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給她 第28節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 她感覺自己化身成了一條飄搖小船,被卷入波濤洶涌的巨浪,所有的聲音都被轟鳴的雨聲吞噬,然而巨浪里是溫柔的海灣,她在此處肆無忌憚的停歇伸展。 就連轟鳴的雨聲都因為他的耐心,讓她覺得溫柔。 “老公。”她曾經覺得這個詞rou麻濫俗,不值一提,可是在纏著他的腰,望著他的眼睛,從舌尖喊出這兩個字的一刻,她覺得連顫抖的心尖都是幸福的。 他俯身撐靠在枕頭上,輕輕摟過她的后腦勺,溫柔的凝視著她的眼睛:“恩?” “老公。”她摟著他的脖子又喊了一聲。 他低下頭,傾身向她靠近,在她耳邊低語:“阿眠。” 她心頭一顫。 忽然,門外響起了極為輕盈的腳步聲和交談聲,她的小腹驀然收緊。 他不動聲色深吸了口氣。 撫摸著她的發絲安撫道:“別怕。” 江尋他們好像是回來拿東西的,而且生怕驚擾到他們,從聲音就能聽出來小心翼翼的,不到一分鐘樓下就傳來了躡手躡腳關門的聲音。 這一看就是知道他們在干什么。 白眠抱著他的腰,往他胸口躲去。 丟死人了。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 算了,就這樣吧。 ** 清晨,白眠被震動的手機鈴聲吵醒了,他不知何時醒的,已經洗漱完了,在收拾行李,她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你要走了嗎?” 他聽見她的聲音,從地上蹲站起身,向床邊走去:“恩,要跟我一起走嗎?” 她點點頭。 他瞳孔微怔,眼底陡然浮現出一絲不該有的期待。 她又道:“可以送我回朋友哪里嗎?” 他微微沉吟,不動聲色垂下眼眸:“好。” 白眠立刻從床上爬起來了,準備出門的時候,秦牧云拿出一件黑色的沖鋒衣披在她的肩上:“早上會冷。” 沖鋒衣上有檀香的味道。 她習慣性道了聲謝。 秦牧云的余光淡淡掃過她,沒有說話。 阿仁進屋里拿行李,似乎知道她會難為情,全程沒有看過她,仿若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車上的江尋和秋三顯然都沒睡醒,前者蜷縮在副駕駛補眠,后者雙手抱臂在駕駛座假寐,兩個人也都非常默契的沒有“醒”過。 大家有意回避,白眠反而更覺得尷尬。 全程望著窗外,沒有看過秦牧云一眼。 越野車抵達熊書怡的小區門口,白眠推開車門,從車上下來,正準備關門的時候,秦牧云忽然起身,單臂抵著車門:“你不跟我說再見嗎?” 她驀然一怔,眼底閃過一絲不解,但還是試探性開口道:“再見?” 他這才收回手,故作從容的看了她一眼:“恩,再見。” ** 白眠在西安待了大半個月,終于接到了余少成的電話,余少成似乎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并沒有多言,只是讓她回上城,一起把這件事處理了。 “叔叔,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她微微一頓:“但是這個婚,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結的,不管最后要讓我承擔的結果是什么。” “我知道,”余少成也沒有要強求她的意思:“我不會再讓你和鄭意結婚了,這件事情是叔叔考慮不周,我也沒想到小鄭是這樣的孩子。你大概什么時候回來?我把鄭家的人約到家里來談一談。” “明天吧。” “好,那就明天晚上吧,我們一起早點兒把這件事解決了。” 白眠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熊書怡聽到她要走了,眼睛里全是不舍,但是也沒有多加評判,只是囑咐她,處理好那邊的事情以后,如果想來西安工作,隨時聯系她。 白眠點了點頭。 第二天,熊書怡送她去高鐵站,駕車穿過巍峨的城墻,駛過偉岸的鼓樓,她的目光越過白日里平平無奇的街道和廣場,想起她和他手牽手走過的回民街,想起皮影館昏黃燈光下,他專注的側臉。 眼底里不禁浮現一抹柔軟。 下午,白眠抵達上城,她忐忑不安的回到家,以為自己會看見一片狼藉,然而四處都好好的,并沒有被人強行闖入過的痕跡。 她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自己藏在書柜上面的書盒,里面需要修復的古籍完好無損。 她松了口氣,重新將書盒合上。 住在對街的阿姨聽見聲音打開門,繪聲繪色又給她表示的當天早上的場景,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在樓道里進行一番破壞以后,下午就有人來收拾了,還給樓里的每個居民送了東西道歉。 白眠這才注意到門鎖上面有修復的痕跡。 她不動聲色拍了照,而后洗了澡換了衣服,在網上下單了一個新的智能門鎖。 下單的時候,她忽然想起答應秦牧云的耳釘,而后又覺得小孩應該是隨口說來哄她的,就算真的買了也不會戴的。 于是就隨便在網上一對便宜的耳釘,填了聽云軒的地址和秋三的電話號碼,隨即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后,開車去了余家。 她到余家的時候,還不到六點。 但是客廳里已經坐滿了人。 鄭意和余思雅一家都在,看到她從別墅的玄關進來的時候,客廳的笑聲戛然而止,除了余少成和鄭父,其他人都冷冷注視著她。 她對這種局面早已見怪不怪。 陳懷鳳穿著一件深色的旗袍,雙手環胸,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咬牙切齒的瞪著她,顯然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是礙于鄭父和余少成又忍耐了下來。 相比之前,鄭意自然就沒有那么沉得住氣,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猛的沖過來道:“你他媽跑哪兒去了?” 白眠冷冷盯著他:“我去哪兒需要跟你匯報嗎?” 鄭意見不慣她這么伶牙俐齒的樣子,“不需要跟我匯報,但我想知道,你,這么多天,去哪兒?跟誰在一起?” “跟你有什么關系?“白眠沒有見他這么自以為是的人,不禁翻了一個白眼。 “跟我沒關系?”鄭意忍不住喊了出來,因為她的“逃婚”,讓自己成了全上城的笑柄,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婚宴那天被人擺了一道,而在他的原計劃里,這個狼狽的人應該是白眠。 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仗著迎親的名義,推開她家里那道門時,她的驚魂失措,然后他再抓著她的頭發,把她從房子里拖出來,她抓著他的手求饒,流涕,整棟樓里都是他和朋友的笑聲,以及她一個人哭聲。 他連怎么讓她在婚宴上丟臉都想好了,可是她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他找來盯著她的人,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跑的。 一定是有人幫忙的。 “白眠,這個婚你可以不結,但是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鄭意下意識想去抓她的手,但她已經早有預見的往后退了一步,冷冷望著他:“你要什么交代?” 她的臨危不亂,讓他有一種每一拳都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他拿出手機,放出一段酒吧里的視頻,將聲音播放到最大,江尋鏗鏘用力的聲音在客廳里回放。 ——對,就準你他媽在外面亂摸,不準她找老子是吧? ——以后對她客氣點兒,不然她跟我哭一次,我打你一次。 沙發上的眾人緘默不語。 顯然都已經看過這段視頻了。 白眠也終于明白,江尋為什么那么愧疚,而秦牧云又是因何而生氣,原來除了動手打他以外,還有這一茬。 白眠冷笑出聲:“你沒聽到別人說,是因為你亂摸,才打得嗎?所以,你到底在酒吧里面摸了什么?” 鄭意神色微變。 白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和余思雅有關,雙手抱臂,不卑不亢道:“難道真的要我把你和余思雅在酒吧的視頻,投放給所有人看,你才甘心嗎?” 余思雅立刻心虛的看了余少成一眼,起身打圓場道:“行啦,鬧到這一步,婚肯定是結不了了,大家也不要管誰對誰錯了,就事論事的把事情解決了吧。” “先吃飯吧。”余少成顯然也不想聽兩人做這無用的口舌之爭,“邊吃邊說。” 坐上飯桌,陳懷鳳一刻都沒有等,就把鄭家那邊的要求提出來了,拿出一串長長的清單,上面有給她找工作該支付的等價報酬,有她去鄭家收得見面禮和節日禮金,以及婚宴和人情損失,總共七十八萬。 白眠有條不紊接過清單,用筷子一條一條劃去:“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從單位辭職了,所以在工作上我不欠你的,我去你們家,你們給我的每一個紅包,我都全部通過微信返還給鄭意了,現在還有轉賬記錄,最后。”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抬起頭:“你們舉辦婚禮,從來沒有跟我溝通過,我也多次強調反對,而你們依然執意以結婚的名義,在我不知情,并且不在家的情況下,強行破門闖入我的家里,這已經構成了刑事犯罪。我沒有起訴你們,是為了給你們體面,如果你們執意要以此讓我賠償,那么我們法院見。” “你有什么證據證明……” 白眠輕描淡寫道:“我有視頻。” 陳懷鳳一時語塞,過了一會兒才緩過勁:“你現在辭職又怎么樣?我們當年為你找工作花的錢,耗費的人脈,你以為這樣就能抵消嗎?而且小意這個視頻已經明確證明,是你出軌了。” “阿姨,不說這個。”余思雅怕白眠又拿她和鄭意酒吧的視頻說事,連忙打斷道:“白眠,鄭家為你做得一切,你都可以不算,但我爸對你的恩情,你得認吧?” 白眠既然來了,也沒有想要全身而退,大大方方道:“你說。” “你這些年讀書、工作、買房,結婚,以及你家里那個外婆,早些年也都是我爸在贍養,現在你鬧出這種事,全上城的人,都在看我們余家的笑話,都覺得我爸言而無信,對他的生意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你明白嗎?”余思雅深知白眠的軟肋在哪兒,她這個人重情又重義,最怕欠著別人,所以句句都往指責她不知感恩上面靠:“我們和鄭叔叔他們是多少年的好朋友?我和鄭意從出生就在一起玩,你知道因為這個事,我們兩家鬧得都多不愉快嗎?我爸當年好心好意把你介紹給鄭意,是為了你下半生有你一個好的歸宿,結果你把事情鬧成這樣,完全沒有考慮我們,就只在乎你自己的感受。你捫心自問,就你這種條件,要不是我爸在中間幫著,你有什么資格嫁給鄭意?” “余思雅,”白眠這么久一直在她留面子,聽到她這么義正嚴辭來指責自己,不禁笑了起來:“到底是誰讓事情鬧到這一步的?你要是……” “別說我,就算沒有我,你還是會逃的。”余思雅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一干二凈。 白眠笑著搖了搖頭,她也知道這件事上分對錯沒有意思,余少成再維護她,但歸根到底還是余思雅的父親。 她們之間有問題,到最后肯定還是白眠的問題。 余思雅也是想清了這一點兒,才敢如此有持無恐。 “那你們余家要我賠多少錢,才能來還清這段恩情?”白眠單手搭在桌面上問,斜靠著身后的椅子,波瀾不驚的向余思雅和余少成望去。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26 14:41:40~2022-06-27 15:04: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lain 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