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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成為魂體的他執(zhí)念皆在她身上,關於她的事記得甚牢,至於旁人旁物就沒有太深的記憶落點,此時被她一提才想起。 他下顎輕點。「繼續(xù)。」 李明沁接著道:「然後是碧穗……碧穗也才小瑞春幾個月,她倆當時都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家,我們在西關定居後,大豐屯里可有不少年輕漢子想追求她,可碧穗後來喜歡上一個跟著馬幫走貨的小夥子……那人瞧著挺好,還曾跑來求我,說想娶碧穗為妻,帶她走。」 秀美臉容再次漾笑,嗓音略悠遠—— 「其實我早把瑞春和碧穗的身契還給她們倆,兩丫頭雖仍稱呼我小姐,在我心中,她倆與我的情分如同姊妹……我直白問了碧穗,喜不喜歡馬幫那小夥子,她也說喜歡,於是那時我就把她趕走,讓她隨那小夥子離開西關。」 是隔世之事了,但猶歷歷在目,那時決意將自己一條命交代在西關邊城下的她內心是歡喜的、悵惘的、平靜的,歡喜兩丫頭有可托付終身之人,悵惘世事滄桑,而她終能平靜走向盡頭。 她抿抿唇,忽而嘆氣。「可事情來到你我重生的這一世,好像不一樣了。」 封勁野眉峰蹙了蹙,略略一想。「嗯……確實不太一樣,兩丫頭如今都未嫁,瞧著像也沒人追求。但別愁,咱門西關男多女少、僧多粥少、母豬賽貂蟬,來再多丫頭都能找到好兒郎把她們嫁出去。」 「誰在跟你提什麼嫁人啦!」頓時好氣也好笑,笑得巧肩都抖了,她用力掐著他的指頭。「還、還母豬賽貂蟬呢?憑我家瑞春和碧穗的俏模樣,絕對是西關兩朵花,才不愁沒人封勁野嘆氣。「所以阿沁究竟愁些什麼?愁到都哭了。」 她撐起身子坐起,瞅了仍支首側臥的他一眼,眸光落回自己輕絞在一塊兒的十指,道:「這一世,我們來到西關的時間較早,瑞春與徐屯長的緣分仍跟上一世雷同,吵著鬧著如今像也好在一塊兒了,但碧穗很不一樣……那個馬幫的小夥子確實也出現(xiàn)了,可如今碧穗喜歡上的卻不是他。」 聽這語氣,應是知道那丫頭喜歡的是誰。封勁野隨口問:「所以是誰?」 「一位姓伍的小將。」她瞥向他,見他一臉怔愣,遂進一步說明。「就是常跟隨在王爺身邊辦事,瘦瘦高高的、笑起來會露出小虎牙的那位,當時在冬涌湖出意外,碧穗就是被他所救。」 聞言,封勁野倏地坐起,兩眼瞠大。「我家小伍?碧穗跟我家小伍?」 臭小子,他竟然沒瞧出! 李明沁點點頭,雙頰的紅澤略濃。「今日王爺與我成親,徐屯長是上門的賀客之一,那位小伍以王爺親兵的身分亦長住府內外院,拜完堂回到喜房後,左右我這兒也沒什麼事,不用留人伺候,就把瑞春和碧穗遣走了,也好讓她倆去跟心上人說說話,一起賞個月什麼的。」 封勁野腦中還在消化小伍與姑娘家瞧對眼一事,想那小子不過十七、八歲,竟然就有兩情相悅的姑娘,會不會吃得太好、過得太爽,不知情路疾苦……他思緒胡轉亂轉,又揮眉又瞇目的,忽聽妻子低幽又道—— 「碧穗這一世喜歡上不同的人,我原本百思不得其解,剛剛自個兒待在房里時,想著要幫兩丫頭備什麼嫁妝,腦中突然一個靈光閃過,就想明白了。」 事到此,封勁野像也想到了,明白她適才為何無聲落淚。 他目光變得深邃,嘴角淡淡,單掌覆住她絞在一起的十指。 李明沁慢慢道:「上一世,昭陽王府遭京畿九門司以及虎驍大營這兩支兵力血洗屠戮,你的親兵無一人生還,想來小伍那時已命喪帝都,無法再回西關,碧穗與他自然不可能相遇相識,更遑論相戀,最後碧穗的緣分才會落到馬幫那小夥子身上。」 她反握他的大掌,感受那份厚實溫暖,眸子水亮。 「一想到碧穗真正的緣分曾因我的錯信和愚蠢遭斬斷,便難受得流淚,又想到她如今終能獲得該有的,遇上真正的那個人,又歓喜得流淚……王爺不知呢,我家碧穗可喜愛那位小伍了,比喜愛馬幫那位要多很多,感情上也更率真篤定,我感覺得出來。」她摩挲著他的手,笑嘆。「這樣挺好,真的很好。」 「你覺著好,可本王不好!」封勁野突然將她撲倒在紅榻上,雙腳互蹭了蹭,把一雙錦緞靴子蹭脫下來,整個人隨即滾上楊,半壓在妻子軟綿綿且?guī)в南愕纳碜由稀?/br> 李明沁被撲得一臉疑惑。「那王爺是覺著那里不好?」 他吹開頰面一縷發(fā)絲,皺皺鼻子重哼了聲—— 「今夜明明是本王與夫人的洞房花燭夜,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沒想到本王竟浪費了大把的千金時光,還被夫人的淚嚇得險些三魂少七魄,一切只因我家小伍跟人家對上眼?被姑娘家垂青了?」略頓,兩排白牙閃亮亮,磨牙霍霍似的。「自個兒的姑娘自個兒愛,老子管不著他有沒有姑娘愛,老子只管自個兒喜愛的。」 他這是藉著耍匪氣,想四兩撥千斤般帶過上一世昭陽王府遭血洗之事吧? 之所以如此為之,是不想再見她因那些事感到愧疚痛苦。 他的心意她俱知,但這本是她該要背負的,即使她的道歉被他所接受,若前一世的記憶一直存在著,一但碰觸,便不可能置身事外。 不過她與他都會沒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