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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澤隨意掃了一眼,他看向噴泉池中自己的倒影——白發灰眼,身形消瘦纖長,看起來仿佛一名命不久矣的病人般,蒼白而又冷漠。 他想,這是變回原本的樣子了? 但這里是哪兒呢? 是倫道夫·卡特的日落之城還是……夢境諸神的居所,秘境卡達斯? 隨著這種想法而來的,是華美的建筑轟然坍塌的景象,大理石地板塊塊破裂,整個日落之城都仿佛變成一塊脆弱的玻璃,被人狠狠地用錘子砸碎,又殘忍地碾成粉末。 粉末被冰冷的狂風吹散,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扇巨大的門,以及巨門內廣闊的庭院。 ——由倫道夫·卡特用美好記憶與熱情構筑的落日之城,變成了位于冰冷荒漠中的秘境卡達斯。 周圍漆黑一片,狂風咆哮著沖撞一切,而青木澤眼前的是一座被黑暗包裹的巨大城堡。它矗立于卡達斯之巔,是夢境諸神的居所。 青木澤想:果然,童磨可不是卡特,那么具有想象力。 他邁步向前,進入了這座由冰冷與黑暗筑成的高塔般的城堡。他爬上巨大的階梯,走過仿佛看不到邊際的長廊。他在這座空無一人的城堡內走了很久很久,他數著心跳計算時間,確認自己已經行走了將近一天一夜,但他竟從未感覺到過疲累,反而一如最初。 這也正常,青木澤想,這可是在做夢啊,人在夢里怎么會累呢? 只是即使花了如此多的時間,他仍然未能到達城堡盡頭。周圍寂靜極了,只有他自己一人“噠噠”的腳步聲,這聲音讓他想起慘白房間里的每個夜晚,他睡多了再也睡不下的時候,就會這樣踏著步子,在房間內轉了一圈又一圈。 但那時,他往往轉不了多久,一群穿著西裝的人就會帶著一群白大褂與制服出現在他的玻璃窗外。他們會緊張地詢問他怎么了,要做什么。 他說他只是睡不著,卻沒人相信。 青木澤抬頭看向高遠的天花板,隨意地找了根雕琢著奇異紋飾的柱子,盤腿靠坐下來。 然后閉上眼,靜靜地睡著了。 * 青木澤再次睜開眼,這次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黑暗中。他看不到周圍的一切,眼前除了黑色還是黑色。他也感受不到任何事物,他甚至覺得自己是漂浮在空中、腳下沒有任何支撐物的。 但他還是可以向前走,他感覺得到自己是在行走。 于是青木澤又開始了漫無目的的旅程,這一次的路程比在卡達斯的城堡里時還要無趣,但卻仿佛有什么驅使著他,讓他不停地、不停地走下去。 這片黑暗深邃而又恐怖。青木澤甚至想,如果在這里的人不是他這樣腦子有病的,大概早就被這黑暗逼瘋了。 但青木澤卻覺得無所謂。 他本身就一直在這樣的黑暗中行走著,陪伴在身邊的也都是空虛。 所以即使在過了很久,青木澤依舊保持著平穩的心態。直到他隱約聽到什么聲音——那是種由刺耳的笛聲與不詳的鼓聲所組成的音樂。 青木澤猛地瞪大雙眼,他在原地停了一下,隨后步伐由行走變成了奔跑。 他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那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它們穿過耳膜直直地沖擊大腦,用嘶啞難聽令人作嘔地音節折磨著人的精神。但青木澤卻感覺不到什么,他只是跑向那里,直到看到那處宇宙中最深沉的黑暗。 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地方,仿佛一片深淵,容納著這世間最強大也最為恐怖的存在。青木澤慢慢走進,他看到了那個沸騰著不停變換著形態的龐大物體。祂沉睡著,同時似乎呢喃著什么,嘈雜的耳語鉆進青木澤耳中,卻怎么也無法聽懂。 青木澤知道他所見到的是什么。這是沸騰的混沌源核,是世界一切的起源。任何見到祂的人都會無法自拔地深陷瘋狂與深淵,甚至無人敢開口念出祂的名諱。 但奇異的是,即使青木澤已經走到了祂的面前,他依舊沒什么感覺——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他忽然感到有些困倦,迷茫地打了個哈欠,并四處找尋著適合躺下來睡一覺的位置。最終,他安心地蜷縮在這團不定型生物的腳邊。 他睡著了。 * “咔噠。” 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姑娘打開門,推著醫用小推車輕聲走進病房。 她要給這個病房的病人更換葡萄糖。 根據記錄,這位病人已經昏迷了一個月零四天。但無論檢查多少次,也沒能搞清楚他到底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 病人03A號,表體無任何損傷,內臟器官表現良好,大腦活躍度正常,未發現任何可致使其昏迷的誘因。可就算這樣,病人依舊不見醒來,而將他送過來的人也沒有一定要喚醒他的意思。 只是每隔三天,負責這個病房的醫護人員都會被更換,并被禁止再次接觸這間病房。 奇怪的病人,以及奇怪的家屬。 雖然年輕的護士小姐并不認為那些人和這位病人有什么血緣關系,畢竟他們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甚至是言語間對待病人的態度,都更像冰冷的陌生人,因某些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而照顧對方。 不過也有一些看起來態度比較平和,但據說那只是保鏢。 護士小姐彎腰從小推車中拿出一瓶新的葡萄糖,打算更換原本那瓶。只是她一直起腰,就與一雙灰色的眸子對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