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雪 第48節
書迷正在閱讀:萬人迷穿進戀愛游戲后(快穿)、棠姑媽的新生活、有絲熱愛、和老板的秘密 (產奶1v1)、太陽之歌 1v1 劇情H、甜杏、4℃ Love(黑道)、不服、哺乳全班男生(出軌)nph、談個鬼的戀愛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霍顯噌地起身,往門外邁出去,“籬陽,辦事了!” 籬陽“欸”了聲,著急忙慌跳出門檻。 前幾日霍顯便命他暗里布控,將人都調動起來,防的就是個萬一,眼下倒好,真用上了。 霍顯是要進宮報備,才剛行至庭院,迎面便有個內侍模樣的人,手抱拂塵而來。步履匆匆,走近方看出是皇帝身邊的公公,尖銳的嗓音響起來,“誒喲!鎮撫大人,快進宮吧,天都要塌了!” 霍顯覺得此時沒有比疫病消息散開的事還大了,但左右是要進宮,他也不多問,快馬加鞭進宮了。 御書房里,連趙庸都在。 平素里他不在御前侍奉,一來是他懶得與蠢皇帝周旋,二來也是蠢皇帝不愛他在跟前管制,可他今日不僅在,臉色還尤為難看。 霍顯進到里頭,“父子”倆對視一眼,像是傳遞某種默契的信號,霍顯就知曉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但于趙庸來說糟糕的事,也未必真不是好事。 順安帝怒砸了幾個杯碗,正龍顏大怒地在殿前來回徘徊,見霍顯來,忙拉過他,“遮安!你看看,你來看看這幾個廢物!” 殿前跪的多是戶部的人,秦威竟然也在。 霍顯眼微瞇,不知為何,心里莫名竄上一種不好的預感,在聽完戶部尚書袁祥生說話之后,他愣住,“庫銀丟失?” 他不可置信地問:“銀庫有重兵把守,怎會丟失?” 為防小人盜取銀庫,想要開啟銀庫需要一連串繁雜的程序,不僅需得戶部文書,文書還要印上玉璽以及兩位掌管者,也就是尚書和侍郎的文印,如此才能過了巡防那關,不僅如此,連銀庫的鑰匙也分作兩把,就算過了巡防守衛,也需得兩把鑰匙一起才能打開銀庫。 這其間,文書、玉璽、文印、鑰匙,哪一樣都難。 庫銀丟失,袁祥生和秦威責無旁貸,兩人跪倒是跪得十分虔誠,但卻對此事一無所知,也將文印和鑰匙都遞了上來。 霍顯卻是驀地一怔,想起姬玉落在秦府遇見的人。 他喉結微滾,半響才說:“那文書呢?庫銀運出總要有緣由,看管銀庫的戶部大臣難道不看文書隨意放行嗎?” “有、有的!” 秦威不喜霍顯,但真到了御前還是怵他,抖著手將文書遞上,說:“看管銀庫的官員便是瞧見這份文書,才予以放行的?!?/br> 霍顯接過文書,順安帝臉色微變,瞬間就不說話了。 緣由無它,被盜走的那筆白銀,明面上是為了給順安帝修建長生殿的。 長生殿是順安帝的行宮,打造了小半年,耗費財力物力巨大,內閣因此不滿,竭力反對,畢竟自先帝以來,國庫便日益空虛,到了順安帝這一代,已然到了坐吃山空的地步,何況順安帝委實奢靡,每年后宮開銷就是一大筆支出。 這修建長生殿,就連趙庸都不同意。 薅羊毛歸薅羊毛,可真把羊薅死了,可就得不償失。 但順安帝顯然陽奉陰違了,竟將國庫當成私庫,肆意取用!還成了賊人盜取銀庫的踏板! 順安帝怒責戶部官吏,也深知此事與他也脫不了干系,但他慣會推脫,甩袖說:“這文書定是混在那些公文里,我沒細看才下印了,可奏章公文都是內閣呈上來的,定是有人故意為之!幫兇,都是幫兇!” 霍顯不說話。 要將庫銀成功運出,其間得經由多少人手,大小各司,從上到下,都必有人幫襯。幫襯之人官職或許也不必高,甚至可以不起眼,有時睜只眼閉只眼,就能讓這份文書出現在皇帝面前。 這樣的安插布局,非一日能成。 就像三法司、九玄營,都像是沉寂已久的棋子。 到如今,下棋之人才開始動了。 霍顯能察覺,趙庸必也早有所覺,殿內一時靜可聞針。 這樣的寂靜讓人心慌,順安帝忙說:“這么大筆銀子,要運出去也惹人注目,派人去追,未必就追不回來了?!?/br> 跪在下首的秦威戚戚道:“可國庫本就拮據,丟了這么大筆錢,如何同朝臣交代……” 順安帝皺眉,“先摁下不發便好了!如今又沒有用錢的時候?!?/br> 霍顯終于知道他的眼皮為何突突跳個不停了,他面無表情,聲音毫無波瀾地說:“微臣今日入宮,有事要稟?!?/br> 作者有話說: 霍顯:麻了,帶不動。 給你們摳個隱形糖:夜里睡著的時候,落落覺得冷,所以往霍顯那兒貼貼,于是霍顯就睡不著了(狗頭),輾轉反側之后干脆背過身,所以落落驚醒時都是貼在霍顯背上。 咳,正文沒找著合適的地方寫這段,當小劇場吧~ 第52章 春雨如注, 濕冷壓抑的氣氛席卷整個京都,巨大的雨幕里盡是藥草和糜爛的氣味,難得熬過了嚴冬, 卻不見半點初春的新意。 疫病終于在幾日后爆發了, 首當其沖便是清河坊, 好在霍顯提前布控, 封住了此地,才沒讓病情繼續蔓延, 但染上疫病的時間終歸要更早一些,三五日后, 京中其他地方也陸續有人被強行拖到了草棚里, 那是專門為收容病患搭建的棚子,里頭日日都有死尸,有的感染上疫病的人不愿進去,哭天喊地。 原本熱鬧繁華的街市霎時清冷, 門面也在一天天關閉, 到后來時,連藥鋪都關上了。 如順安帝所言,用錢的時候, 眼下正是需要大量用錢的時候,天子腳下是不能亂的, 賑災款該砸都得砸,于是銀庫丟失的這筆銀子就瞞不了了。 袁祥生不敢擔這隱瞞的后果, 早朝時便跪地認下監管失職之罪,連帶著秦威一起, 在太和殿上抱頭痛哭, 哭得順安帝的臉色那叫個烏云密布。 這兩人每一句自述己罪, 都像是巴掌打在順安帝臉上,令他無地自容。 待戶部兩位大人哭完之后,朝堂上下,無不大受震撼。 御史臺首當其沖,跨出列將順安帝指責得顏面盡失,這像是開了口子,這個早朝幾乎成了順安帝的批-斗大會,順安帝一聲不吭,憋屈地垂著頭。 但事已至此,追究原因已沒有意義,控制疫病才是頭等大事,但銀庫遭竊,戶部哭窮,這銀子怎么出,從哪出就成了問題。 待內閣與戶部商議出個結果時,已過去三日。 而這三日的時間里,順安帝窮奢極侈地修建行宮之事頓時傳遍坊間,百姓不由將疫病死人的緣由一股腦歸咎于帝王昏庸。 你看,皇帝寧愿拿錢修建行宮取樂,也不肯撥款賑災,本就被疫病裹挾的百姓心防崩塌,很難不激起民憤,此時若提國庫空虛,也依舊會有人將國庫空虛的根源歸咎于那座長生殿。 最終,廟堂之上的帝王成了眾矢之的。 順安帝這陣子被罵懵了,慌張地從座椅上走下來,“我聽說京中有人聚眾鬧事,都鬧到宮門口了?!?/br> 霍顯面露倦色,他這幾日沒闔眼,成日盯著疫病和那筆銀子的動向,又剛從清河坊來,滿身都是風雨,此時看著慌里慌張的皇帝,不耐的情緒涌上來,又被竭力摁下去。 他好聲好氣地說:“放心,皇上只要不出宮,便安全?!?/br> 順安帝忙說:“不出宮!朕不會亂來,聽說那筆銀子有眉目了?” 霍顯頷首道:“有一部分走了水路,已經被錦衣衛按在港口,只是這么多日過去,盜賊動作快,其余剩下的恐怕不好找了?!?/br> 順安帝頓覺心疼,悶悶說不上話。 霍顯耐著性子寬慰了一番,才從御書房出來,轉頭往司禮監的方向去了。 雨還在下。 青苔點綴的石階油光發亮,青石路的水坑倒映著宮墻上尚未凋敗的一枝梅,霍顯收了傘,帶著滿身寒氣步入差院,“義父?!?/br> 趙庸近來憔悴了許多,倦容滿面,但睜眼時那一抹厲色仍舊不變,他道:“坐吧。” 霍顯便坐了。 趙庸命人看了茶,往暖爐里添了把炭,看著他說:“剛從御書房來?皇上如何了?” 霍顯喝了口熱茶暖過身子,搖頭道:“慌死了,事情鬧太大,生怕自己的龍椅坐不穩。” 趙庸嘲諷地笑了聲,最后又抿直唇角,問:“這次的事,你怎么看?” 霍顯擱下茶盞道:“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這次疫病來得怪,或許并非天災那么簡單,銀庫在這時同步失竊,到了賑災這一步,必會有所遲緩,此人利用朝廷從商議到撥款的時間差,散布長生殿的消息,激發百姓與朝廷的矛盾,還不止如此。” 趙庸這么問,并非自己想不到,但霍顯卻不能藏著,知無不言地說:“自上回賭場之事,懷瑾太子的事便已傳開,聲勢浩大,甚至有人說倘若懷瑾太子當年若能篡位成功就好了,如此一來,即便沒有證據能洗清太子污名,百姓也不在乎。” 換而言之,如今懷瑾太子若在世,也能成為民心所向,比之帝王昏庸、廠衛橫行的世道,污名算得了什么? 趙庸吹了吹茶上浮沫,道:“你覺得是什么人所為?” 霍顯腦中幾乎立即浮現樓盼春的模樣,“難說,有可能是當年的太子黨羽賊心不死,也可能是有人借著太子名義挑事兒?!?/br> 趙庸合上茶蓋,蒼鷹似的眼望向門外的雨幕,“這次京中聚眾起事恐成契機,只怕要變天了?!?/br> 他起身說:“回吧,這陣你出入清河坊,就不要常進宮了,宮里若是出了岔子,可就雪上加霜了?!?/br> 霍顯應了是,這就起身離開。 出宮的路上,他沉默得有些嚇人,他的眼望向寂靜空曠的宮道,眸底似是藏著平靜的深潭,那深潭底下似有狂風席卷,翻身上馬后動也不動,就僵在馬背上,也未披雨衣,任雨水洗刷,似是要將身上那股難聞的草藥味都洗刷干凈。 南月反復張口,還是問:“主子,將軍真的還活著嗎?” 從霍顯看到姬玉落的銀戒,確認樓盼春沒死,南月雖覺不可思議,但還是興奮的,可同理,催雪樓背后之人十有八九就是樓將軍,然照如今形式,這場疫病會不會也是將軍的手筆…… 南月問這話就等同于在問,這場疫病真是將軍所為嗎? 可他不敢這樣問。 樓盼春是什么人,那是霍顯的師父,比親爹還親的師父!霍顯所有的希望與信念都來自于這個人,南月不知道信念崩塌是何種滋味,只覺得這陣風刮得他心都在冷。 過了許久,輕風都站不住了,馬蹄來回踩踏著,霍顯才說:“先回府吧?!?/br> - 疫病持續的這些日子,霍府也死氣沉沉,沒了采買的樂趣,連小丫鬟們都悶得慌,只能蹲在檐下打絡子,噓聲道:“今兒嬤嬤讓我去給主君送飯,那個清河坊,簡直就是亂葬崗,委實嚇人。唉,這疫病何時能過去,雨也不停,真鬧心?!?/br> 姬玉落對窗聽著,問紅霜道:“外頭什么情況?” 紅霜說:“錦衣衛防范得當,疫病多圈在了清河坊那一帶,相比之下,長生殿的事鬧得更大些,這些人本就處在水深火熱里,一聽皇帝修行宮,都瘋了似的,聚眾鬧事,連錦衣衛都打呢?!?/br> 姬玉落沉吟片刻,說:“這事是主上做的吧。” 戶部出事,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沈青鯉,想到沈青鯉在秦威府上偷的那些東西,此事與他脫不了干系,但這么大的事,幕后之人只可能是謝宿白。 紅霜垂頭,“主上派奴婢護小姐安危,其余事便不再同奴婢多說了?!?/br> 姬玉落沒應聲,不知信了沒信,她支頤看著窗外,忍不住去想謝宿白。 那人生了一副謫仙似的皮囊,說話也溫溫淡淡,他烹茶、彈琴、看書,一舉一動都清雅至極,姬玉落剛認識他的時候,就將他錯當成一個神仙君子。 可謝宿白不是,她見過他眼底的陰鷙洶涌,像是戴著鐐銬的魔鬼,靈魂被囚在地獄深處,張牙舞爪,卻又相當沉寂。 而他之所以會露出那樣的神色,是因為她無意間看到了他的腿。 不像他的臉那般白玉無瑕,那雙腿丑陋可怖,皮rou都被燒成了猙獰的顏色,一道道疊加的疤痕像是無數個溝壑,就是那些溝壑,把他永遠禁錮在輪椅上。 賭場的事引起的是懷瑾太子的傳聞,姬玉落原先很不明白,謝宿白平白無故為何針對朝廷,但現在回想那雙腿,有些事或許就能想通了。 也就是為何那兩幅畫的其中一幅,會在霍顯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