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雪 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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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損失不大,在幾萬人的隊伍里幾條人命根本不值一提,但足以撼動軍心。 一時間人心惶惶,不敢向前。 蕭騁不給他們退怯的機會,穆勒更是不屑一顧道:“雕蟲小技,他們正是沒有別的法子,才出此下策!” 是以,一行人放棄休整,繼續(xù)往前。 然而兵臨城下,卻見太原府的城樓上立起無數(shù)只盾牌,全然是一副嚴防死守的狀態(tài)。 只聽城門內(nèi)傳來一聲吼聲和震動,那是刀槍跺于地面的聲響,氣勢如虹。聽聲音,足有數(shù)萬人不止。 可太原府哪里這么多人? 蕭騁略略猶豫了一瞬,就被穆勒搶了先,“怕什么!朝廷的兵馬根本不可能這么快就到,你忘了,京都還沒有皇帝呢!” 穆勒喝道:“不能退,定是他們在耍詐!” 他一聲令下,士兵自當只能沖鋒陷陣。 然而戰(zhàn)況卻并不太好。 城門設(shè)下兩道火線,比山谷時的威力還要大,在引爆炸藥后,前排持盾的士兵頓時傾覆,羽箭緊接而來,絲毫不給調(diào)整的空隙,投石機也準備就緒,阻斷試圖爬上城樓的敵軍。 整個城樓就像披上了盔甲,各處嚴防死守,唯有迅速擊破城門才是唯一的出路。 可城門內(nèi)不知多少兵力,蕭騁是個謹慎的性子,他不能像穆勒一樣不管不顧往前沖。 穆勒說朝廷的兵馬不可能如此快速抵達,可若是有人提前泄露了呢? 別忘了,還有個知悉一切的霍遮安! 如若趙庸根本攔不住他,又當如何?! 原本蕭騁只是如此猜想,但當城樓上響起“砰”地一聲響時,蕭騁耳尖一動,在這嘶喊連天里竟能迅速捕捉,是火銃! 是五軍營才能配備的火銃! 倘若朝廷的人馬沒來,區(qū)區(qū)太原府,如何配得起火銃? 蕭騁目眥盡裂,盯著那傳來聲音的方向,卻只能見到一面盾牌,根本看不清背后之人。 就在將要攻破城門時,他厲聲喊道:“后撤!” 穆勒難以置信,“國公爺!” 蕭騁面色沉沉,“我說后撤!” 數(shù)萬大軍接連后撤,只余城門外一片尸山血海,然而城門內(nèi),卻只數(shù)千錦衣衛(wèi)與數(shù)千士兵嚴陣以待。 哪來的數(shù)萬人不止? 根本就是虛張聲勢罷了,那些士兵甚至還在瑟瑟發(fā)抖,生怕這招不好使,城門攻破,他們就要被碾成rou泥。 霍顯自城樓而下,把那火銃拋給南月。 太原知府腿早就軟了,聽撞擊城門的聲音消停,顫巍巍道:“這這這是打跑了?” 他嘴角還沒有揚起來,就聽霍顯冷酷道:“沒有,早呢?!?/br> 知府欲哭無淚,“可再打一回,我們就扛不住了??!屆時城中兵力空虛被知曉,那可怎么得了?” 霍顯咬開臂束,說:“那今晚大擺筵席,吃上最后一頓吧,對了,要有歌有舞的那種,聽說大人府上美人不少啊?!?/br> 知府的心涼了一大截,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南月卻笑,蕭騁雖退,但今夜必會遣人來探,做戲么,那就得做全套,南月心領(lǐng)神會,同情地望了那知府一眼,追上霍顯,將水囊遞上。 走近了才察覺,霍顯臉上全是汗。 姬玉落站在城樓上,聽得太原府的軍報,著實為霍顯捏了把汗,而隨軍報一同來的,還有霍顯在京都時回的信。 她稍稍一怔,拆信的動作都慢了下來,惹得方恪盡都急了,他以為信里仍舊是軍情,探頭道:“快看看,現(xiàn)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況嘛!” 姬玉落皺了下眉,護食一樣擋了擋,無情地說:“跟你沒關(guān)系?!?/br> 方恪盡:“?” 隨后她背過身去。 然信里卻只字未有,只另一枚金珠安安靜靜被裹在帕子里。 姬玉落愣了好久,才側(cè)目去看綿延的山巒,那里的盡頭是一座看不見的城樓。 她這樣眺看,仿佛能與城樓上的人遙遙相望。 姬玉落把信攥得皺巴巴的,眉間像是化了場雪,渡著霞光,含情脈脈得令方恪盡有些害怕。 作者有話說: 只有兩個知府受傷的世界。 第103章 太原府擊退逆賊的消息傳到京都時, 已是幾日之后了,此事在京中引起軒然大波。 太原退敵,卻是得錦衣衛(wèi)助力? 北鎮(zhèn)撫司人去樓空, 眾人皆以為他們是看情勢不利, 落荒而逃, 原來他們竟是御敵去了?那天殺的錦衣衛(wèi)會做此等好事? 可幾千兵馬如何嚇退幾萬叛軍的? 莫不是太原知府昏頭, 弄錯了吧…… 酒肆茶樓議論紛紛。 沈青鯉聽了,有些許不解, 道:“他此為兵行險招,想要拖住叛軍, 還有別的法子, 怎至于以幾千擋幾萬?” 謝宿白握著個空杯,摩挲著杯沿缺的一道口子,說:“他是在為錦衣衛(wèi)眾人留退路,這戰(zhàn)只有打贏了, 來日他們在京都, 才不至被趕盡殺絕?!?/br> 說罷,他垂了垂眸。 北鎮(zhèn)撫司里,那些跟著霍顯的人, 許多都已娶妻生子,家就安在京都, 他們無處可去,他們必須要有光明正大留在京都的理由。 至少, 過的不再是被人在門口潑泔水的日子。 霍顯將所有人都考慮到了。 這個人…… 午時的日頭有些刺眼,謝宿白被晃得垂下眸子, 喉間溢出一聲莫名自嘲的笑, 惹得沈青鯉看過來, “你笑什么?” 謝宿白道:“蘭序啊,我們并不了解他?!?/br> 沈青鯉不說話,略顯喪氣和懊悔。 兩人又在一品居坐了許久,直到臨桌幾人說完錦衣衛(wèi),又開始攀談其他,謝宿白聽了會兒便沒了興趣,沈青鯉只好推著他回了客棧。 剛行至一樓大堂,傲枝早已守在樓梯口。 她上前道:“主上,蕭元景來了?!?/br> 謝宿白薄薄的眼皮掀了掀,溫和地說:“給人上茶,來者是客,切勿怠慢。” 蕭元景卻無心喝茶。 他是追著一封信來的,信里放著一塊玉玦,那是長安的貼身之物。 而送信之人,只提及了連鈺殿下的名誨。 蕭元景已經(jīng)在這兒等候多時,從滿心焦急到心如止水,這其間他將此事仔細捋了捋,竟也未覺太驚訝。 趙庸早就提醒過他,要小心霍顯。 而霍顯如今違抗趙庸,十有八九是另尋靠山,說到底,背后之人還是謝宿白,只是他一直沒將長安的事往他身上想,也沒有證據(jù)。 又過片刻,門外才傳來的聲響。 蕭元景坐得發(fā)僵的背脊挺直,在門推開的那刻,便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謝宿白。 雖說如今京都將這位皇長孫傳得天上有地下無,但蕭元景還沒來得及與他打照面,這會兒視線在他廢掉的雙腿上落了一瞬。 才攥緊了手,將玉玦放在桌前,道:“長安在哪里?” 謝宿白莞爾道:“蕭大人,消息是要對換的。蕭騁留你在京中,是要做什么?” 見蕭元景緘口不言,他才慢慢地說:“傲枝,送客吧,看來下回,我得往貴府送點別的。” 別的。 蕭元景瞳孔緊縮,幾乎是咬牙切齒道:“連鈺!” 謝宿白彎了彎唇,并不往心里去,嘴角的弧度卻像是嘲弄,“何必呢,你替蕭家賣命,蕭家可拿你的命當命了?蕭騁若真心待你,這些年你手里沾的那些污穢,他怎不讓自己兒子碰?” 四目相對,謝宿白總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他嘆了聲,“罷了,我本也沒將籌碼壓在你身上,既然如此,蕭大人請回吧?!?/br> 蕭元景卻沒有動,他放在膝上的手攥得青筋暴起,過了好久才說:“趙庸料到朝廷遲早要派兵御敵,早就命我在神機營安排好一批次品,就在宣平侯帶走的那批軍械里……” 拿著次品軍械,到了戰(zhàn)場,戰(zhàn)士們就猶如手無寸鐵,真打起來又如何能打得過? 謝宿白聞言,卻只一笑,道:“我已命人悉數(shù)攔下,這會兒,那批次品應當已經(jīng)在回京的路上了?!?/br> 蕭元景大驚:“你怎么知道?” 這事他做得十分隱蔽,從未假手于人,除非神機營的禁軍里,有他的人! 蕭元景幾乎立即想到,那次在九真廟,由禁軍看管的大型野物莫名其妙被放出,那時他便隱約不安,如今想來,卻是早有端倪。 他在軍中,究竟安插了多少人? 謝宿白不覺得自己說了多驚人的話,只淡淡問他:“還有呢?應不止于此吧?!?/br> 蕭元景與他對視,那種壓迫感隨之而來,他連開口都變得艱難,“神機營……會不間斷地往國公那里運送軍械補給。” 謝宿白“嗯”了聲,問:“走哪條路?” 蕭元景道:“繞道走山路,自有人接應?!?/br> 謝宿白停了片刻,又問:“還有呢?” 蕭元景似是急了,他壓低眉梢道:“我所知已盡數(shù)告知于你,長安究竟在哪里!” 可謝宿白仍舊靜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