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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折君在線閱讀 - 折君 第41節(jié)

折君 第41節(jié)

    她承認她的卑鄙,因為自己的艱難,看似磊落的把情況攤開在陸承驍面前,實則是哪怕清楚知道沾上柳家就是沾上一個黑泥潭,也期盼著他能甘心情愿躍下來。

    陸承驍既沒有滿口應了,也沒有猶豫很久,他只是從前的心結豁然全解,所以,她所有的算計,都只是因為處境太過艱難。

    “我愿意!”

    滿心里只有疼惜,這愿意二字說得半點不曾猶豫。

    柳漁卻阻道:“不急,關乎終生,公子細想想的好。”

    陸承驍急了:“柳漁,我很確定……”

    “陸承驍。”柳漁打斷他,道:“天色太暗了,你送送我吧,到柳家村還有一段距離,你再想想。”

    這是她最后一點良心。

    陸承驍靜默了下來,而后點頭:“好,我會仔細思量再答復姑娘。”

    他把和柳漁用過的兩個拜墊搬回神龕前,又確認過火堆邊沒有能引燃的東西,這才與柳漁離開這里。

    兩人一路走著,柳漁始終沉默,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讓他安靜思考。

    陸承驍也把心里的話想了一路,直到離得柳家村近了,忽然想起他在山神廟中說要娶柳漁時她的反應。

    初時,似是動容的,后來是哪里不對,她眼里的光似乎黯了下去。

    陸承驍確定自己應該是沒看錯的。

    他回想自己說了些什么。

    ——你信我,你想要好的生活,我給你好的生活,我會努力,以后必然比現(xiàn)在的日子還好,一定不讓你因今日的決定感到后悔。

    你想要好的生活……

    陸承驍驀然僵住,有什么轟然一下砸在他神魂里,他陡然明白了是什么讓柳漁眼里的光黯了下去。

    是偏見,是先入為主的印象,是他把柳漁框定住的一個既定印象。

    他以為他早已經(jīng)放下、不在意了的東西,原來一直還深藏骨血,不知什么時候被觸發(fā),在無意識中就帶了出來,甚至于他自己對此毫無所覺。

    可卻是扎扎實實的刺了柳漁的心。

    陸承驍整個人懵住,腳步還下意識的跟著柳漁行走,腦中卻只剩下一片混亂。

    他可還做過什么?

    是了,柳漁落水時,他把人救上來后,因著陳昇母子的對話,他下意識的生出了柳漁在設計陳昇,為了坐實和陳家的婚事的念頭。

    可他忽略了,柳漁那樣怕水,她完全不會水,渝水河的水又湍急,天色全暗了,一入了河,若非他水性極好,換個旁的人許是都未必能順利把她救上來,柳漁怎么會為了謀一樁婚事拿自己的命去賭。

    一抹涼意攀進他心里,而后遞達向四肢百骸。

    因為被她算計過,便永遠以一樣的目光去看待她,陸承驍心尖顫抖著,痛如刀絞。

    柳漁那樣聰慧,在他說出那句話時,就已然覺察到他的偏見了了吧,所以才會失望。

    陸承驍心中還山崩海裂著,柳家村已是到了,柳漁停住腳步,看了陸承驍一眼,見他離柳家村越近就越是魂不守舍,眸光黯淡了幾分,卻仍能牽起一個笑顏來。

    “我到了。”

    “今日蒙公子相救,這恩情柳漁銘記于心,公子他日若有所驅(qū)譴,只要柳漁能做到,必償今日之恩德。”

    見陸承驍還有些怔愣,柳漁向他點了點頭,道一聲告辭,福身欲走。

    陸承驍猛然拉住她袖擺,情急中喚了她名字。

    “柳漁。”

    柳漁抬眸看他,陸承驍迎著她的目光:“我的答復,你不聽嗎?”

    還有答復嗎?

    柳漁靜靜望著他,并不曾說話。

    “姑娘可知,你落水時,陳昇也在岸上?”

    柳漁眸光起了微瀾,靜候下文。

    陸承驍望著月色下如煙似渺的少女,喉中緊澀:“他原是要下來相救的,我沖向渝水河時,聽陳太太說,他若下來,你便什么名節(jié)也沒有了。”

    他頓了頓,才道:“那時陳昇說,他娶你。”

    他把指節(jié)一寸寸拳入掌心:“柳漁,我很自私,是我拽住了他把人丟了回去,自己奔你而去了,那時候只有一個念頭——如果你會因落水而成為誰的妻子,那一定不能是別人。”

    柳漁長睫微顫,一言不發(fā)地聆聽。

    “一入水后,滿心只有怕失去你的恐慌,什么也顧不著想,后來你嚇得抱著我不肯放時,身子微顫著,我心疼又生氣,那一刻我先入為主的生出了你是為謀一樁婚事而在陳昇面前設計落水的念頭,方才,方才山神廟里,我說以后給你過最好的日子時,你眼里的光一下子黯了下去,我看到了。”

    他說到這里頓住,垂了眼睫:“當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了什么,直到方才我才醒悟過來——是因我心里還殘存著最初的印象,理智也被恐懼和嫉妒蒙蔽了。”

    他看向柳漁:“你怎會為了謀一樁婚事就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賭注。是我的偏見還在,所以叫你失望了,對不對?”

    柳漁心間一顫,抬眸看向他:“你又怎知我不會?我不是一直都在謀算嗎?”

    “因為你驕傲、良善,你若愿為要一樁好婚事拿命去賭,剛才就毫不猶豫應下我了,不會與我說那許多;你若執(zhí)意要有一門好親事,不需要陳昇,只需在送荷包不成那次后再見我?guī)谆兀揖褪枪媚锬抑兄铩!?/br>
    最后一句,無端成了表白。

    柳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垂了眼簾,搖頭道:“我沒有你以為的那么好,公子高看了我,也低看了你自己。”

    陸承驍微微笑了起來:“并未錯看,因我心悅姑娘,自初見時已生了情愫,姑娘問我喜歡你什么——我不知這情由何處起,只知道當我意識到時就已經(jīng)深陷其中了,走不出來,也不想出來。”

    “姑娘說紅顏會老,花也終有凋殘的一日——或許容貌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之一,可容貌它本身不也是你的一部分嗎?我喜歡的就是你,是完整的你,你會老去,我也一樣會老去。”

    “柳漁,我想娶你,愿終其一生都為讓你過上好日子而努力,不因你喜歡金錢財富與否,而是我就想把最好的都奉給你。”他灼灼望著她:“你愿意嗎?”

    作者有話說:

    認真看過大家的評論,有鼓勵也有很中肯的建議,非常感謝,這一章小修了一下措辭,我碼字太慢了,連載期有時候疲于奔命的趕更新,寫得急了有許多顧及不到的地方,謝謝大家提醒。另外,以后更新時間改到晚上九點了,因為我碼字太慢,一個章節(jié)通常是寫好幾稿最后選一稿發(fā)上來的,費時太長,以至于中午十二點更新,我頭一天晚上不到一點不敢睡覺,第二天早上又怕寫不出更新來,七點的鬧鐘就起來碼字,時間一久身體要崩了,決定把更新時間放到晚上九點,這樣我能在早上稍微放心的多睡兩小時,所以今天的更新就是在晚上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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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你愿意嗎?”

    少年殷切地望著她。

    柳漁將選擇的權利交由給陸承驍和命運, 而陸承驍攜著命運向她跨行了一步,似刀鋒破開迷障,讓月光的清輝也能拂照到她身上。

    柳漁眼眸無端酸澀, 唇邊卻綻出一個層層拂展的笑靨來,她應了一聲好,道:“兩日之內(nèi),你若能真正征得家中同意,并帶著媒人來提親,我就應下了。”

    她愿意相信陸承驍是真心,只是經(jīng)歷了陳家, 饒是陸承驍說得再好,陸家人沒有上門提親,一切就都還是空的。

    如果她向光明前進了八步, 剩下的兩步,命運已然選擇了她一回,只看是否還肯再眷顧她一回了。

    柳漁一個好字出口,陸承驍呼吸都有一瞬停窒, 直到她把條件也說完,陸承驍已是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臉上的笑壓根就壓不住,若不是這里已經(jīng)就在柳家村村口了, 他恨不能喊叫幾聲, 讓心里的歡暢放飛。

    顧忌著不遠處就有村民的宅子了,他把這喜悅強抑住, 只眼里放光的瞧著她:“好, 兩日之內(nèi)必定會來的, 你只安心等著。”

    說到激動處, 手都不知往哪里安放好。

    柳漁也抑不住,眼里溢出了笑意,看看柳家村內(nèi),不敢在這里和陸承驍久聊,道:“那我回去了,你也早些歸家去吧,你今夜入渝水河救我,至今未歸,家里人恐怕還憂心著。”

    陸承驍仍是不舍,可也知道現(xiàn)在這個時候在一處確實不合適,尤其這是柳家村,被人看見的話柳漁一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最終點了點頭:“我看你進村再回。”

    柳漁無奈,與他一福身作別,走了十數(shù)步,轉(zhuǎn)過頭見陸承驍仍站在那,朝他擺擺手,陸承驍才終于轉(zhuǎn)身。

    柳漁駐足望著少年夜色中且行且回首的身影,心緒復雜。

    陸承驍,我自私這一回,若果真能成,往后用余生報答。

    柳家的糾纏,往后她也都盡可能自己應對。

    這是由地獄向人間的引渡,她感念他朝她伸來的那只手。

    ~

    渝水河邊,放河燈的百姓早就各自歸家,而有人落水之事只是成了鎮(zhèn)上各家今夜睡前的談資。

    只有陳家三人,此時還不曾離去,因陳昇失魂落魄的沿河岸徘徊,還不肯放棄尋找柳漁,陳太太和陳小妹只能陪勸著。

    陸承驍踏上石橋時,陳昇遠遠看到一個人影,就猛地朝石橋上奔了過去,陳太太母女只能在后邊快步追著。

    陳昇看清來人是陸承驍時,幾乎是撲過去的,“柳漁呢?柳漁怎樣了?”

    話音才落,發(fā)現(xiàn)陸承驍衣服竟是干的,他滿面驚怔望著陸承驍:“你,你們……”腦子里已經(jīng)過了孤男寡女,陸承驍怎么救的柳漁,又藏身到了何處,倆人又如何把衣服烘干了的。

    他腦子里似被雷劈過一般,轟轟然的被砸出了陣陣眩暈。

    陸承驍?shù)暮眯那樵谝姷疥悤N身后緊隨而來的陳太太時就消失了個殆盡,回程這一路,足夠他想明白許多事情。

    他甩開陳昇扯著他衣袖的手,看陳太太一眼,目光轉(zhuǎn)回到陳昇臉上,道:“柳姑娘沒事,只我問過,她并非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推入渝水河中,陳昇,你覺得這是意外還是人為?”

    陳昇猶還困在臆象里的煉獄,像被投身銅爐里熬煎,血液都汩汩地沸騰,呆怔怔的把陸承驍?shù)脑捜肓硕瑓s未入魂。

    陳太太卻是眸光微變。

    陸承驍早盯著她,而今見陳昇不語,轉(zhuǎn)向陳太太道:“陳太太你以為呢?”

    陳太太心頭一跳,面上還竭力保持著平靜:“人太多擠的吧。”

    陸承驍至此幾乎已經(jīng)確定了,冷聲道:“陳太太手段了得,只是惡事做多了這入夜還在外面,不怕嗎?”

    陳太太銀牙緊咬,臉上掛著的三分虛笑都沁上了寒意:“不及你這意有所指、含血噴人、挑撥是非的手段,這般與長輩說話,你們陸家也真是好教養(yǎng)。”

    陸承驍直接略過了陳太太那一聲自居的長輩,只譏嘲道:“陳太太何必自謙?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真是女中諸葛,可惜了,太過歹毒。”

    話被他挑得這樣開,陳太太一下冷了臉:“我不懂你說什么!”

    陸承驍意有所指看了陳家兄妹一眼,道:“懂與不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陳太太還是藏好首尾,莫叫人拿了把柄,揭了面皮,有朝一日叫親近之人也寒了心才好。”

    陸承驍這話說完,陳昇還有些怔怔,陳小妹臉色已是白了。

    陸承驍也不多逗留,大步就離了這幾人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