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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的事情,卻突然讓唐米意識到,這人他根本沒有心,他看不到她受傷也就罷了,他也看不到女兒在哭。他在他娘面前,一味地屈服、忍讓,扭頭對著她,卻又是另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 要說夫妻十多年,沒有感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正因為有感情,唐米才更覺得心寒。 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她突然站起來,沖張肖軍說:張肖軍,咱們離婚吧! 這下子不止圍觀的人傻了,張肖軍傻了,就是刁元英也傻了。 不就是一塊rou嘛,芝麻綠豆點大的事情,怎么就扯到離婚去了。 刁元英覺得,唐米這是在使性子,威脅他們呢。她個一年到頭掙不來一分錢的家庭婦女,離了婚她靠誰養活去? 哎喲,我真是瞎了眼,討了這么個兒媳婦,為幾兩rou,就能這么鬧騰。還離婚呢,就你這樣的,離了我兒子,我就問你怎么活?刁元英叉著腰還要罵人呢。 本來張肖軍見唐米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心里咯噔了一下,現在聽他老娘這么一說,又覺得硬氣了。是呀,就唐米這樣的,跟他離了得怎么活? 唐米,你今天鬧騰得可有點不像樣。張肖軍說,沒的讓大家看笑話,趕緊收拾下回家,正月里我不跟你計較。 動不動的就提離婚,這可不是什么好習慣,要不是正月里,張肖軍可得讓這婆娘知道知道,什么叫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對對對,這正月里呢,哪能說這種喪氣話。旁邊鄰居趕緊勸道。 哪怕是平時跟唐米關系不錯的趙大媽,這時候也得勸唐米:唐米,咱生氣也不能亂說話啊,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說什么離不離婚的,你別犯糊涂。 千百年的傳統,老百姓勸和不勸離。何況,在他們看來,也確實不是什么大事,不就為塊rou吵了幾句摔了一跤嘛,要為這就鬧離婚,那可鬧的事情多了去了,日子還怎么過?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難得糊涂嘛,你做兒媳婦的,在婆婆手里吃點虧,那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都說敬老尊賢,有rou先緊著老人吃也沒錯呀,你這么鬧騰,背后反倒被人笑話斤斤計較。 男人嘛,脾氣臭說話沖,別聽他的就是了,能掙錢最重要,滿村里除了走南闖北的張翼,誰能有張肖軍這么能掙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都是勸唐米的。 偏偏,就沒人指責一句張肖軍母子的不是。 畢竟鄉里鄉親的,誰都知道刁元英不好惹,當然只能勸老實本分的唐米繼續忍氣吞聲。 唐米呢,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她知道,這世上怕是沒人會支持她離婚,她的身后,其實就是一片空蕩蕩的懸崖,一不小心踩下去,那就是粉身碎骨。 她其實很害怕,怕得渾身都在發抖,可她還是咬著牙把話說了出來:張肖軍,不是你計不計較,現在是我要跟你離婚! 哎喲,唐米,你這,怎么不聽勸呢。趙大媽幾個人頓時皺起眉頭,覺得自己這苦口婆心的,都白費了,人家唐米這是軸勁上來了,聽不進好話啊。 張肖軍臉色陰沉下來:我看你真是皮癢了。 唐米抱起小粉團:乖囡,咱們走。 平時性子軟的人,一旦打定主意,反倒會比其他人更堅定。唐米這些年省吃儉用的,也攢了幾百塊錢,她準備拿著這些錢,先厚著臉皮回娘家住一陣子。她有手有腳的,哪怕街上撿垃圾去,也得把小粉團拉扯大。 張肖軍當然不會這么輕易讓唐米走。 因為從小不受重視,他這人其實有些自卑,而又因為這些年掙了不少錢,他又漸漸自大起來,所以,他這人就分外的要面子。 這年月離婚還是個驚世駭俗的事情,男人被女人提離婚,那就是頭等丟臉的事情。 牌打一半被喊過來,他本來就滿心的不耐煩,這時候更是火冒三丈,見唐米轉身,他這心火就壓不住了,抬腳就踹了過去。 張肖軍! 真的是見了鬼了,怎么每回他想踹唐米,都能聽見小姨子的聲音。張肖軍愣了一下,腳沒踹出去,一個踉蹌,反倒差點摔了。 唐粒,你怎么來了?唐米在門口碰見唐粒,也很驚訝,她不是去后趙村看戲去了嗎? 唐粒看著她臉上已經干了的血跡,皺了皺眉:大姐,這怎么回事,臉上怎么都是血?再看一眼小粉團,小丫頭還在抽抽噎噎地哭呢。 哎喲,你們老唐家的姑娘可真厲害呢,跑婆婆家里搶東西不成,自己摔一跤,還鬧著要離婚呢!刁元英慣會顛倒黑白,看見唐米娘家來了人,立馬惡人先告狀。 娘家人面前,自然不好動手打人。張肖軍強壓著火氣,說:唐粒,你姐大概是瘋了,跑我媽家搶東西不說,不過摔一跤,她竟然就說要離婚,這脾氣,你回去問問,這是你媽教她的嗎? 這是倒打一耙,反要賴唐米沒家教了。 甚至旁邊的鄰居,看到唐米娘家人來了,也要來勸上幾句:唐米這氣性是太大了,一家人過日子,吵吵鬧鬧的,總難免的嘛,怎么能動不動就提離婚呢。唐米meimei吧,趕緊勸勸你姐,沒啥大事,真心犯不著鬧。 唐粒也不說話,就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等把事情弄清楚了,她笑了笑,走到刁元英面前,和和氣氣地說:嬸子,你說的對,為著塊rou鬧騰,確實不值當。這羊啊,是我買的,說來也巧,這羊還是跟你們村的張翼買的呢,內蒙大草原的羊rou,是不是確實比咱本地的要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