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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是大吃一驚!他竟然連丫頭們跟她一塊兒同吃同睡的事都知曉,到底在她身邊安插多少眼線? 還有滕伯有意無意間透露的,說當初那些來幫她修整滕家三合小院的人手,不少都是聽他的吩咐…… 此番他來到她身邊,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好像他頭上猶頂著一團火,卻不完全是怒火烈焰,他對待她多了幾分隨意,想碰就碰,不再刻意拉開距離,讓她不由得記起仍是夫妻的那幾年時光。 不敢再多想,獨自躺在暖炕上的她蜷在被窩中摩挲冰涼涼的雙足,試圖尋求睡神的眷顧。 「咿呀——」輕響,房門被拉開,感覺那人很快鉆過厚厚的兩重門簾,將秋末冬初的西關寒風阻擋在外。 李明沁的雙眸在燭火盡滅的幽暗中倏地睜開。 她并未驚慌,來者何人她約莫料想得到,當某位大王不允瑞春和碧穗與她同睡,她便有種感覺,他夜里是要過來這邊睡的。 唔……不對!她還是驚慌了! 李明沁發現來者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半聲都沒提點,人已悄悄爬上暖炕,鉆進唯一的被窩里從身後將她環住。 李明沁瞬間只覺眼眶潮濕、鼻中泛酸。 這樣在夜中相貼親近的姿態,在她記憶中縈回過無數遍,當她寒癥襲來、冷到瑟瑟發顫封勁野很快察覺到,被他擁在懷里的人兒并未睡去。 她氣息略微不穩,如同他一般。 重生後,很多時候都覺藏在體內的沖天怒火即將要爆發,隨著那些敵人一 一倒臺,他報復得如此痛快,內心卻還是留有個小角落無法被填滿,後來才知,癥結出在她身上。 有時被這種近乎憤世嫉俗的暴躁折磨到極度厭煩時,他甚至會想拖著她一起了結,宛若決絕地剜掉心中那一點余紅,那一點不知在何時已沉淀成琥珀的她,將一切泯滅於天地。 但之後他才驚覺,她其實比他還狠絕。 也許連她自身亦不曾意識到,她根本沒把自個兒的命當成是命,他要,她就給,若還活著就把日子過下去,對誰還有用處,就付出。 得知她離開帝都那當下,一時氣瘋了以為她想逃離,之後冷靜下來便看出她的心思。 在繁華帝都她的身分就只是隆山李氏女,又或者是鳳閣大學士家的千金,被困在層層禮教之下,大齡未嫁成了眾人的談資,但來到西關邊陲,屯民百姓們不在乎她究竟是何出身,僅曉得她是近乎全才的醫者,在這兒,她才能發揮所學和所長,才能把日子過下去。 這一邊,李明沁抖得實在太難再裝淡定,她乾脆擁被爬坐起來。 房中太暗,她摸向炕頭邊上,將一小盞油燈重新點燃。 暖炕上多了一尊大活人,封勁野維持側臥之勢,曲起一臂支著頭,微弱火光中,那股面對她時動不動便要發作的陰陽怪氣再不復見,目光相凝間,只覺他的眼神太過幽深。 李明沁臉熱心也熱,暗暗苦笑。 自白日時候在不知山上再會,然後直到此刻,好像終於能好好聊上幾句,不再劍拔弩張,只是兩人這會兒處在一塊兒,這樣似乎也不對。 嘆了口氣,她率先打破沉默—— 「我離開帝都,王爺一開始就知曉了是不?你派人暗中跟著,一路跟到西關,對不對?」 封勁野嘴皮欲掀不掀的,嗓聲甚低。「是又如何?不派人跟著,沿路打發,你們三個姑娘家邊行醫邊行路的,能到得了西關?」 當時老皇帝病危,新帝尚未登基,帝都情勢要大定還差臨門一腳,他輕易不得離開,若非如此,早就親自來追她。 這般牽掛的心意他原本不欲她知,是後來自己明白過來,再如何掙扎如何不甘,他就是在意著她,無法割舍。 明白後便也放縱釋懷,他就是要她,就是要強取豪奪,她把命都交給他了,人還能不是他的嗎? 聽他承認了又反問,李明沁漲紅臉囁嚅著。「也、也沒有那般不濟事好不好?我出發前也準備了很多防身之物,藏了 一身的迷藥和迷香,連瑞春和碧穗的簪子里也藏了,還教會她倆如何使用,壞人是有,好人也很多,我們半途還跟上一支走南闖北的商隊,那些大叔大伯人可好了,他們……」 男人欲笑不笑的神情一閃而過,於是李明沁就懂了—— 「唔,原來.....他們也是你的人....」怎覺著,自個兒挺有可能被賣掉還幫忙數錢,欵。 封勁野忽地咧嘴笑開,兩排白牙分明,就是有種欺負到她的異樣滿足感,這一笑,才發現這般發自內心的笑意當真久違。 他徐聲道:「不能算是本王的人,他們是我的江湖友人。」 李明沁不知他內心起伏,卻被他的笑晃得有些暈眩,兩只爪子都想捧住發燙的臉蛋用力揉一揉。 她費力穩住,又問:「王爺此番來西關,真就在這兒住下嗎?如今帝都情勢大好,你更是新帝倚重之臣,不回去豈非可惜?」 瞧出她甚是留意他的事,封勁野心情頗佳,面上一派淡然,答道:「帝都大事底定,也沒我這個武將什麼事,本王自請回西關坐鎮,恰得一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美名,不是挺好的?」 李明沁因他的用詞禁不住笑出。 什麼「事了拂衣去」?他當自個兒是在走踏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