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 第175節
這一夜不止是柳漁睡不著,陸承驍也一樣難眠。 從來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陸承驍很怕,很怕他有一眼看不到的時候,就會讓柳漁置身險境,也擔心柳漁現在的狀態。 柳漁的強硬和鎮定都在表面,她自己或許都沒意識到,自傍晚走出如意繡莊起,柳漁整個人都是緊繃的,一刻也不曾放松下來過。 ~ 東凌巷,伍金租住的那間大雜院里。 此時所有的屋子燈光都已經熄滅了,只有一點弦彎月,被掩在云層之下,偶爾能瀉下一點月光。 大雜院里住的人口復雜,柳大郎是綴著伍氏和那男人一路摸到這里來的。 伍金的住處他知道,幾番來商議找牙人賣柳漁的事情,伍金曾把他帶到過這里來,當時商量的是把柳漁綁了先弄到伍金住處,再等出得起價的牙婆過來。只是綁柳漁時沒能用上伍金賃的這間屋子,現在伍氏偷人倒是用上了。 入了夜,大雜院里各家都睡了,柳大郎就貼在伍金屋外的窗跟底下,不需要他費勁去偷窺,伍氏壓抑的yin聲燕語就直往他一雙耳朵里灌。 男人在床上很喜歡說些糙話,尤其喜歡引著伍氏說說她家里男人那活兒行是不行,誰比較行的話。 伍氏雖能出來偷人,到底不是天天能出來,平日里跟柳大郎在一處,早就要憋瘋了,被男人弄起來是什么話都說得出口,平日里得不到滿足時氣狠了罵柳大郎的話,現在全被她以更放肆的言語扔了出來,用來和男人在床上取樂,她說得越難聽越肆意,男人就越興奮,弄得她就越狠。 放浪形骸的□□,不堪入耳的污言,不止柳大郎在這墻根處聽得到,院子里別家人,但凡豎起耳根,隱隱約約也能聽得幾句。 柳大郎要瘋了,他最致命的痛處,最想捂住的隱私,就這么被伍氏在男人身下毫無顧忌的往外抖,一邊□□一邊拿他作個笑料。 柳大郎雙目赤紅幾欲滴血,一雙手瘋狂顫著,那一刻若手上有一把斧子,他只想破門而入,砍了那一對jian夫□□! 他目光在院里四下梭巡,斧子,斧子…… 夜很暗,這樣的大院里每家每戶東西都會收好,自然找不到襯手的東西,理智漸漸回籠些許,是了,柳漁那死丫頭說過,那男人不好惹。 陸承驍那樣的身手都不好惹,他帶個斧子進去送人頭嗎? 柳大郎把目光又轉回到租房的窗上,木窗關得嚴實,里面也沒開燈,柳大郎的視線也沒有穿透木窗的本事,可是只憑那一聲聲灌入耳中的動靜,柳大郎就能想象出伍氏現在是個什么模樣。 他的面色越發的猙獰扭曲了起來。 jian夫□□,等著。 柳大郎捏起自己的斗笠重新扣到頭上,無聲的起身,出了大雜院,身形隱沒在濃黑的夜色中。 ~ 柳漁半夜里陷入了夢魘,夢里的場景紛亂,一時是在人牙子手中,半夜醒來發現身邊的同伴全身都涼了;一時是被押著看逃跑的姑娘被留仙閣的打手們輪番□□;一時是柳大郎拿著斧子追砍伍氏;一時又是自己一頭撞在山石上倒在一片血泊中。 絮兒跌跌撞撞沖進來,人抖得篩糠一般:“姑娘,是,是他,許哥兒說,說,王爺帶了一隊侍衛并幾個親隨同來,還……還有兩條半人多高的大黑狼狗。” 十四五歲的姑娘,牙關都打著顫,已經嚇得快厥過去了。 一會兒是蕭玉娘被抬回留仙閣,渾身沒有一塊好皮rou的樣子。 “漁兒,快醒醒,你做惡夢了。” 身子被人搖動著,柳漁的夢卻仍在繼續,是絮兒抱著她哭得聲嘶力竭的樣子。 柳漁陷在一片無序的地獄里,所有的場景又開始新一輪的輪回、循環。 陸承驍還沒能叫醒她,卻見柳漁整個人顫抖了起來,忙將人抱住,一邊拍撫,一邊在柳漁耳邊道:“柳漁,別怕,是惡夢,快醒醒。”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撫起了作用,在陸承驍準備動手去掐柳漁人中時,人漸漸安靜了下來,只是一雙手不知何時,牢牢攥住了陸承驍衣襟。 陸承驍擔憂看著她,也沒換姿勢,就這樣把人抱了一夜。 ~ 而就在洪都府往袁州方向的船上,劉宴征也自睡夢中驚醒,他下意識從枕邊拿出一個盒子,盒子中不是別的,正是當初陳放給他帶回來的那個眉心墜。 一年多了,劉宴征漸漸也發現了一點什么,他離這枚墜子近時,便會反復做著幾個同樣的夢,幾個暴戾折磨,甚至近乎是在虐殺幾個陌生人的夢。 夢里的孟爺和魏憐星都找到了,甚至那位孟爺不知道從哪里知道的他們,數月之前通過陳放找到他,也想在海外那一塊摻一腳。 劉宴征沒答應,也沒承認自己知道什么海商,只是不遠不近接觸著,卻始終沒有再觸摸到更多與夢境有關的東西。 這一趟出來,他鬼使神差的把這眉心墜也隨身帶上了,說不上是為什么,或許是……指望著能再夢見一點別的,能看到那道聲音的主人。 今夜依舊不是什么好夢,劉宴征放下那眉心墜,走出船艙去。 船上有值守的屬下,見了他出來忙躬身行禮,劉宴征抬了抬手,看著將明未明的天,問道:“離安宜縣還有多遠?” 屬下想了想,道:“大概還有五日應該就能到了。” 五日嗎? 劉宴征回頭看了看身后船艙方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8-02 18:01:38~2022-08-03 18:04: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爾貝思 20瓶;gill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01章 柳漁仍舊忙碌春款的制作, 如意繡莊已經開起了三家,分銷的系列在柳晏清的努力下也在鄰縣拓展開來,哪怕如今別的事都不需要她cao心了, 僅剪裁房里的事也夠她忙的。 陸承驍看著她進了剪裁房,這才找柳晏清去。 柳晏清昨夜里在東凌巷蹲到半夜才歸,一見陸承驍過來:“我也正要找你。” 兩人一起進了屋里說話,柳晏清把昨天柳大郎和伍氏的動向大致與陸承驍說了,伍氏那些污言穢語柳晏清說不出口,夜里太黑,他甚至沒能看清柳大郎面上的神色, 可饒是如此,柳晏清也總有種心驚rou跳之感。 陸承驍看柳晏清一眼:“大哥是覺得漁兒這樣做不好?” 柳晏清一怔,而后搖了頭:“柳大郎來者不善, 這是最好的處理方法,我們不可能永遠去防備一個瘋子,人總有疏忽的時候,放任他盯著這邊, 太危險了,我只是怕漁兒沾染上因果, 她沒有自己表現得那么鎮定吧?” 要報復的話,不會在此前那么長時間對柳家村那邊視而不見, 說到底, 是被動的防御。 陸承驍眸光微動,此時心中也不得不感慨, 平時看著不吭不聲的大舅兄其實很心細, 對柳漁也確實很了解。 柳晏清看陸承驍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問道:“你找我是?” 陸承驍湊了過去, 低聲與柳晏清商量了什么。 柳晏清眉頭一動:“你確定?” 陸承驍點頭:“我不想她一輩子背負著這件事情,這幾日我守著她,那邊就勞煩大哥辛苦一段時日。” 柳晏清臉上綻出笑容來,“行,放心交給我。” ~ 正月十三,元宵將近。 申正時分,一艘長約十丈的樓船駛入安宜縣水域,不久就在安宜縣碼頭停靠了下來。 江南多船,可要么是出行的小船,要么是大一些的貨船,似這般奢華的樓船卻是罕見,一時引得路過碼頭的行人紛紛駐足圍觀。 船上先下來的是十幾個青年,甫一下船,其中幾人就率先找人問了問路,繼而兩個進了縣里,另一個去雇了一輛馬車回來。 劉宴征攙著一個老者從船艙里出來,后邊跟著的是一直照顧老者的墨大夫。 老者極為瘦削,看著船下安宜縣碼頭,面上涌出幾分壓不住的激動,“宴征,扶我下去。” 劉宴征點頭,小心護著那老者下船。 先前去雇馬車的那人見老爺子和劉宴征下來,忙上前稟報,道:“公子,嚴四和許六已經先去城中最大的客棧定房了,咱們現在可以邊過去。” 老者皺了皺眉:“直接打聽一下溪風鎮在哪,先去溪風鎮。” 聲音聽著有些虛弱無力。 劉宴征看了墨大夫一眼,墨大夫連連搖頭:“老爺子,咱可再折騰不得了,還是盡快安置下來,先休息幾日再說。” 劉宴征看向老者,知道光讓他休息是沒用的,勸道:“爺爺,咱們要找的人具體在溪風鎮哪里還不清楚,您身體不太好,咱們這一趟來的人多,鎮里怕是也沒有這么大的客棧,咱們還是先在縣里安置下來,孫兒保證,三天之內一定找到您要找的人,行不行?” 老者也知道打聽需要時間,沒再勉強,點了點頭讓劉宴征扶著上了馬車。 馬車起行,后邊還跟著十幾個衣著一致的青壯,再往船上看一看,那船并不曾走,而是就停在碼頭處了,船上還有留守著不曾下來的,這樣大的船,上邊少說還有十幾人。 “好大的排場,這是哪里的豪富之家吧?” 碼頭上看熱鬧的人瞧得咂舌,都在猜測來人身份。 劉家下屬所謂的去尋客棧,實際上幾乎包下了客棧里剩的所有空房,老者才安置下來,就去看孫兒,劉宴征明白,這事算是爺爺惦了一輩子的一樁心病了,笑道:“爺爺放心,我這就讓人出去打聽。” 轉頭與墨大夫道:“還請墨老多費心。” 墨大夫頷首:“公子放心。” 劉宴征便不再停留,出了老者房間,不多會兒,隨行中的十數人都散了出去,往溪風鎮而去。 劉宴征哪里也沒去,只在客棧臨窗處挑了張桌子坐下,靜候消息。 ~ 太陽西沉,天邊被染成一片金紅,而后又徹底暗了下來,華燈初上。 眼見就快酉時末了,劉宴征仍坐在原處,屬下終于沒忍住,上前問他是否吃點什么。 劉宴征并不覺得餓,不過看看時間,也確實該用飯了,收回落在虛空的目光,問道:“爺爺晚飯用得還好嗎?” 那下屬點頭,道:“墨大夫煮的藥粥,老爺子用了一碗。” 劉宴征點了點頭,道:“行,我到外邊走走,再看看吃什么。” 那下屬抱拳退下,與另幾人交接一番,有兩人緊隨在劉宴征身后跟著出去了,就遠遠墜在后邊。 劉宴征也沒打聽縣里哪一家酒樓好,只是漫無目的地行走,一邊走一邊看著這個小縣城。 爺爺和幾位叔爺們等了近三十年沒能等來的人,會在這樣一個小縣里嗎? 歲月太久遠,島中的老人已經沒剩幾個了,當年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個島,知道的人也不多了。 便是他,知道的其實也并不多,只有一點,是從他接手島中事務那一日起爺爺就告訴過他的,從前不明白,如今仍是不明白,只是這一趟袁州之行,隱約有幾分猜測罷了。 劉宴征想著心事,耳邊忽聽得與方才所過市井并不相同的喧鬧,駐足看了看,見是一家賭坊,喧鬧聲便是賭坊中傳出的。 他無甚興趣,又往前行了一段,鼻間聞到食物的香氣,奇異地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