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 第183節
“前世我不曾違背諾言,更沒有去過什么金陵,我是來了袁州,可是來這邊之前,是交待了陳放把你贖出來的。” 劉宴征想到記憶中自己后來查出的真相,面容都有一瞬的扭曲:“魏憐星傍上的那位孟爺,此前通過其他商家知道我這邊的情況,一直想搭上海商這條線,我在袁州之時,他被魏憐星幾杯黃湯一灌,把我們的消息漏給了魏憐星,魏憐星知我不在揚州,為了對付你,把陳放的消息賣給了官員,陳放被捕,而你,也被她借那位官員之手,推給了淮南王。” “柳漁,我從來都沒有放開過你。” “陳放從前說這東西有些來歷,我不肯信,現在我信了,因為我記起的越多,這眉心墜的顏色就越淡,凡俗之物怎么可能會有這樣的變化,建立在這個基礎上,許多事情都解釋得通。” “你出閣那日等我來贖,必然是戴著它的,所以你重活了一世,或者說,你也像我一樣,有了那一世的記憶?所以這一世沒有被賣,沒有落到留仙閣,所以你初見我就怕我,所以,你從一開始就記得我,對嗎?” 柳漁怎么能想到自己的重生會和這個眉心墜有關,想到當日那一撞,這墜子確實就在她額間。 只是這事情如何能認? 劉宴征始終盯著柳漁,柳漁卻連面色都不曾變過,頗為淡定看了那顆墜子一眼,視線再對上劉宴征。 “劉世兄,你怕是有癔癥了,劉老爺子知道你折回安宜縣把我綁了我嗎?” “癔癥?”劉宴征看著柳漁,雙眼漸紅。 柳漁強忍著心中懼意,對著劉宴征視線。 劉宴征忽而輕笑了一聲,再看向柳漁:“那柳世妹跟我解釋一下,你那個叫絮兒的丫鬟,哪兒來的?” 柳漁心中一個咯噔,她和陸承驍都疏忽絮兒了。 劉宴征眼眶通紅:“柳漁,我從未移心,就算論先來后到,那也是我在先,他陸承驍在后。” 男人眼睛赤紅,那一刻發了狠,捏住柳漁下巴,傾身就要吻上去。 只是下一瞬動作生生頓住,身姿僵硬,上半身緩緩后移。 柳漁手中一把簪子正對著她自己脖頸,尖利的簪尖陷在了她頸部最脆弱的一處,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扎透進去。 劉宴征死死盯著柳漁,淚水一瞬就濕了眼眶。 簪尖對著她自己,卻不是對著他,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柳漁記得他。 從頭到尾都記得他。 劉宴征笑了起來,那笑卻比哭更難看,盛了滿眼的淚水滾落,視線由模糊至清晰,清晰到,柳漁臉上深深的戒備也一并刺入劉宴征心中。 “還要否認嗎?”他聲音沙啞地問。 柳漁看著眼前的劉宴征,握在手上的簪子半點不曾松動:“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便是如你所說,論先來后到是你先,那又如何?你不是海商嗎?百萬資財,當真破不得一個小小留仙閣的規矩?喜歡上里邊的一個清倌人,真要等到出閣夜后才能贖?” “說到底,你也并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在乎我。” “當初并不曾奉若珍寶,現在又來訴哪門子深情?”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8-10 17:59:48~2022-08-11 21:49: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月滿天 30瓶;eumenides 20瓶;鏡子 4瓶;lmqy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09章 斜陽西墜, 日光斜斜曬入,在江面上映出一層金粼粼的波光,袁州城外的水域上, 一艘極為奢華的大船行駛在江面上,這樣的景致,遠看如畫。 然而就在這艘大船不遠處,另一艘相較而言要樸素許多的船正以極快的速度靠近。 初時誰也沒把這船當一回事,許是趕得急,多雇了幾個人搖擼罷了。 直到兩船平行之時,兩道帶著爪鉤的繩索被同時擲了上來, 攀在了大船的船沿,快船上兩個男子借著那繩索的力道不過幾個眨眼就登了他們的船,船上的人才反應過來, 六七個人一擁而來,卻在看清來人后齊齊怔住。 “柳公子、陸公子?” 顯然都知道識得二人,更因為劉老爺子態度不尋常,都拿這二人當半個自己人, 便就對兩人這時候出現在這里,并且這樣子登船格外的不解。 未待陸承驍和柳晏平答話, 一直在船上二樓的劉宴征躍了下來。 柳漁失蹤,綁人的除了劉宴征, 陸承驍不作他想, 如果直追劉家的船來有兩分在賭,那么在剛才遠遠看到劉家這艘船走了幾天仍在袁州水域, 陸承驍就已經十成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四目相對, 兩人都是恨意滔天, 一句廢話也不需要, 幾乎同一時間朝對方出了手。 力道之狠,招式之辣,招招都恨不得直取對方性命的打法。 方才還圍著陸承驍和柳晏平的幾人愣住了,根本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有戒備的,有見情況不對趕緊進船艙給老爺子報信的。 柳晏平死死盯著陸承驍和劉宴征的纏斗,沒有冒然插手,而是警惕著劉宴征那一眾下屬。 劉宴征是自小有武師父教導的,陸承驍也不惶多讓,眨眼過了三十多招,兩人誰也沒占著上風,第一拳真正落到劉宴征面門上時,劉老爺子已經由墨大夫攙著快步行了出來。 “都住手!” 陸承驍雙目赤紅,劉宴征剛挨了一拳,都已經打紅了眼,又有誰會收手。 然而劉老爺子的話在這船上還是管用的,見兩人不肯停手,只是一個眼色,幾個青壯圍了上去,強行要將兩人拉開。 柳晏平防備的站到了陸承驍身側,并沒有給人下暗手或是拉偏架的機會。 這極小的一個動作,讓劉老爺子目光一暗,再看向已經被分開的二人,沉聲道:“到底怎么回事?” 劉宴征拭了拭唇角的血跡,冷冷看了陸承驍一眼,對上劉老爺子,倒是把方才那股子恨意收斂了多半。 “這要問他們了。”聲音冷且生硬。 陸承驍冷嗤:“我們的來意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嗎?漁兒在哪?” 劉老爺子神色一變,看向陸承驍:“漁兒那孩子不見了?” 陸承驍看了劉宴征一眼,轉而看向劉老爺子,道:“前天酉時末失的蹤跡,老爺子,恕晚輩無禮,你這船我們要搜一搜。” 對著看似不知情的劉老爺子,陸承驍這話還帶著一二分的客氣,面上神色卻半點沒有客氣的意思,劉老爺子今天點不點頭,這船他都搜定了。 劉老爺子不太敢信自己聽到的話,更不敢深想陸承驍這話背后所代表的意思,他看一眼自己孫兒,這樣一身戾氣的樣子是他極少見到的。 “你是說,宴征擄了漁兒?” 陸承驍不再答話,柳晏平只拱手道了聲:“是與不是,還是先讓我們搜一搜船再問不遲。” 柳家的孩子,別說是搜船,就是把這船雙手奉上也是應當應分,劉老爺子拄著拐看了在場幾人,點了兩個下屬的名字,道:“你們二人,領著兩位公子把船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一遍。” 兩個漢子聽命行事,領著陸承驍和柳晏平往船艙里去。 船艙外,劉老爺子緊緊盯著劉宴征,好一會兒,問道:“你照實說,柳漁失蹤和你有沒有關系?” 劉宴征靜默不言。 劉老爺子臉色就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自己一手帶大的孫兒他清楚,不愿跟他說謊但也不想回答的話,就是這般態度,想到這幾日他們的船逢縣即停,說是為了采買新鮮食材以及讓他能休息得更好。 兩日的行程已經足足走了近五日,劉老爺子呼吸粗重了起來。 “陳五,清點船上人員!” 劉宴征敢敞開了讓陸承驍他們搜船,那么最大的可能,人根本就不在這艘船上。 他需要確認。 聽到劉老爺子讓人清點船上人員,劉宴征眉眼微沉了下去,陳五看他一眼,還是依言領命去集結船上人手。 ~ 另一邊,陸承驍和柳晏平二人,把船上能翻的地方全都翻了一遍,沒有柳漁蹤跡。 兩人相視一眼,回到船艙外,劉老爺子還不及問結果,陸承驍便朝著大船旁自己的船揚聲高喝了一聲。 “李叔!” 這一聲就像個信號,幾乎是話音剛落,數十道帶著鐵鉤的繩索拋擲了過來,只不過十幾個呼吸,二十多個持刀的漢子已然登了船。 這一下縱是劉宴征臉上也微微變了色,不過也只一瞬。 “怎么,找不到人這是準備留下我們?”劉宴征看了看前方不遠成片的船影,那是袁州界閘所在,微勾了勾唇角:“就憑你們?” 柳晏平還以一個冷笑:“留不留得下,你們試試不就知道了。” 劉家手下這一幫子人本就是刀口舔血的,一見二十多個持刀的漢子上船,個個警戒了起來,正要亮兵器,劉老爺子一聲斷喝:“我看誰敢!” 老爺子掌著海島近三十年,威勢自然是在的,一幫子準備要cao家伙的漢子聽他這一聲喝,紛紛收回了手。 而另一邊那二十多人,不是別處請來的,正是秦二手底下一幫留在縣里的鏢師,也不是沒見識過場面的,今兒出來,陸承驍是開了大價錢的,且陸承驍和柳晏平他們也不是不清楚,真有什么事,家小后半輩子他們都能管了,吃的鏢師這行飯,碰上這樣的雇主,搏上一條命都不帶怕的。此時見對方人數不少,也是半點不帶怵,只等陸承驍和柳晏平的話行事。 劉老爺子一眼看過去即知,都是練家,卻也非是兇惡之徒。 他把視線轉向陸承驍和柳晏平:“兩位且再等等,如果真和宴征有關系,老頭子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說話間陳五已經領著船員以外的所有人出來,見外邊這架勢,欲附在劉老爺子耳邊回話,被老爺子擺手打斷:“沒有外人,照實說。” 陳五看了陸承驍和柳晏平一眼,點頭稱了聲是,道:“少了十二人,嚴四和許六都不在船上了。” 島上這一行人是以實力作排行的,嚴四和許六,這兩個都是劉宴征常用的人手。 事實上船上少了這么些人,劉老爺子在艙中養病不知情,陳五又豈會不知,只是劉宴征行事從來沒有他們做下屬置喙的余地,老爺子不問,自然不會有人多這嘴。 劉老爺子看了陳五一眼,道:“這外邊你看著,來的都是貴客,起了沖突我拿你是問。” 轉頭便看向劉宴征:“你隨我進來!” 陸承驍攥了攥拳頭,并未阻止那祖孫二人進船艙里去,看著二人進了船艙,轉頭就看向了遠處那一片船影。 ~ 船艙內,劉老爺子沉著臉看著劉宴征。 “柳漁在哪?” 劉宴征抿唇不語。 “說!” 劉老爺子這一聲,聲音拔得高,人也氣得發顫。 劉宴征頭一回見他動這么大的氣,只是心里不甘心就這般妥協,紅著眼道:“爺爺何必這樣逼我。” “我逼你?”到這一步,劉老爺子哪里還猜不出劉宴征的心思來:“宴征,我只告訴你,你喜歡誰都可以,只有柳漁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