可我都對你做了什么啊……” 蕭始泣不成聲,環抱著江倦,哭得聲嘶力竭。 江倦從沒見過他崩潰到這個地步,即使是江住走后不久的那段日子,蕭始也只是紅著眼眶,像只受傷的野獸一樣歇斯底里,無理取鬧,可他從沒在自己面前流過淚。 唯獨一次。 只有那一次在激烈的事后,半夢半醒間,酩酊大醉的他哭著說些江倦想都不敢想的醉話。 ——對不起,倦,真的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的…… ——可我太沒用了,我一直在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 ——我必須恨一個人,抱歉,我選了你…… 都說酒后吐真言,江倦覺得過去那些年自己不曾恨過蕭始,可能也與此有關。 可是這一次,蕭始卻仿佛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只剩哭泣的本能,也是最真實的情感流露。 江倦舌根發苦,連開口這樣簡單的反應都變得無比艱難,索性便用蕭始的話反過來安慰他了:“都過去了,蕭始,讓它過去吧。” 在那含糊的痛哭聲中,他聽到了“對不起……”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這三個字。 怕到過去三千多個長夜不敢入眠,圓睜著雙眼在無垠的黑暗中熬到天光乍現。 江倦回過身來,他想拉開蕭始的手,可他每放開一次,蕭始都會再次撲上來摟得更緊,讓他寸步難行。 江倦動彈不得,也狠不下心推開傷心欲絕的蕭始,他的手在空中懸停許久,到底還是落在蕭始頭上,揉了揉他的卷毛。 “好了,我就不安慰你了,你自己想開點。我們不需要你的歉意,也不需要你贖罪和補償。為你做這些事,從來就沒人期待過回報,你好好活著,就是對在意你的人最大的尊重了。” 他伸手撈了蕭始一把,“起來吧,別跪了。他要是還在,又得說我欺負你了。” 蕭始起了身,卻沒有給他逃開的機會,緊逼幾步把他頂在墻上,死死抱著他不放。 好像這一撒手……就再也找不見他了似的。 江倦仰頭看著吊燈,心里暗罵自己太心軟,身體不聽話地抬了手,輕拍著蕭始,將他淚涔涔的臉按在肩頭,任那溫熱的淚滴滑進領口,濕了大片。 “算了,不勸你了,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 “……死的應該是我才對,為什么替我死的是江住?” 泫然泣后,蕭始嗓音低沉沙啞,聽起來有些陌生,“害死他的人是我,該是我對他的死負責,該是我寢食難安夜不能寐,該是我遍體鱗傷肝膽俱裂……可你替我背負了十年,我卻還將那樣的痛苦強加于你,折磨了你那么久……這太不公平了,對你們……太不公平。” “你錯了,沒有什么人是應該死的,這世上也沒有公平,大多數人再怎么痛再怎么苦也要堅持走下去,是因為做選擇題的人是自己,沒有回頭路。但你是個例外。” 江倦閉上眼,咬了咬干澀的嘴唇,這一次坦白才是真正的釋然:“……你的路,是我替你選的,我得對你負責……所以,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 第117章 畫牢 屋外大雨淅淅瀝瀝, 時不時伴著一聲驚雷,原本死寂的夜因此喧囂起來,吵得人心亂難眠。 江倦翻來覆去睡不著, 兩眼睜得老大, 比白天還清醒, 看著床邊臺燈的暖光, 忽覺有些刺眼,剛伸出手就被坐在床邊的蕭始握住了。 “還是睡不著?” 江倦眉頭皺得很緊,那種徹夜不能入眠的不適又來了。 按照往常的經驗,只要蕭始也躺在他身邊, 這種癥狀多少會有緩解, 可能今晚他們不適合睡在一起。 于是江倦在短暫的沉默后說道:“給我點藥吧, 安定、鎮靜都行, 我想睡會兒。” 他臉色很差,白得沒有活人氣, 眼底泛著淡淡的青,看著就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