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 第79節
這話讓陸承驍眼睫顫了顫,想說什么,到底忍住了。 他得先問問漁兒意思。 ~ 柳漁滿以為要到出發那天才會見到陸承驍,全沒想到陳氏和陸承驍會在今日一起登門。 她昨夜裁衣到夜半,此時正忙著刺繡,而衛氏也和柳大田、柳春山媳婦幾人坐一處縫衣服,外院柳晏安喊了一聲,說是陸家伯母來了,二人皆是一怔,而后連忙放下手頭活計快步迎客。 兩相一見,衛氏和陳氏二人衛jiejie、陳meimei的好不親熱,陸承驍和柳漁相視一眼,相見的喜悅也是溢于言表。 柳大田媳婦、柳春山媳婦早伸長了脖子瞧熱鬧,因陳氏來了,衛氏把人引著往內院去,兩人便看到了一個穿著富貴的婦人和衛氏相攜著進來,后邊跟的是……從前總來給柳家干活的后生。 可從前她們看到陸承驍和八寶,兩人總是一身粗布短衣,跟現在這個錦衣玉袍的少年郎可太不一樣了。 合著,人家只是來干農活時穿粗布的啊? 可這,哪家公子哥一到農忙就換上粗布短打來幫著干農活啊? 這調調,太熟了啊,她們男人每年都要跟著她們一起,去岳家幫著栽田割稻的啊。 再一看和柳漁隔著一步并肩進來的少年郎,郎才女貌。 柳大田媳婦和柳春山媳婦心里幾乎是同一時間,閃過了同一個念頭:這通身富貴的婦人,別不是柳家未來親家母,柳漁未來婆婆吧? 隱隱約約的,兩人都覺得自己觸摸到真相了。 衛氏攜著陳氏進到內院,迎面對上柳大田媳婦和柳春山媳婦的打量,她笑著與陳氏道:“這是族里子侄輩的媳婦,在家里幫著做點針線。” 陳氏已經知道柳漁做成衣買賣一事了,沖二人笑了笑,又與衛氏道:“我聽承驍他爹說起過了,說漁兒在做成衣買賣,他夸起漁兒是贊不絕口。” 漁兒。 柳大田媳婦和柳春山媳婦更確定了,這叫得太親昵了。 衛氏笑著與陳氏說了兩句,轉而就與二人道:“大田媳婦、春山媳婦,我這家里來客了,那身衣裳不若你們就帶回家做去,小心別弄臟了,明天再帶過來就成。” “欸,行。”兩人應著,收拾了未完工的衣裳,與陳氏招呼一聲,便一起朝外行去。 剛走到外院,迎面碰上了才停好騾車的八寶和幫著他一起拿東西的柳晏安,兩人手里滿滿當當的都是各色禮盒。 柳春山媳婦大膽一些,笑著就跟柳晏安打聽,“晏安,你實話同嫂子說,你meimei是不是說親了?” 柳晏安哪好說這個,笑了笑幾句含糊了過去。 兩人見問不出來,心下遺憾,不過倒還知道分寸,抱著衣料離了柳家。 內院花廳,柳漁幫著衛氏泡茶拿點心,陳氏真是怎么瞧怎么歡喜,見她捧了茶來,還要去拿瓜子,陳氏忙把人拉住:“漁兒別忙,伯母才吃過午飯來的,不用再拿吃的,咱們坐下說話。” 衛氏笑著道:“我去拿,你陪你陸伯母坐坐。” 柳漁只能坐下。 陳氏打量她,目光掠過柳漁耳際,笑著看了陸承驍一眼,而后才與柳漁道:“你霜兒meimei很是記掛你,你給她做的那身衣裳,她喜歡得很,一直就想謝你,若不是她大嫂今兒同我一起來了縣里,家里幾個小的沒人管著,她就一同來了。” 柳漁笑道:“那伯母下回再過來帶上霜兒meimei,我若有時間,也去看她,至于衣裳,伯母送我那么多衣料,我也是借花獻佛,只是費一點工夫罷了,霜兒meimei喜歡就好。” 寒喧間衛氏已經出來,正好柳晏安和八寶提著東西進來,笑著喚了柳晏安過來與陳氏見禮,道:“我家老三晏安,和承驍同齡的,你還沒見過。” 柳晏安忙上前見禮,陳氏少不得好一通的夸,等柳晏安退到一邊了,還與衛氏道:“衛jiejie幾個孩子真是個個都好,晏清就不說了,我是見過的,晏安也是一表人材,晏平我雖沒見過,今日已從我家老爺口中聽了滿口的贊了。” 衛氏自然把陸家弟兄三個也夸一通,而后笑問陳氏:“今兒怎么突然過來了,倒那樣客氣,帶這許多東西做什么?顯得見外。” 陳氏笑道:“頭一回上門,沒有先同你招呼一聲,你別嫌我失禮就成。” 又想著衛氏問起了,是個難得的機會,便循著這話道:“還真有正事,承驍他爹今兒給幾個孩子分了家,論理承驍還沒成婚,我家霜兒都還沒議親,是不該這樣的,是以我特來同您說說這事,免得您家后邊才知道,倒生了誤會。” 分家? 這一下柳漁和衛氏都有些吃驚,就連一旁站著的柳晏安都愣了愣。 “是。”陳氏點頭,轉而看了看陸承驍,道:“承驍,我和你柳家伯母說說話,你也和晏安、漁兒到外邊坐坐,家里的事,你也同漁兒說一說。” 這是要和衛氏交底,陸承璋那點子小心思到底上不得臺面了些,索性把晚輩支了出去。 衛氏一聽就明白了,當下與柳晏安和柳漁道:“你們把茶點端一些,到外院花廳說話去,晏安去看看你二哥在哪里忙著,找到了跟他說說承驍來了。” 說是讓去找柳晏平,其實還是騰出點時間讓陸承驍和柳漁能單獨說說話的意思。 在場幾人都聽明白了,柳晏安應了聲好。 柳漁拿茶盤去端陸承驍那杯還沒用過的茶,陸承驍忙幫著接了過去,道:“我來。” “好。”柳漁笑笑,把茶盤讓給了他。 作者有話說: 三更來啦~感謝在2022-05-02 21:01:58~2022-05-02 22:29: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魚魚愛吃魚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5章 幾個小輩出去了, 這內院便就只有衛氏和陳氏兩人,衛氏終于能問出來:“怎么這樣突然的分了家?” 衛氏心中隱隱約約的生出幾分猜想,卻又不敢去想, 就只瞧著陳氏,等她解惑。 陳氏其實來之前就有想過怎么與衛氏說,照陸洵說來,老二犯蠢也就只有老二自己覺得隱秘罷了,柳家人是體面人,恐怕瞧出來了也全著他顏面,但分家這事只要一傳出, 柳家總會往自家身上找原因的,想得多了,怕反而要生分, 不如直說。 陳氏一嘆,道:“說來是我教子無方,也與四年前承驍救下一位袁州商人,及我家是怎么發跡的有些相關。” 把陸承驍十四歲那年如何救下李存義, 又如何被李存義認為義子,李存義想著報答, 給家中兒子找關系進袁州書院時,幫著陸承驍也弄了一個名額。 “因為這個, 承驍十四歲起, 與他兩個哥哥就走了不同的路,不似他哥哥十五六歲進自家布鋪做事, 而是被我們送到了袁州讀書。” “袁州書院的學子, 大多都有書童相隨, 承驍十四離家, 他孤身一人住在書院,我便給他買了當時才十一歲的八寶,跟在邊上做個小童,也是個伴兒,書院里不止教授詩書經義,亦有騎射教習,承驍他義父便送了他一匹馬。” 衛氏漸漸聽出端倪來,果然,陳氏苦笑:“您瞧著,我家承驍看上去是不是就比他上頭兩位兄長過得要好得多?” 衛氏道:“袁州讀書的機會是他救人一命撞到眼前的,馬是他義父送的,這不與你們相干,要說不同,只是多了個小廝,可十四離家在外,又是大書院里,人人都有書童,承驍若沒有,多有不便之處不說,少不得可能還會受些排擠,只是這種種湊到一處顯出了差距,可這樁樁樣樣,其實都是造化。” “可不就是!”陳氏可算是找到了認同,又一嘆:“卻不是人人都能看得開。” 也不等衛氏再問,把家里是怎么開起縣里這家店的事也與衛氏一一說來,道:“就是如此,兩年前我們家才能把生意做到安宜縣來,可以說,承驍雖不似他兩個兄長一般在鋪子里忙了幾年,為家里這一份家業出的力卻一點都不比他兄長少。” 陳氏待衛氏坦誠,衛氏也就不一味避諱,便就問道:“那這分家,是弟兄之間有嫌隙了?與承驍行商一事有關?” 看看,這敏銳! 陳氏就知道男人料得不錯,老二那點子丑兒瞞不過去,人家只是全他顏面,當沒看見罷了。 陳氏也就破罐破摔,不作什么粉飾了,道:“一點都瞞不住你,可不就是這事,倒還沒到那么嚴重的地步,只是承驍他爹瞧出了點苗頭,索性就把家業一分,要把那點子苗頭都掐滅了去。” 說著把這家怎么分的跟衛氏說了,道:“我也是昨天被他喊著八寶接來,今天上午才知曉了這事,當時氣得不輕,可憐承驍還沒成家就先被分了家,漁兒更是還沒進我家門,承驍這頭就攤上這樣的事,我都替這兩個孩子心疼得慌,這不,中午分家文書一寫,我就帶著承驍直奔你們家來了,說是通個氣兒,實是我心里有愧,來與你告個罪。” 衛氏倒極看得開,笑道:“其實沒什么,陸老爺子也是為了幾個孩子好,這不是壞事,且我們家看上的是承驍人品,更有你們家的家風,錢財倒不重要,不是什么大事,你呀,言重了。” 再是沒比衛氏這么一句話更叫陳氏熨帖的了,當下與衛氏道:“衛jiejie你也放心,今兒分家之時我也先把話放著的,承驍這孩子本就離家得早,如今才回來就因著我家那不成器的老二給分了出去,他心思豁達看得開,我卻不能叫老實人吃虧。” “往后漁兒進我家門,霜兒出嫁了,他們小兩口若自己還沒置宅,那只管家里住著,若置了宅,想兩個人甜甜蜜蜜過我就不湊熱鬧,等有了孩子,需要老人幫襯,我絕沒二話的,馬上就過去。” “我家大媳婦你也見過,是個極好的,保管著不叫漁兒因為被分出去就過得辛苦。” 婚事還沒定,就連要幫著帶孩子都想好了,衛氏也是哭笑不得。 不過她私心里是真替侄女高興的,陸家要說真有哪里不好,約莫就是陸二郎小家子氣了些,陸老爺子倒是看得開,也真舍得動手,只這么些微端倪,在尚有一兒一女未曾議親的情況下就敢把家業給直接分了。 這往后承驍和漁兒的日子怎么過,陸家二郎可就都摻和不上了,再有往來,那是親戚情分,兄弟情義,可比攪在一鍋里吃飯要清閑太多。 她這般想的,當著陳氏卻不好這般說,只是臉上笑意倒不掩飾,只半打趣道:“漁兒有你這樣疼她的婆婆我是再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這一聲婆婆可給陳氏高興壞了,眼都笑彎了去,笑著就道:“我是真稀罕你家漁兒呀,不瞞你,就沖你剛才話里那句婆婆,我現下就想提親,明兒一早就讓媒人上門來。” 衛氏連聲道:“別別別,我這侄女兒我也親香著,你往后大把的日子同她一處,還是好一好我,別這么著急才好。” 二人皆笑,陳氏笑好一會兒,止住了,含笑說道:“放心,我現在肯定不這么干,倒不是有心讓你,實在是看我那傻兒子的好戲也很有意思。” 把路上怎么逗的陸承驍小聲與衛氏說了,自己邊說邊樂,最后道:“什么時候能把漁兒娶回家去,就看他自己本事了,我就只管跟旁邊瞧樂子,不過他要哪天真敢再提親事,漁兒若應了,衛jiejie你就也抬抬手。” 聽著還有這事,把衛氏也引笑了,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從沒聽他喊過漁兒名字,一直是柳姑娘、姑娘。” 衛氏也樂了,這回格外好說話:“行,你只別說,他若什么時候敢開口,且能哄得我家漁兒點頭了,我就依你的,應下了。” 本是沉重的分家話題,擱旁人怕是會極為介意,到了衛氏這里,倒不看重,話題轉到一對小兒女身上,談笑間倒把婚事先半許了出去。 陳氏對這親事就愈發滿意了,這是真真兒如衛氏所說,看中的是她兒子和她們家家風。 誰不喜歡被人認可呢,陳氏心里就極歡喜。 陳氏這里拿小兒子當純情木頭樁子打趣,和衛氏兩人說起婚事來,一個敢提,一個敢應,殊不知,此時外院花廳,木頭樁子陸承驍和柳漁說過分家一事后,倒沒求婚,人家直接跳躍到交家底那一步驟去了。 柳漁看著陸承驍遞過來的錢袋,聽他說里邊有一百三十余兩銀子時,怔得一時不知該怎么反應,等回過味來,臉就熱了:“陸伯伯分給你的家業,你放一百多兩在我這里算怎么回事。” 陸承驍想說這是怕自己果真有個萬一,這一趟賠了,這一百三十兩,好歹能讓柳漁把繡鋪開起來了。 可他也清楚,自己這么說的話柳漁是決不會收的,便只道:“我現在所有的家業湊一塊,就只有四百三十兩,我爹分給我的四百兩,以及這些年攢下的零花。這趟行商,大部分銀錢都成貨物了,除卻路上花用的,銀錢還是留一些,真有什么風險,有這一百多兩也能東山再起不是?” 話是對的,分散風險。 “可你放我這里做什么,放自己家里,或放陸伯伯陸伯母那兒不都行。” 這話是明知故言了,因柳漁臉已經漸漸紅了起來。 陸承驍唇微彎,忽而低下身子,微微靠近柳漁,抑住想親昵些喚她漁兒的沖動,略去稱呼,輕聲道:“我這次回來,就來提親,可好?” 他離得太近,偏聲線也極好聽,柳漁心跳不爭氣的快了起來,自覺臉熱,殊不知在陸承驍眼中,她的耳珠已經一點點染作了胭色。 陸承驍心跳也不對勁了起來,他喉頭微動,這一回卻沒退開,而是直視柳漁,直瞧著她連雙頰也漸漸染上霞色,復問一句:“好不好。” 聲音微啞,更添旖旎。 兩人離得極近,四目相對,呼吸和心跳都亂了節奏。 陸承驍敏感的嗅到空氣中有一種清淺的似有若無的香,他極艱難的,才能讓自己的呼吸顯得平常一些。 那一聲好不好,像有魔力一般,柳漁嘴唇微動,竟是想就那么應下來。 陸承驍的視線不覺就被吸引,鬼使神差般的就想靠近。 “承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