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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老攻的懸賞(反骨) 第54節

    “至于兇器上沒有留下指紋的原因,是她在手上涂了一層透明的指甲油,遮蓋了指紋和掌紋,只要關節處留空,就不會大片開裂形成碎屑,殘缺不全的紋路也很難確定誰碰過這把兇器,這是早有預謀的。蕭始在死者手上檢測出了大量的乙酸乙酯,這種物質不只存在于指甲油中,還能作為指甲油的溶解劑,在搶救期間,自然沒有人注意到死者手上的細節,但有一人卻是知情的,并在之后借著進入icu病房的機會,用溶解劑擦去了死者手上的指甲油殘留。”

    江倦坐回辦公椅上,仰頭望著冷白的燈管,語氣少有地顯出了悲哀:“死者只是一名女性,體力、膽量、心理素質都有限,能做到這種程度,一定是在極端的絕望下,走投無路選擇的最痛苦的解脫方式。”

    狄箴揉了揉鼻子,帶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哭腔說道:“……原來是這樣,死者選擇的死亡方式與自殺手法排除了他殺的可能,血跡沒有受到遮擋,都噴濺在了書架和地毯上,就證明在她受傷時沒有其他人在她附近。她是希望……不給別人添麻煩嗎?”

    “或許吧,由此可見,不管在審訊中徐子沐交代了什么,他都不是造成死者重傷的兇手,至于是誰斷了死者的氧氣……”

    宋玉祗拿出文件,“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我調查了醫院的監控錄像和icu的出入記錄,確定在死者喪失生命體征前只有徐子沐一人進入過她的病房,他逗留了五分鐘后就被護士要求離開,離開的幾分鐘后,被害人的心電儀器開始報警,醫護來不及搶救,人就不行了。”

    “幾分鐘,也就是說他并沒有掐斷氧氣管,可能是怕護士發現異常,也可能是想為自己創造不在場證明,總之可以確認,真正導致穆雪茵死亡的人就是他,可以申請逮捕了。”江倦說道。

    宋玉祗點點頭便出了門,狄箴還是一臉復雜的表情,看著還繃著怪異動作的連驍,湊上前去對江倦小聲道:“江哥,您說會不會……死者會不會是受了威脅,被逼無奈才選了這種方式?會不會徐子沐在她不得不實施這樣殘忍的自殘行為時,就在一旁冷眼看著?”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我個人認為可能性不大。”江倦又對蕭始道:“死者的口部有什么異常嗎?”

    “沒有,在現場的時候連口紅都沒花,不存在被人堵住嘴的情況。”蕭始一眼就看進了江倦心里。

    “在那樣痛苦的情況下,人是很難做到不痛呼的,所以我個人還是傾向于這是穆雪茵的精神力造成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在她自殘的過程中應該沒有受到客觀因素的影響。但被人威脅的可能也確實存在,否則說不清像她這樣懷著希望的女強人為何會突然之間選擇自殘自殺,你有什么頭緒嗎?”

    狄箴回憶了一下,點頭道:“有!她和葉明宣的養女,一個叫做葉思真的七歲女孩。她是夫妻二人走正規程序領養的孩子,還在襁褓的時候就到了葉家,據說是因為先天疾病被家庭貧困的親生父母放棄治療的,穆雪茵看著女孩可憐就收養了她。她們母女之間有很深的感情,聽保姆和鄰居說比親生的還好。如果是她的話,可能會是死者的軟肋。”

    江倦猶豫了片刻,才低低“嗯”了一聲,“我暫時還無法確定事發時徐子沐是否在現場,但他一定可以引出此案的更多隱情,審訊他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

    說著兩人就一起出了門,朝審訊室走去了。

    繃了半天,身體僵硬的連驍這才慢慢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胳膊,把兩把紙刀拍在桌上。因為不愿跟蕭始獨處,溜達著也要跟著一起走了。

    這時蕭始突然幽幽開口:“兄弟,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他們都說江二是貂蟬,我就是呂布。”

    “哦,是么,挺好的,但是跟我有什么關系?”

    “因為,你是董卓。”

    連驍:“……”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部分理論來自《法醫現場學》《法醫病理學》。

    今日地獄笑話:

    昨天情人節被冷落,現在還在寒風中蹲門口甩鼻涕的蕭始:不就是花嗎?你們以為我稀罕嗎?啊?我以后墳頭也會長的!!

    阿倦:啊對對對。

    第73章 隱情

    “是我殺死了我的養母。”

    昏暗的審訊室里, 一盞明亮森冷的臺燈立在桌邊,照亮了青年憔悴的容顏。

    此時他已經換了干凈的衣物,兩手被銬在折疊椅上, 局促不安地將膝蓋靠在一起, 低頭緊盯著自己起了倒刺, 被撕得慘不忍睹的雙手。

    血跡已經干涸, 卻依舊刺眼。

    他不堪重負地抓住自己凌亂的頭發,發出了一聲聲痛苦不堪的嗚咽。

    宋玉祗敲了敲桌面,不輕不重的力道,不高不低的聲響, 恰好能將人迷亂的意識喚回現實。

    徐子沐悄悄用掌根摩擦著自己的胸口。

    “你殺害養母的動機是什么, 你們之間發生過什么?”

    徐子沐在此之前已經對審訊他的警察回答了這個問題, 然而從陌生警察口中聽到相同的問題卻讓他感到嗓子眼發緊, 心里無比慌張。

    是因為這些警察并不相信他的話嗎?

    他再說一遍的話,警察會相信他嗎?

    “我……我叫徐子沐, 今年二十七歲。十年前,我父母都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 家里親戚要么嫌我是個喪門星, 要么不想帶著我這個拖油瓶,都不愿意收養我。那時我就快成年了, 想外出打工養活自己就退了學,在雁息在一個酒吧里做酒保, 跟那里的師父學調酒。但我以前沒去過那種地方, 客人都嫌我土, 不‘上道’也沒有‘勁兒’, 都以取笑我為樂, 還有人仗著我勢單力薄又看重這份工作不敢報警欺負我。有一回挨打的時候, 我遇到了葉先生,就是我的養父,他可憐我在外頭一個人打拼,就把我帶了回去,讓我讀書學習,還收我為養子,說他未來的遺產有我一份。”

    “這么聽來葉明宣夫婦應該是你的恩人才對,你為什么會對他的夫人痛下殺手呢?”

    “是……一時激動。我沒想殺她的,也沒有預謀,那時在書房里跟她吵了幾句,我氣昏頭了,清醒的時候就發現她已經倒下了,身邊全是血,我……我也害怕了,所以跑出去求救……”

    江倦站在監聽室里,他說這話時一個痕檢員剛好趕到,把案發時徐子沐穿的血衣隔著密封袋遞了過來。

    江倦前后看了看,按著藍牙耳機說道:“他的衣服上只有浸染血跡。”

    宋玉祗微微頷首,與方才暴跳如雷的狄箴不同,此刻他平靜和藹地看著徐子沐,“你與養母爭執的原因是什么?”

    “……記不得了,我們關系一直不怎么樣,正好那天我氣不順,不知怎么就……”

    “這么說你是激情犯罪了?”宋玉祗道,“過往可供研究的真實案例中,大部分激情犯罪的殺人犯在被情緒主導實施犯罪時都會用現場可以已有的物品作為兇器,所以被掐死的、砸死的、墜亡的被害者屢見不鮮,很少有人在長時間尋找兇器的過程中還能保持犯罪的激情。那么你究竟是屬于氣性偏大的后者,還是說貴府上書房里平時就會放著兩把菜刀呢?”

    “我……”

    “在事發后,你身上的血衣第一時間就被警方提取為證據,但你身上只有浸染血跡,并不存在噴濺、揮灑或滴落的血跡,也沒有沖撞和噴涌的血跡,這證明你身上的血跡并不是在死者受傷時濺到的,而是在血液停止噴濺后,你抱起渾身是血的死者所致。”

    宋玉祗身上沒有一點盛氣凌人的尖刺,非常平靜地追問道:“現在你還堅稱死者的傷是你所致嗎?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隱瞞你養母的死亡真相,對她而言都是錯失了緝捕真兇的最好機會,意識到這一點后,你還是要保持沉默嗎?”

    徐子沐陷入了掙扎,他通紅的雙眼盯著宋玉祗,將頭埋進臂彎,痛苦地嚎哭了一會兒,突然拖著椅子沖到了兩名警察身前,用戴著手銬的手咣咣敲擊著金屬桌面。

    書記員被嚇得往后蹭了半步,幾乎是在同時被宋玉祗按著手腕拉了回來。

    監聽室里待命的刑警見狀準備進去制服暴起的嫌疑人,但江倦卻下了與之截然相反的命令:“都留在這里,別進去打擾他們。”

    他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凝視著玻璃另一邊的宋玉祗,看著他波瀾不驚的模樣,喃喃道:“真是學得有模有樣……”

    “啊?誰?學什么了?”蕭始探頭進來,一看屋里不止江倦一個,猶豫著想退回去。

    就在這時,徐子沐對宋玉祗嘶吼道:“你們不是警察嗎!警察不是什么都能查出來嗎,你們去查啊!你們問我有什么用,問我有什么用……”說完大哭著跌坐在地,情緒開始失控。

    宋玉祗這才擺手示意外面的人進入審訊室,出來對江倦道:“他有事隱瞞不敢說,應該和穆雪茵的死因有關,還是先從這兩人的社會關系查起吧。”

    江倦點點頭,他便轉身帶著幾個刑警走了。

    書記員把剛打印出來的筆錄交在江倦手里,他出門就見蕭始還守在門前,疑惑道:“你怎么在這兒,連驍呢?”

    “我當然是來……什么?你問他干什么?你不會真要拋夫棄子跟姘頭跑了吧!”

    江倦狠捶了他胸口一下,“我把你們兩個一起留下當然是要你給我看著他!他現在人呢?”

    蕭始沒明白發生了什么,只覺著不爽,“……下班了吧,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能不計得失自愿陪你加班照顧你,等著你一起回家滾床單的還不是只有你前夫我一個人?哎!呂布這廂搶回了貂蟬,下一步就該剁了董卓老賊了,你怎么還站不清隊呢?氣死我了。”

    他跟著江倦一起去了特警大隊,就見連驍嘴里叼著袋不知從誰那兒搜刮來的小餅干,正披著大衣準備出門,一見江倦回來,含糊不清地吐了一大串話。

    江倦二話不說,撲過去把人按在墻上就開始脫他的衣服。

    跟過來的蕭始一看這還了得?趕緊過來攔著他,“前妻!有話好說,別動手動腳!”

    連驍被他弄得暈暈乎乎,臊得臉通紅,也沒反應過來這小娘子突然投懷送抱是怎么回事。

    蕭始以為江倦冷靜下來就放了手,沒想到剛一松開,那人又撲了上去,腦袋湊在連驍懷里東聞西聞,徹底把他看懵了,讓他如遭雷擊,“前妻,原來你喜歡……”

    “就是這個味道,剛剛我就覺著有些熟悉,忙著解釋案情沒來得及問。連驍,你身上這是什么味道?”

    連驍不明所以,敞開領口自己聞了聞,“啊?沒什么味啊,我跟你……不是,跟他們搞刑偵的不一樣,每天都得訓練,出一身臭汗不洗澡就長蘑菇了,昨天剛洗過,不應該臭吧……”他將信將疑地又聞了聞。

    “不,是一種香氣,很淡,有茉莉和百合混在一起的味道。”

    “噢!你說這個,應該是我媽最近新買的洗衣珠吧,洗衣機里放兩顆,洗出來的衣服就噴兒香。嘖,又被我發現她把我襯衫塞進洗衣機了。”

    “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珠,市面上常見嗎?”

    “應該不少見吧,這樣,我回去給你找找。”

    江倦點點頭,這才放他走了。

    蕭始捏著江倦的后領把他往上一提,拎著他在回支隊辦公室的路上就沒忍住問:“你神神叨叨的干嘛呢?什么洗衣珠洗衣液的,跟案子有關系嗎?”

    “死者家里的辦公桌上擺了幽蘭百合的鮮花,還放了茉莉白柚味的香薰,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就是連驍身上的香味。”

    江倦掰開了他扯著自己領子的手,順帶在那手背上打了一巴掌,“你都不覺得奇怪嗎?幽蘭百合本身的香味已經足夠彌漫在一定空間里了,就算死者希望房間的其他位置也能充滿香氣,也應該把香薰擺放在書架或是別的位置,為什么偏要把兩種會散發不同氣味的東西放在一起呢?”

    “……調香?”蕭始摸了摸下巴,“有可能吧?”

    “小白也是這么說的,但我還是覺得奇怪。我問過葉家的保姆,據說書房里的花在此之前一直是隨機的,有時是用園丁從院子里剪裁的花枝,有時候是讓花店隨機送些,基本不重樣。但從三四個月以前開始,穆雪茵就叮囑家里的保姆只插幽蘭百合,說自己喜歡那種雅致的花香,當時還引起了保姆們的議論,因為幽蘭百合的花語是遲來的愛,還有人懷疑她婚內出軌,在外有了個情人。”

    “這么狗血,那葉明宣不是就有了殺人動機嗎?可這跟徐子沐有什么關系?”

    江倦嘆道:“他在害怕,他不敢說出自己的苦衷和穆雪茵自殺的真實原因。這案子還沒完,一些疑點至今沒有頭緒,扣住徐子沐只是第一步,后面還有的忙。”

    兩人回到法醫科,江倦坐在那張被布置得和現場幾乎一樣的辦公桌前,放空自己癱倒在椅背上,盯著頭頂冷白閃爍的燈管。

    “燈要壞了。”

    “嗯,等下找電工來換。”趁著燈滅的空隙,蕭始飛快地在那人額角上親了一下。

    “你覺得葉明宣和穆雪茵真像他們表現給外人的那樣恩愛嗎?”江倦問道。

    “豪門恩怨,逢場作戲,這不都爛大街的俗套劇情了。講道理,那些被媒體炒作的公眾人物有幾對是真愛啊,都是被利益捆綁在一起的關系,哪有我對你的感情真啊。再者說這年頭的吃瓜網友已經不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的cp了,都喜歡看那種海王養魚,正房手撕小三再反轉正房是小三,小三是小四的狗血劇情,這才是真正的流量密碼,以前那一套已經不流行了。穆雪茵娘家又沒有什么特別硬的后臺,炒熱一時,等葉明宣的新鮮勁兒過了,就該出現感情危機勞燕分飛了。”

    “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也和我猜的一樣。從宋玉祗的調查來看,穆雪茵是個互聯網行業典型的996上班族,大部分時間都在工作室進行研發工作,在家的時間不多,而且多會使用筆記本電腦。據她同事說,她平時不會在家進行編碼的工作,但是會閱讀大量有關編程語言的書籍,總結利弊用以優化自身項目,這一點在現場找到的工具書也可以作證。可是這樣一來,她就沒必要手提電腦兩點一線來回跑了,用云端存儲技術不是更方便嗎?”

    “會不會是為了保密?這種在研項目的保密管理應該是很嚴格的吧。”蕭始摸著下巴推測。

    “據我所知,有這類需求的互聯網公司大都會自行開發相關的工具,比如云存儲和社交聊天軟件,目的就是為了增加安全性,防止泄密。穆雪茵的工作室也有此類工具,保密系統很成熟,應該沒有這種擔憂。我的理解是,她的電腦里有很重要的內容是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必須隨身攜帶,這一點只要技偵檢查她的電腦應該就有結果了。”

    蕭始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又道:“還有一點,宋玉祗肯定已經發現了,只是他沒有在審訊中戳穿徐子沐的謊言,這是我剛剛翻資料發現的。徐子沐是1995年出生的,今年二十七歲,而葉明宣是1988年出生的,今年三十四歲,敢問是什么樣的情結會讓他收養一個比自己僅僅小了七歲的養子啊,怪不得走不了領養流程,這也太……”

    “……”江倦皺起眉頭,沉默了一下,“你說什么……?”

    “他倆就差了七歲啊,稱兄道弟還差不多,怎么就父子相稱了。”

    蕭始從桌上那堆亂七八糟的文件里翻出了兩人的資料,往江倦面前一推,“喏,這不寫著呢么,徐子沐說他十七歲時父母去世,之后就被葉明宣收養了,那就是在十年前的2012年,可葉明宣是在2014年二十六歲時和穆雪茵結婚的,總不會是兩人在結婚前兩年就商量著領養個大兒子了吧?”

    江倦哽了一下,不信邪地翻了翻。

    果然如蕭始所說,這讓他不禁揉了揉嗡嗡作響的腦袋,“這家人到底在搞什么……”

    “貓膩啊!肯定是有貓膩啊!”

    說到貓膩,江倦睜開眼,盯著徐子沐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說起來,小懲為什么會主動退出這起案子的調查呢?”他低喃道。

    蕭始湊過去,都快貼上了他的臉,“不是說他得忙著李蘅那邊的調查嗎?你被扯進那案子,自然不好插手,那就只能由他來了。”

    “……不,不對,這不是小懲的性格,就算他分身乏術也一定會督辦,而不是全權交給我來處理,連問都不問一句。”

    “他不是讓宋玉祗來幫忙了么,也沒完全甩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