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 第132節
柳漁待要洗碗,這回真被衛氏勸住了:“你帶承驍回你屋里歇歇,中午怕是沒少喝,我再煮幾碗醒酒湯,你一會兒過來給他們端去。” 柳漁一聽也是,也不勞累衛氏,自己動起手來,等煮好了,這才端著四碗醒酒湯出去,陸承驍和柳晏清兄弟幾個一人一碗,八寶駕車,倒是滴酒沒沾,用不上這個。 因飲了酒,喝過醒酒湯后,幾人都有些困乏,柳晏清安排八寶在外院客房休息,至于陸承驍則由柳漁帶到內院西廂自己房里。 這是陸承驍繼迎親那日第二回 進柳漁閨房,上回里邊站了一屋子人,他也只顧著看柳漁了,這屋子什么模樣其實壓根沒注意,今天才能好好看看。 柳漁笑著給他倒了杯茶,道:“喝杯水歇會兒吧,然后就該回去了。” 時下嫁出去的姑娘歸寧是不好在娘家留宿的,長豐鎮離這邊也遠,所以歇個午晌就該回去了。 陸承驍點頭,端起茶杯來,心思倒是轉到了別處,好奇道:“大伯娘和你說什么了?剛才看你出來時臉色不太對。” 柳漁:…… “你真要知道?” 陸承驍挑眉:“我不能知道?” 柳漁忽而輕笑:“能,且這事你還真得知道。” 這是和他有關的意思了,陸承驍看著柳漁,靜候她下文。 柳漁原想著回家后再說的,現陸承驍問了,與其回頭想著怎么說,不如現在就告訴他,她挨近陸承驍些許,把衛氏說的關于女子過早生產比較危險一事說了,道:“女子生產如過鬼門關,尤其是年紀太小的話,格外危險些,大伯娘的意思,咱們得留心些,最好不要太早有孩子。” 陸承驍一聽那句生產如過鬼門關,身子下意識就坐正了,視線落在柳漁腹部,臉上神色都變了,“有這樣的事?那我們這幾天……” 他想到自己這幾天纏著柳漁,一天至少是幾回,陸承驍那一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柳漁見他變了神色,捏了捏陸承驍的手,才發現他整個人都有些緊繃,知道自己話說得嚴重了,忙道:“想什么呢,也沒那么嚇人,只是把風險盡量排除,而且哪里就那樣容易受孕了,你看二哥二嫂成親這樣久了,不也還沒有孩子嗎?” 陸承驍反手把柳漁的手攥住:“就是萬一也不行,你又怎知二哥二嫂不是跟咱們一樣,打算晚些再要孩子。” 他把另一手的茶杯放下,拉了柳漁在自己腿上坐下,環抱著擁住:“那我這之后暫時都不碰你了。” 柳漁又是想笑,又是感動,雙手環上他脖子,低聲問:“忍得住?” 陸承驍很確定的點頭:“忍得住。” 柳漁臉上那輕淺的一點笑意就那樣綻放開來,貼過去嘗他唇上的酒味,陸承驍喉頭滾動,卻是自嘗得這滋味以來,破天荒的老實,呼吸已經重了,卻只由柳漁吻著,并不迎合與掠奪。 胸口起伏的幅度越來越大時,他喘著氣偏開了頭,那呼吸聲一聲聲都入了柳漁耳中,接著入耳的話,氣息不穩,卻堅定依舊。 “我忍得住。” 柳漁抵著陸承驍額頭,眉眼彎了,唇角也揚了起來。 她從來不知道,這世間會有這樣一個人,遇上了,此后的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給她的都是幸福、甜蜜和快樂;會有這樣一個人,將她捧在手心,藏于心尖,護若珍寶。 “陸承驍。” 自改口后,柳漁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喚他,語聲卻是近乎呢喃的溫柔繾綣。 陸承驍不覺就輕應出聲,兩人額抵著額,鼻尖抵著鼻尖,肌膚相觸,氣息相纏,柳漁輕聲道:“我是不是從來沒有說過,我喜歡你?” 陸承驍扣著柳漁腰間的手緊了緊,低低“嗯”了一聲,他屏了呼吸,隔著那樣近的距離,期待著她的下一句話。 柳漁笑了,嘴唇也緩緩挨近他,柔軟的唇瓣相貼,只是輕輕地貼,像是親昵的依偎,不帶任何欲l望,只是純然地親近。 她攬著他,柔軟又親昵的依偎間,微微退開寸許,陸承驍此生聽過的最美、最動聽的情話由柳漁唇齒間逸出。 “陸承驍。” “我愛你。” “比喜歡還要更多一些。” 聲音雖輕,卻字字句句都沁進了陸承驍心里,融在了柳家西廂這個秋日的午后。 陸承驍全副身心都被狂涌的喜悅淹沒,這一回不用柳漁主動,他自己就吻了上去。 只是親吻,只限于親吻,動情了便將人擁住,將臉貼著她頰側,唇角揚了又揚,壓不下去。 聽柳漁說起不是一點不能碰她,以及衛氏教的那個法子時,已經是回到陸家的夜里了。 彼時陸承驍嬌妻在懷,自然不是全無反應,然而問過那個方法也不是絕對安全后,陸承驍把柳漁腦袋往自己懷中一按,就只說了兩個字。 “睡覺。” 聲音微啞,卻當真能收斂著心神,管束住自己。 翌日確實如柳漁和衛氏所說的那樣,一家子一起去了陳家村,耽擱一日,第二日一早柳漁和陸承驍備了兩樣小禮,夫妻二人一起往崔二娘鋪子去了一回。 離得不遠,也無謂套騾車,安步當車,牽著手散步過去的。 崔二娘見到陸承驍和柳漁,那當真是喜出望外:“一個早喜鵲就在院里叫,我就尋思有客來,當真應驗了。” 泡茶招待自不用提,閑談片刻,崔二娘倒正經和柳漁談了一回正事。 她把柳漁拉到自己鋪子里,道:“你看看我這鋪子,瞧出什么沒有?” 柳漁看崔二娘一眼,依言在鋪子里看了兩圈。 崔二娘今秋的一部分布料是陸豐拿的,布料重合度頗高,成衣……柳漁眸光一頓,轉而看向崔二娘:“從我們繡莊拿的成衣只剩那幾套了?” 崔二娘撫掌:“就是這個!” 她望著柳漁,笑道:“原本前兩天就該去你們繡莊再拿點的,可我尋思著你這一段都不在繡莊,樣衣恐怕也不多,現就等著你回去后,再過個幾天我就去你繡莊定貨,今天跟你問個準信兒,你哪天回繡莊?” 柳漁笑了起來:“明天,二姐要拿貨的話,五天后去吧。” 不過柳漁還是有些好奇,問崔二娘:“二姐怎么不照著先前的款自己做一些?平價些的款同款料子你也拿了,仿做一些應該不難。” “怎么沒做。”崔二娘直接帶著柳漁走幾步,拎出一套衣裳給她看,“你瞧瞧這套。” 柳漁看了看,正是自己繡莊的款,只是細看,又似乎有些不對。 崔二娘搖頭,道:“這是我們仿著做的,看著很像,事實上穿上身還是有區別的。” 小鎮里的裁衣娘子,沒有柳漁和張娘子那樣的手藝,一樣的料子一樣的款抄下來,乍一看很像,穿上身就是少了一份服帖,看上去就略差了一籌。 崔二娘道:“除非把你做的衣裳原樣拆了,照著剪裁,要不然要做到完全一樣,我看難。” 她把那衣裳掛回去,拉了柳漁回后院,道:“我其實算過賬,鎮上相對好賣些的平價款,我這邊自己做,工費上也不少錢,和你給我的價格一件只相差百來文左右,你那邊過來的款好賣,我與其費那力氣仿制,且仿不精,還不如就從你那邊多拿一些,這生意做得倒還省事,你說是不是?要不是每個人身材不一,需要定制,我倒覺得全賣你的貨許是這錢還更好賺。” 崔二娘與柳漁關系好,這話略避了避外邊的繡娘,和柳漁倒是沒避忌,說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而柳漁,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照樣子仿很難仿得一樣,哪怕有同款料子,可若要仿得像,那就得拆原樣衣。 拆一件仿兩件,再把原衣還原,這實在太費工費事,有那工錢她還不如直接到她如意繡莊那邊拿,可若拆一件仿多件,長豐鎮就這么大,一家不停賣舊款的繡鋪生意肯定不如時時出新的繡鋪好,而且拆了重新縫合的衣裳,除非手藝極佳,否則有些精貴料子多多少少是會留下痕跡的,所以最劃算的反而是直接從繡莊拿款。 崔二娘說這些話原是無心,柳漁卻是聽得心頭一動,一個念頭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13 18:00:02~2022-06-14 17:56: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eiena 10瓶;醬醬醬醬醬醬、書呆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52章 從崔家繡鋪出來, 柳漁心中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崔二娘覺得賣她繡莊里拿的成衣比賣她們自己做的成衣更賺錢,更省事, 那么別人呢? 安宜縣周邊鎮子不少,繡鋪少說有數十家,其他繡鋪有沒有可能也愿意銷售她們如意繡莊的衣裳,如意繡莊有沒有可能和陸豐布莊一樣,走批零兼營的路子? 這個念頭一起,就再難打住了。 一直以來,和崔二娘的合作在柳漁和衛氏看來其實都是人情生意, 初時是崔二娘關照她們,后來是兩家人互相關照。 她們家起來得太快了,從柳漁回到柳家, 一開始零碎做幾套成衣在崔二娘繡鋪里寄售到開起如意繡莊,中間不過短短數月,而后就是大婚,這讓柳漁從來沒有時間去細思一些事情。 可今天崔二娘那一番話讓柳漁改換了認知, 這樣的合作或許不僅僅是人情生意,它完全有足夠的利益驅動力, 在沒有人情關系這一層保障的基礎上發展成一門生意。 然而真想將之做起來,難度也極大, 大慶朝哪一個地方也不乏繡莊繡鋪, 但繡莊繡鋪往往都是各自經營,做得好的也就是開出分號來, 究其原因, 最大的難點就在于每個人的身形不同, 衣裳量身定制才最合適。 哪怕柳漁, 放到崔二娘鋪子中售賣的衣裳其實也是和自家樣衣一樣,以最為大眾的那個尺寸為主,碰上來的顧客身材不一樣,就需現場量身定制,這是繡莊難以像布莊一樣發展的最大原因,而第二個原因,就是抄款。 若非和崔二娘關系極好,柳漁不會把自家繡莊的成衣往別的繡鋪送,建立不起那樣的信任,也不愿意自家精心設計的款式被輕易抄走。所以,從前沒有鋪子時她會想要想辦法找代銷,而當自己開起繡莊以后,除了一個已經合作過的崔二娘,其他繡鋪柳漁從未考慮過。 然而今天崔二娘關于成本的那一番話讓柳漁動起了心思。 “在想什么?是二姐與你說什么了?” 陸承驍觀察柳漁有一會兒了,見柳漁從繡鋪出來就不知在思量什么,行至半路,這才沒忍住問了一句。 柳漁回神,看看陸承驍,點了點頭:“我在想繡莊的生意有沒有可能像布莊那樣發展。” 把崔二娘的話給陸承驍說了一遍,道:“我看二姐的意思,若非每個人身形不一,衣裳尺寸上實在不好把握,她甚至覺得直接從我們繡莊里進現成的成衣銷售要更輕松,賺的也未必就少。” 如意繡莊的衣裳價位陸承驍大至是知曉的,最便宜的那一批也要一千二三百文一套,崔二娘拿回鎮上來賣的就是以這個價位為多,如果和自己做的成本只相差百文左右,那自然是賣如意繡莊的衣裳劃算,經營繡鋪,最值錢的可不就是手藝? 因陸家做的是布的生意,陸承驍對成衣行情其實多少也有點數,崔二娘鋪子里繡娘做的衣裳,粗布且不去說,細布料子其實是賣□□百文一套居多,在如意繡莊最平價的那一批貨,到這邊就算是高端了,但料子相對更好,最要緊款式好看,大多人愿意咬一咬牙為衣料和款式去買單。 后來崔二娘的布料從陸豐進,為了方便顧客定制尺寸,通常是在繡莊拿了什么款,就到布莊配了什么布,可饒是一樣的料子,做出來的衣裳效果可也未必一樣,繡衣和針腳倒不必說,最難難在剪裁那一步。 如意繡莊的東西一千二三百文有人愿意買,可繡鋪用同樣布料仿出來的那可就未必,這就是手藝的價值了。 陸承驍看她一眼,“所以你動了心思,安宜縣一帶其他鎮子的繡鋪也想發展發展?” 柳漁點頭:“對,二姐也是商人,她覺得有利可圖,其他繡鋪嘗到了甜頭應該也是一樣的,現在難就難在尺寸的問題,若是能解決了這個,我覺得這是能讓如意繡莊做大起來的一條好路,若是繡莊能跟布莊一樣,那我一年能多賣出多少衣裳?哪怕把大部分利潤都讓給了繡鋪,可是量走起來了,這里邊的利潤也很可觀吧?” 柳漁越說眼睛越亮,心跳都有些快了起來。 陸承驍見她這般兩眼放光的樣子,也是好笑,順著柳漁的思路想了想,道:“確實如此,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另一個可能?” 另一個可能? 柳漁有些不解地望著他。 陸承驍道:“你們繡莊現在頗得縣里一些富戶家的小姐太太喜歡,不難想到再開一段時間就能成為縣里富戶的置衣首選,可如果周邊小鎮里出現不少如意繡莊出的衣裳,無形之中,繡莊里那些貴價衣裳是不是會被拉低了檔次?兩者若被混為一談,縣里那些富戶是不是還愿意往如意繡莊去?雖說本質上是看衣裳,但還有更多人在消費時享受的是消費帶來的愉悅、體驗、地位差異等等附加價值,獨特、稀缺、珍奇,拉開他們與普通人的差距。” 而柳漁這一舉,無疑會將如意繡莊本身已經建立起來的這一特質消磨。 柳漁明白了,她賣的衣裳不全然是衣裳,無形之中做好的定位里還有等階、身份的象征。 陸承驍見她似有所悟,便道:“你可有想過以后把繡莊再開到袁州城去?” “自然是想過的。”哪怕沒有很明確的念頭,可心里是動過念的,柳漁眨了眨眼,道:“你是說,如果以后把繡莊分號開到袁州城去,這種特質會被進一步放大?” 很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