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 第94節
分明是一前一后進的店,壓根還沒看衣裳,怎么就是她已經看中的了? 崔二娘是知道柳漁和陸家關系的,當下就不知道這事怎么處理好了。 陳氏自然也知道崔二娘與柳漁關系,只看崔二娘反應就猜出了點端倪,她挑了挑眉,挺想知道劉氏以后知道這衣裳是柳漁做了放在這寄售的會是個什么表情,也就不爭那一套,反而將手伸向了另一套。 “喲,不好意思,這套我們也是看好了的。” 陳小妹都尷尬了,覺得崔二娘鋪子里的繡娘都在瞧熱鬧,更何況那兩身衣裳的尺寸合不合適都還不知道,忙悄悄地扯了扯劉氏。 劉氏哪在乎這些繡娘們看什么熱鬧,她又不跟繡娘往來,頂到了陳氏她就高興,把兩套衣裳一指,與崔二娘道:“包起來吧。” 崔二娘下意識就去看陳氏,陳氏一笑:“買東西講究先來后到,我再等下一回就是。” 崔二娘就知道她意思了,忙把兩套衣裳給劉氏母女二人包好:“陳太太,承惠,三兩二錢。” 劉氏接過那衣服遞給了陳小妹,把錢付了,洋洋得意與陳氏道了個別,帶著陳小妹出去了,出了鋪子外,陳小妹抱怨:“娘您干嘛?這衣裳大小合適不合適都不知道,您搶這個做什么?” “不合適我送人,有錢難買我樂意。” 鋪子里崔二娘和陳氏母女沒忍住都低聲笑了出來,崔二娘也不說做生意了,招呼陳氏和陸霜:“陸太太,陸姑娘,難得過來,屋里喝杯茶吧。” 陳氏自己家就是做生意的,哪里肯在開門做生意的時候麻煩人家,笑道:“不必了,你忙你的生意,我原也就是出來隨意轉轉。” 又問崔二娘:“漁兒這些衣裳賣得還好?” 崔二娘滿臉的笑:“好,她最近在衣裳款式和刺繡上頗花了些工夫,送來的款不算多,但每一套都極好看,您也看到了,很是做出了些名氣來,且我瞧著,越是難買,越被追捧。” 這看到,自然是指像劉氏那樣衣裳從來都要去縣里買的人都沒忍住找上門來了,顯然是見到了別家太太穿在身上的效果。 陳氏心里那個歡喜呀,比自己被夸了還高興,小兒子聰明,這還未進門的小兒媳也是個極靈巧的,哪怕是分了家,陳氏都不再那樣擔心了,小倆口往后能把日子經營得極好。 柳漁做的衣裳不夠賣,這幫襯生意自然是不用了,陳氏便要告辭,崔二娘自然送她,轉身要出繡鋪時,正碰上一個年輕媳婦進來,陳氏看一眼覺得眼熟,停下腳步又看一眼,終于想起來是誰。 柳家村,柳漁原先那個家里,她見過這年輕媳婦,當日聽聞柳漁被賣了,她們夫妻二人追著小兒子去到柳家村,在院子外遠遠看到過一眼,雖不知是柳家什么人,但對柳家村那邊,陳氏是一點好感都沒有的,當下就要走。 文氏沒想到在繡鋪會碰到陸太太,見對方似乎認出了自己,但隨即又直接走人,也有些尷尬,不過還是打了聲招呼:“陸太太。” 陳氏只略點了點頭,并不曾應,帶著陸霜出門了。 離開繡鋪挺遠,陸霜才沒忍住問:“娘,剛才那人是誰啊?” 陳氏道:“你三嫂原來家里的,我只見過一回,不知道是誰。” 左右那邊就沒好的,這話心中想想,自然不會跟女兒說起,不過想到這里,陳氏忽然想起,倒也不是沒有好的,似乎是三房,當初悄悄地來給自家送過信,她停下步子轉頭望向繡鋪方向,這個是哪一房的? 不過也只是這么一個轉念罷了,柳漁現如今在仰山村過得極好,無謂再去琢磨她跟柳家村這邊的關系。 陸霜對柳家村那頭的也沒好感,也不再問,轉了話題與她娘說道:“剛才被陳太太買走的那兩套衣裳好好看,娘,漁兒jiejie怎這么巧的手,我有些想她了,咱們家幾時去提親呀。” 陳氏心情一瞬就好了,笑道:“快了快了,等你三哥回來我瞧就差不多了。” 一說到陸承驍,陳氏那憂心就又上來了:“也不知他到哪了,東西賣沒賣出去,回程可千萬要安穩才好。” 陳氏對外出行商的所有認知,就是當年李存義血糊糊被十四歲的小兒子背回來的樣子,想到這里,拉了陸霜道:“咱們去渝水娘娘廟拜一拜,給你哥求個平安。” ~ 一樣憂心的還有衛氏和柳漁,柳漁最近連刺繡都不那么有精神了,夜里本該入睡的時候,也不知是熱還是擔心,她心神不寧的壓根睡不著,想一想,點了燈起來給陸承驍做荷包香袋,原是白日里裁好了的,直接上繡繃做刺繡部分就成。 陸承驍臨行讓柳漁給他做個香袋,二十多天,荷包香袋已給他做好了兩個,可陸承驍人還沒回來,柳漁做著針線出神,沒防備繡針一下就扎到了指尖。 指尖一痛,手猛地縮了回來,對著燭光看了看,見指尖已冒出了血珠來。 柳漁看著那血色,心越發慌了起來。 ~ 陸承驍一行人的船,此時已經駛出了浙江渡范圍,不過不曾入大江,還在周邊州縣附近的一處支流。 行船之時,逢有碼頭必補給,傍晚時一行人到了附近一處小鎮碼頭,船家要下船采買些菜rou吃食。 沿著碼頭有不少和他們一般情況的商船,船客有上岸吃飯的,也有上岸住宿的,陸承驍幾人惦著這一船的貨,不想沾惹什么是非,哪都沒去,就守在船上。 只讓柳晏安和八寶陪著船家走一遭,說是幫著付錢,其實也有盯著的意思,柳晏安和八寶也會采買一些干糧水果帶上船。 他們六人,任何時候也不敢全部吃外面的飯食,船家做的飯食也是一樣,不止夜里睡覺輪換著值守,吃食用水上也都加了小心。 船家也不是沒見過謹慎的商賈,也能理解,樂得一頓少做幾人的飯菜,相安無事行船一個日夜,等去鎮里補給夠了,又重新起航。 江河行船不比海中兇險,船家又都是走熟了的,只要船客樂意,夜里船上掛上幾盞燈也是照樣行船趕路,畢竟是按行程計費,能早些到,船家就多接生意,自然也就多出許多進項。 柳漁心神不寧時,陸承驍幾人的船已經行到了荒無人跡的地方,正值陸承驍主仆和柳晏安守夜的時候,暗夜里,似乎聽到了一些奇怪的動靜。 船頭的陸承驍先覺察到,而后是船尾的柳晏安,陸承驍還在瞧動靜,柳晏安已經奔了過來,低聲道:“你有沒有聽到什么?” 這下陸承驍知道不是他的錯覺了,點了點頭:“像是打斗聲。” 兩人忙往去找船家,船家一聽,也是變了臉色:“別是水匪。” 兩浙過往商賈太多,商船遭盜賊劫奪之事屢有發生,水軍加強巡邏也管治不過來,實在是河道分支太多,兵力有限,壓根管不過來。 那船家常走這一帶水路,當即便道:“咱們馬上調頭,不能跟他們正面對上,不然……” 他說到這里沒繼續說,轉身就去找船員吩咐調轉方向了。 然而遲了,那聲音竟是向著這邊,越來越近。 作者有話說: 一更來了,二更可能有點晚,不知道十一點前上不上得來。感謝在2022-05-10 22:09:54~2022-05-11 19:02: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爾貝思 50瓶;銀色月光002 6瓶;鏡子、肥肚肚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4章 八寶已經喊了柳晏平幾人, 陸承驍和柳晏安也不含糊,轉身就回艙里取了弓箭和刀,把纏布取了。兩把弓箭, 一把是陸承驍自己的,另一把是從袁州出發時楊存煦送的,至于刀,那是林懷庚出面跟鏢局借來的。 無事不惹事,遇事也無須怕事,因為怕并不能有任何用處,六人齊齊站到了船沿上, 握好了兵器緊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船員們也被喊了出來,雖是常在江上行走的,遇匪卻哪有不怕的理, cao著棍棒捏了一把子汗沖出來,卻見自己船上這六個乘客個個刀箭在手,一時也是愣住,不過膽氣卻一瞬間壯了幾分, 心里到底穩住了一點。 很快,有人在水里的聲音漸大了些, 借著一點月華,幾人看到河里有人拼命朝這邊撲騰著游來, 遠處河面上兩艘小船急向這邊劃來, 船上四個持刀蒙臉的漢子。 乍然看到這里停著一艘商船,船上的幾個水匪一愣, 看到陸承驍幾人手中被月色反射出的一點刀光, 更是警惕, 當下揮手的讓劃船的同伴停住。 河里逃命的那兩個卻是狂喜:“救命!兄臺, 救命!” 一邊喊著救命,一邊急向陸承驍幾人船邊游來。 而水匪那邊,一船原地對峙,另一船的兩個漢子已經急往回劃去了,陸承驍幾人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水匪遠不只這兩艘小船上這幾個,另一邊怕是還有同伙。 船老大先一步喊話:“我們只是過路的,這就調頭走。” 水里那二人慌了,其中一個急道:“別別別,兄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們也就是十來個人,你們救我一命,來日定有厚報!” 這時候誰還指望他厚報不厚報,船家恨不能調轉船頭就走。 那頭觀望的水匪也在心中極速衡量,水里那個被追殺的說得沒錯,他們確實只有十來人,而眼前這條商船上也有十數人,船員他倒不懼,只那幾個持刀箭的少年,讓他心中極為忌憚。 一聽船家擺明立場不管閑事,那水匪也不敢現在就追過去,只盯著持刀箭的幾人,心存試探,聲勢上卻不輸的喊話:“我們私人恩怨,你們不管閑事的話現在可以走,若管閑事,呵。” 這未盡的話,比直接的威脅更讓人發怵。 林懷庚幾人看陸承驍和柳晏平,陸承驍和柳晏平卻誰也沒說話,已經游到他們這艘船邊的兩人急了,急急道:“不是什么私人恩怨,他們殺人越貨,兄臺救我一命。” 三方僵持中,又兩艘船到了,是先前回去報信的兩人帶上同伙來了,確實是十來人,如果這就是全部人手的話。 為首之人顯然聽到了幾人對話,盯著陸承驍幾人,沖那船老大一笑:“這一船,是什么貨?” 言語間倒全不似先前那小弟那般,對陸承驍幾人手中的兵器有什么忌憚。 陸承驍鼻間一聲冷嗤,把手中拉滿的弓直直對上那為首之人,笑著反問:“怎么,你感興趣?可以上來看看。” “年歲不大,倒是挺橫。”那為首之人話到尾音,殺氣陡現,手中一動,竟是一把飛刀甩了出來。 陸承驍手中的箭矢幾乎在飛刀出來的瞬間直射而出,“錚”一聲,飛刀被擊落,那箭矢也被飛刀的勁力帶偏,齊齊落進河中,陸承驍反手另一支箭已經張弓搭好。 場面霎時一靜,那蒙面的首領眼神已經變了。 原本靠得近了看到幾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郎他只道是花架子,仗著身手要試他一試,若是沒點本事,那今晚就帶走兩船貨,現在看竟真有些手段, “有點東西,可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你可知,你一個能打,你一船人個個都能打嗎?爺爺今天大豐收,不與你計較,給你們一盞茶時間,麻利的走人,咱們就井水不犯河水。” 柳晏安輕笑一聲,剛才看陸承驍那一箭,他現在還真有些手癢,照他的意思,打也打得,殺人越貨的東西怎么就打不得,不過他也清楚,陸承驍年歲雖與自己相當,應對事情卻比他強得多,這趟出門在外還是得聽他哥和陸承驍的,因而并沒說話,只看柳晏平和陸承驍神色行事。 可他那一聲輕笑,水匪頭子還真聽著了,當下拳心一緊,他媽難不成還真是個個都是練家子? 心里也添了忌憚。 浸在水里的那個看到陸承驍那身手就似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生怕陸承驍一行人當真掉頭就走不管自己,又連忙呼救:“兄臺,你們一走我們主仆二人絕對活不過片刻了,救我一救,兩條人命也是功德。” 陸承驍此時才垂眸看他一眼,只是一眼,很快收回了視線,盯著那水匪頭子,道:“他的貨你們截了,命就饒過吧,你們都遮著臉,趕盡殺絕沒必要不是嗎?” 為首之人眼一瞇:“小子要管閑事?” 陸承驍一笑:“不是管閑事,只是勸你們一句而已得饒人處且饒人,也沒耽誤你們發財,何必多造殺孽,你們為匪,總不想子孫后代都為匪,只當替后人留點陰德不好?” 這話讓一眾水匪有些松動,他們是刀口舔血,可也不是沒有在乎的人和事。 水里那個也是機靈的,聞言忙道:“對對對,各位好漢放我一回,那些貨只當我孝敬幾位好漢的買路錢,我絕對不報官不找后賬。” 這話倒讓一群水匪沉默了一瞬,那人連忙又道:“那些都是上好的茶葉,市價兩三千兩,你們把船遠遠弄走,到黑市里再出手,少說也能換回一千多兩來,這就當是我的買命錢,好漢們放我主仆一條生路。” 一聽黑市價都能值一千多兩,幾個水匪心頭也跳了跳。 以他們的實力,大商船是不敢劫的,劫的也不過是中小商船,會盯上這人也是因為一路尾隨,見他出手實在闊綽,又是中等商船,人手不多,這才綴了一路。 當下看了看船上明說不管閑事,箭卻始終對著自己這邊的幾人,細想了想,他們這些人中確實沒有露過臉,再糾纏下去確實討不著好,趁著夜色遠走才是正理,便道:“行,你們帶上他二人,調頭分道,如果跟在我們后面,那到時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這就是要放那主仆二人一馬的意思了。 說完就看著陸承驍,陸承驍點頭:“行。” 轉頭招呼船家,船家拋了繩索下去,把水里兩人拉了上來,兩人上到陸承驍幾人船上,那一幫水匪早已經劃船去遠了。 浸得落湯雞一樣的主仆兩個,看年歲竟并不大,衣著華貴的那個看年紀二十五六的樣子,仆人也差不多,兩人身上皆有刀傷,在水下時看不見,上來了,那血色就泅了出來。 陸承驍心里最后一點擔心放了下去,原本,這么巧合兩個人來求救,他其實也怕會不會是水匪的手段,這兩人身上的傷倒作不得假,傷成這樣來做內應,那對自己也夠狠。 船家已經招呼船員掉頭了,被救上來的青年對著陸承驍幾人就是一個響頭:“濟南府曹瑾年多謝幾位恩公救命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