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 第161節
辰時到了繡莊,女工們也已經到了,一店的貨,裝了足有三十多包,繡莊這邊常給各鎮繡鋪發貨,打包裝的手藝早已嫻熟了,此時這三十多包就在后院做庫房用的屋子里齊齊整整碼著。 船是早就定好了的,柳晏安雇了幾輛車來,一趟搬齊整了,全送到了碼頭搬上了船。 二月初四一早登船往袁州城去,二月初五傍晚到的袁州城。 衛氏、柳漁、陸霜和文氏,四人忙了大半晚上,成衣陳列才算是完成。 二月初六對外招聘人手,初七準備開張事宜,因為有文氏、陸霜和柳漁一起留在這邊,新聘人員不急著一兩天就能上崗,因而也不會誤了開業的事。 要說陸霜這趟過來幫忙誰最高興,自然是楊存煦,偏偏這高興也只敢暗暗高興,壓根都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他見天兒往這邊轉,不過大多時候都在布莊那邊,沒敢在陸霜跟前太刷存在感,就自己暗戳戳離陸霜近那么一些,也就歡喜得很了。 布莊和繡莊同一天開業,楊存煦打從初六過來就幾乎泡在這了,自然也出力,場面上的事他都包攬了,舞獅、鼓樂、爆竹,那熱乎勁兒,不明就里的陸洵和衛氏一頭霧水,只以為楊存煦和陸承驍的交情實在是鐵。 是,陸承驍相信,楊存煦本就是這個性情,就是沒有陸霜,他新店開在袁州城,楊存煦也會捧足了場面。 只是這一回,怎么看怎么都不大一樣。 二月初八,陸豐布莊和如意繡莊門口以及袁州城的主街道上極為熱鬧,三隊舞獅隊,一隊在兩家店門外湊趣,兩隊在袁州城沿各條熱鬧的主街舞獅,舞獅隊后邊還請了人舉著陸豐布莊和如意繡莊新店開業讓利的牌子,配合口號,走一段宣傳一段。 柳漁這一回沒有復刻安宜縣如意繡莊開業的手段,因為沒有那份人脈,她們在袁州城官面上認識的也就是楊家。 楊夫人是極各氣的,然而對楊家,陸柳兩家人還是極看清邊界感在哪里的,除了陸承驍和楊存煦的往來,在其他事情上兩家人都主動把握著一個度,這種事情自然不會去借楊家的人脈。 只是他們不借人脈,楊存煦自己準備了大驚喜。 衙內嘛,除了似陸承驍這樣的同窗,自然還有他自己的圈子,早在初七就讓小廝去打了一圈招呼,他好友在袁州的繡莊和布莊開業,請這幫朋友們與家中母親姐妹打個招呼,要買布置衣的話,就到陸豐布莊和如意繡莊來捧個場。 楊存煦本就極善交際的,更何況其父在袁州這一塊也算是個人物,尤其搭上府城那一位,便是比他官高一級的知府如今也頗給幾分顏面,那一幫子衙內哪有不上心的,家里的娘和姐妹平時沒事都要逛一逛繡莊的,何況這是給楊存煦的朋友捧場呢。 一個個當正事辦了,自己掏錢給家里姐妹讓來買衣裳布料的都大有得是。 再有一人,就是楊夫人。 別看楊存煦還沒把自己喜歡陸霜的事情給露了口風,可該干的事情不能不干,楊夫人挺喜歡柳漁和陸霜這姑嫂二人的,用她的話說,合眼緣,這讓她多見見肯定只有好處沒壞處,因而初七晚上歸家就把陸家鋪子要開業的事情和他娘說了。 楊夫人早在柳漁年前買下鋪子時就打聽了柳漁這鋪子做什么用場,那時就說了要捧場的,如今哪里會落下,別的事都放了一旁,問了開業的時間,早早吩咐下去,連賀儀都備上了。 于是,柳漁什么也沒做,安宜縣如意繡莊開業的盛景又一次奇跡般的被復刻了。 錢弘一早在家吃了早飯,悠哉游哉往自家布鋪里去,走到半道就聽到鼓樂喧天,遠遠的瞧見有舞獅隊,還有八個舉著牌子的大漢扯著嗓子聲音齊整的喊著什么。 錢弘猜是哪里新開了鋪子,還沒等他走近,就從那幾個大漢響亮的聲音里聽到:“買布就選陸豐布、新店開業,讓利三日,有買有贈!” 錢弘腳下一個踉蹌,不敢置信地看著前方舞獅隊,幾乎以為自己聽岔了。 他拉了旁邊一個路人:“兄臺,剛才那邊說開了家什么鋪子?” 那人是站在街上瞧熱鬧的,聽錢弘問他,便笑道:“不是一家,是兩家,一家布莊一家繡莊。” 錢弘腦門嗡嗡的,問那人:“可知道開在哪?” 那人笑道:“拱辰街,最繁華的地段。”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7-18 18:31:05~2022-07-19 18:17: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鏡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86章 布莊?錢弘是不信的, 陸家是什么條件,這才多久,怎么可能就能在袁州城開起布莊來。 這是袁州城, 可不是安宜縣那小地方,布莊和布鋪可是有本質區別的,不是你賣布就能管自己叫布莊,你還得有布莊的氣派和實力! 他也不去自家布鋪了,匆匆忙忙改道往拱辰街奔去。 人還沒到拱辰街,新鋪開業的熱鬧就已經能聽到了,等進了拱辰街, 錢弘遠遠的站住,看到那相鄰的兩間鋪子,高高掛著的招牌上陸豐布莊和如意繡莊幾個字, 腳就被定住了。 他上回找自家妹子問過,陸家的兒媳開了繡莊,似乎就叫如意繡莊。 兩層樓的鋪子裝點一新,門前舞獅熱鬧得緊, 且光車轎就停了六七家的,錢弘腦門嗡嗡的, 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本是該去鋪子里的, 一咬牙轉去了李家。 錢氏剛送走了上門來給她回話的媒人, 轉頭就聽身邊的婆子說舅老爺來了,忙笑著迎了出去, 一臉笑意道:“大哥, 正好有事想要你幫著參詳一下, 正尋思著去找你和大嫂呢, 你這就來了,倒是巧。” 錢氏心情極好,一串的話說完,才發現兄長臉色有些不大對,她臉上的笑意滯了滯,道:“大哥,這是怎么了,一大早誰給你氣受了?” 錢弘悶著聲不說話,錢氏忙請他花廳里坐。 家里下人也頗有眼色,錢氏往里請人的時候她們就備茶了,錢弘才坐下,茶已經送了上來。 錢氏對她大哥一向敬重,也不用下人,自己上前接過茶盤里的茶,轉身捧給錢弘。 錢弘心情實在是不好,問錢氏道:“陸家把布莊開到袁州來了你可知道?” 錢氏捧著茶盞的手就是一頓,訝異的看著錢弘:“你說什么?陸家開布莊?” 錢弘一看他這妹子神色就曉得,她什么也不知道,他嘆了口氣,點頭道:“拱辰街,今天開業,這陸家現在是真不跟你們往來了,連通知一聲都沒有了。” 錢氏聽到拱辰街,整個人怔在當場,臉上陣青陣白,連把那茶遞過去都忘了。 錢弘看她比自己還不濟,搖了搖頭,自己把錢氏手中的茶接了過去,也沒心思喝茶,隨手擱在了邊上,兄妹倆都靜默了下來。 錢氏扶著案幾到另一張椅子上坐下,眼直直的,腮角繃得死緊,不說話,好一會兒才從這消息中緩了過來,問錢弘:“大哥沒看錯?真是陸家開的布莊?” 拱辰街,那就是個金窩窩,她們李家也有綢緞鋪子,可和拱辰街也沒法比。 拱辰街鋪租貴,這是其次,可鋪租再貴,人氣旺,他們家也不至于負擔不起,問題是租不到,那地方就沒人愿意讓出來,就是有那經營不下去要轉手的,出輪不著他們,消息一出就被別人截住了。 袁州城這地界,總不缺那手眼比他們強的人,搶拱辰街的鋪子,除了銀錢還要點別的人脈本事,而李家也好,錢家也罷,沒這樣的手眼。 錢氏和錢弘一開始的反應一樣,是不相信陸家在拱辰街開布莊的,此時就緊緊盯著錢弘,等著他一句話。 錢弘何嘗不是鬧心得緊? 上回的事他心里清楚,他算是把陸洵給得罪死了,擱以前錢弘真沒把這當成一回事,陸家就小縣城里開個鋪子,沒了帶著進貨的這層關系,一輩子也碰不上幾回,得罪了便得罪了,擺他一道便擺他一道,那又如何。 可現在這才多久,人把鋪子開到袁州城來了,且還是拱辰街那樣的地段,一開兩家,還是上下兩層樓帶后院的。 拱辰街的鋪子那是袁州城頂尖的,錢弘平常也只有干羨慕的份,現在這么一個他壓根沒瞧上的,從前倚仗著他的,偏偏又剛被他在進貨上擺了一道的,現在壓他頭上了,在袁州最好的地段開起了布莊。 錢弘想想自己的布鋪,再想想陸家那上下兩層的氣派布莊,臉是生生的疼,心里更是說不出來的別扭,偏生這別扭沒法說,他擺了陸家一道,別扭也只能受著。 高低位置互換了過來,要不想丟人,往后他要路過拱辰街的話就得繞道走,真不小心碰著了陸洵,最明智是拿袖子掩了臉避開,這擱誰誰不鬧心。 “是,我去看過了,是陸豐的招牌沒錯,陸洵那兒媳婦的如意繡莊也開過來了,兩家店連在一塊,就是先前盛記銀樓和香料行那個位置,也不知道什么本事,把這兩家都給擠走了,給他們陸家騰了地兒。” 錢弘一說盛記銀樓和香料行,錢氏就知道是哪里了,就是因為知道,這一口氣堵在心窩口出不來進不去,更難受了。 錢弘看她那樣兒,也不好再說什么,道:“沒事,我就是早上看到了,過來跟你這邊說一聲,左右他開布莊,我開布鋪,生意各憑本事做,也不用打什么交道。” 錢氏卻是嘴唇發白,哪有那樣簡單。 袁州城是大,可是最繁華的街就那幾條,她往后是一輩子不用往拱辰街去了嗎?是,就算是去,怕也得繞開陸家那兩家鋪子走才不致丟人。 不得不說,這真是兄妹,腦回路都一模一樣。 兩個人相對坐著,都是一臉的喪氣。 錢弘也覺這氣氛實在凝滯,岔了個話題,問錢氏:“對了,你剛才說有什么事找我和你大嫂參詳?” 錢氏面上一僵,心里更憋屈了。 錢弘一臉莫名望著她,錢氏尷尬道:“沒事,云璧好說人家了,想聽聽你和大嫂的意思。” 事實上,錢氏給李云璧留心合適的人家已經有小半年了,她眼界高,媒人往家里走了十幾趟,前邊壓根沒有她瞧中的,這回真叫她瞧中意了一個,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在廟后街有家車馬行,家底不錯,又是獨生子。 錢氏原本一萬個滿意,錢弘便是這時候不來,再晚些她也要去找兄嫂說說這事,聽聽娘家那邊的意見的了。 哪料到半截兒就聽到了陸家把布莊和繡莊開到拱辰街的消息,原本還怎么瞧怎么滿意的車馬行東家獨生子,一瞬間就不香了。 這半年多她憋著一口氣就想給女兒找一家好的,哪曾想陸家會這樣快崛起,就連陸承驍娶的那個鄉下姑娘也把繡莊開到拱辰街來了,錢氏這張臉怎么落得下來。 錢弘再問可是看中了哪戶人家,錢氏當即改了口,道:“還沒有,這不是著急嘛,想問問你和大嫂那邊可有合適的?云璧是我打小寵著的,就想給她找戶家底殷實些的人家把她許過去,我才放心。” 錢弘聽是這事,道:“這個我就不懂了,等晚上回家我跟你大嫂說一說,叫她也幫著留心留心。” 錢氏僵笑著點頭。 錢弘也不再呆,準備回自家鋪子里去。 錢氏送他,一路送到門口,錢弘想起什么來,道:“對了,妹夫可有信回來?馬上三月了,差不多要往兩浙去了吧?” 錢氏一怔,一時不知道怎么接這話,下意識垂了眼,支吾道:“不知道,大概吧。” “大概?”錢弘愣了愣。 錢氏有些難堪,道:“還沒有信來。” 錢弘皺眉:“你和妹夫現在還僵著?” 錢氏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確實是還僵著,李存義這個年都沒在家過,出去小半年,也只給李仲玨寄過幾封家書,信上幾乎沒有提過她。 這事說來丟人,錢氏不愿深談,道:“我心里有數。” 心里有數,錢弘聽到這話就嘆氣,低聲道:“去年和陸家那事,你也說心里有成算,最后鬧成這樣,你呀,太好強太要臉面,這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跟妹夫那頭,該服軟還是得服軟,該道歉道歉,說幾句軟話的事,這么一直犟著,傷的不是夫妻和氣?” 錢氏一把年紀了,被兄長教她怎么和自家男人相處,面上也很是狼狽,覷一眼不遠處的門房,含糊著點頭:“我知道了。” 錢弘知道她最是要臉,看著不遠處有下人,也不再說教,揮揮手讓錢氏回去,自己走了。 錢氏回到屋里,卻是怎么也坐不住,到最后實在憋不住,想叫個下人去拱辰街看一看,又怕被陸家人認出來丟了人,最后翻出一頂帷帽給自己戴上,也沒敢坐家里的馬車,就一個人步行去的拱辰街,湊在街角,鬼鬼祟祟望了望那兩家新店。 這不瞧還好,真過去瞧了這一眼,看著那布莊和繡莊第一天開業的場面,錢氏整個人更不好了,回了家把帷帽一扔,直接回臥室躺下了。 躺也沒躺安生,沒一刻鐘,翻身起來,喊了陪房過來小聲囑咐一通:“你去劉媒婆那走一趟,就說這個還是不成,再看看。” 陪房愣了愣,早上還給了媒人一個大紅封,高高興興的,她還以為姑娘的親事要定下來了,這一轉眼,怎么說不行就不行了。 不過她也不多話,就點頭應下,準備去劉媒婆家,還沒走開,又被錢氏叫住:“等等,你去我匣子里拿五兩銀子,用紅封包了,跟劉媒婆說讓她再多費費心。” 說著從袖里取出一把鑰匙給那陪房。 費心干什么,自然是要再找個更好的。 早上十兩,這會兒五兩,這親事還沒成,錢先送過去了十五兩。 那陪房一迭聲應著,接過鑰匙,當著錢氏的面取了五兩銀子,問了錢氏還有沒有交待,見錢氏擺手,這才領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