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孩子

    興城主宅。

    其他人默默退下, 書房里只剩顧家人。

    顧澈雙手交握，直視顧朗：“若我將你留下，你可否能善后？”

    顧朗面皮一熱, 低下頭鄭重道：“請陛下再給我一次機會。”

    顧庭思也幫腔：“阿朗有能力，相信經(jīng)過上次慘劇，他絕不會再有失誤。”

    顧庭思后來聽郭華和鄧顯兒說了，這事真不能全怪顧朗，是他們低估了邵和的惡。

    當初邵和帶著幾個小弟離開赤袍軍, 顧庭思還以為邵和是什么重情義的人物。邵和或許重視過，但重視的只有邵和認可的那幾個人。

    其他人都是可以折損丟棄的棋子。

    顧澈深深看了顧朗一眼，“你皇嬸嬸還有三月就要生產(chǎn)，我不希望你再出亂子, 明白嗎。”

    顧朗：“是。”

    次日，顧澈帶了一支小隊回京，葉音不好出宮，派玄騎衛(wèi)秘密在城門等候。

    然而約定的日子顧澈還沒回來，葉音眼皮子一直跳。

    邵和已除，世家也削的削, 這大寧內(nèi)沒人再能危害顧澈了，不可能有人禍。

    但是，天災(zāi)呢。

    恰逢屋外一聲驚雷, 響聲在殿內(nèi)回蕩。葉音心慌意亂，想去窗邊看看，卻突然感到腹部疼痛。

    葉音臉都白了, 外面的宮人聽到動靜詢問：“圣上, 您怎么了？”

    葉音強撐道：“過來扶朕。”

    少頃殿內(nèi)響起驚叫, “圣上, 你的下擺有…有血。”

    葉音低頭看一眼，那鮮血刺目。

    她勻了一口氣，盡量平靜地吩咐宮人去將含池殿的王氏請來，再叫人傳太醫(yī)穩(wěn)婆，命玄騎衛(wèi)封死宮門。

    此時此刻，她只信自己的勢力。

    暮色四合，狂風(fēng)呼嘯，珍珠大的雨珠無情的敲打萬物，御花園的里嬌嫩的花朵被暴雨沖擊著墜落，花瓣凋零。

    雨水堆積，在地面形成淺溪。

    立政殿的偏殿燈火通明，王氏牢牢守在葉音身邊。

    她握住葉音的手：“沒事的音音，你身子有七個月了，肯定沒事。”

    “娘最有經(jīng)驗了，音音你相信娘。”

    穩(wěn)婆小心道：“圣上，你留點力氣，不要xiele力。”

    葉音疼的汗如雨下，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

    燭火在空中跳躍，殿內(nèi)的一切明明滅滅，葉音咬緊牙，疼痛陣陣直擊大腦。

    太痛了，她在戰(zhàn)場上被人砍幾刀也沒這么痛。

    宮人端來參湯，葉音強逼著自己飲下，太醫(yī)給她把脈，眉頭緊蹙。

    王氏急了：“太醫(yī)，我女兒沒事的對吧。”

    太醫(yī)斟酌道：“勞圣上多配合。”

    葉音閉上眼，顧左右言其他本就是個信號。

    王氏心里一顫，她把太醫(yī)和穩(wěn)婆帶到旁邊去，厲聲道：“不管你們用何種法子，必須保住圣上。”

    哪怕，哪怕以后再無孩兒也無所謂，葉音要活下去。

    穩(wěn)婆垂下眼，“小婦人明白。”

    窗外忽然一片亮白，激的人閉眼。

    “陛下，雷雨交加太危險了，不如明日再趕路吧。”

    顧澈臉色難看，另一名隨從也勸：“陛下，此刻驚雷陣陣，若是戰(zhàn)馬受驚……”

    二人跪下：“還請陛下保重自身。”

    外面電閃雷鳴，若是趕路途中，陛下被雷劈著……眾人心頭一慌，俱不敢再想。

    顧澈站在驛站下，雨聲如浪拍擊著顧澈的理智：音音……

    “啊——”葉音疼的臉色扭曲。

    穩(wěn)婆大驚：“圣上不要叫，留著力，圣上…”她取了新的布巾堵住葉音的嘴。

    葉音死死攥著被子，大腦像被人拼命砸，痛的發(fā)蒙，周圍的一切好像都遠去了。

    穩(wěn)婆又急又懼：“太醫(yī)，快為圣上施針，暈過去就壞了。”

    汪清清守在殿門外，成全握住她的手：“圣上非凡人，肯定沒事。”

    成全看著緊閉的殿門，圣上把清清叫來，意欲何為。

    若是圣上有個萬一……

    成全把住刀柄，差點亂了呼吸。

    朔應(yīng)陛下未歸，圣上不足月產(chǎn)子。

    國不可無君。

    成全又看了一眼帶著幕籬的妻子，最后還是沉默了。

    雨水順著檐下滑落，結(jié)成雨幕，有人愁雨，也有人聽雨。

    謝家公子急匆匆去了祖父院子，管家早就侯著，見小主子來了，立刻打開書房門。

    “大人等著小公子呢。”

    謝小公子頷首，撣了撣衣袖，大步而入。

    “孫兒見過祖父。”

    謝尚書抬眸：“來了。”

    “你近日繁忙，我也不常見你，正好今夜大雨鬧人，祖父想你也睡不著，索性咱們祖孫手一局。”

    謝小公子拱手：“孫兒獻丑了。”

    謝尚書擺擺手，祖孫倆在榻上對坐，旁邊的窗戶大開，大雨斜飛，不多時祖孫倆都濕了半邊衣裳。

    謝尚書落下一子：“你在想什么？”

    謝小公子欲言又止。

    謝尚書笑道：“在祖父面前也吞吞吐吐？”

    謝小公子收攏手指，緊攥著手里的白玉棋子：“祖父，宮門突然被玄騎衛(wèi)接管，加強守衛(wèi)。您說是不是…”

    謝尚書捻著棋子敲了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謝小公子愣住。

    朔應(yīng)帝病重纏身，女帝若是產(chǎn)子不順，有個萬一。

    帝位空懸…

    顧朗現(xiàn)在還在江南，縱使群臣推舉顧朗為帝，可這一來一回，也夠他們準備了。

    皇位上坐誰都可以，但世家的勢力是強還是弱就說不準了。

    謝尚書端起手邊的茶盞，卻發(fā)現(xiàn)茶涼了。

    他重新將茶盞放下，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將謝小公子驚醒。

    謝小公子心不在焉的將手中白棋落下，謝尚書緊跟其后。

    半刻鐘后，謝尚書嘆道：“你輸了。”

    謝小公子猛驚，看著棋盤上被圍堵致死的白子，瞳孔映出一片驚惶。

    玄騎衛(wèi)就是女帝最大的底牌，若京中誰有異動恐怕見不到明日晨光。玄騎衛(wèi)只要拖上須臾，足夠顧朗帶兵殺回京。

    從一開始，他們就毫無勝算。

    大寧已無外患，內(nèi)憂便無存活之機。

    謝尚書起身：“雨勢小了，你回吧。”

    謝小公子連“告退”都未言，再次匆匆離開，管家進來把書房的窗戶關(guān)上：“天涼了，老奴為大人更衣。”

    謝尚書呼出一口氣，孫兒聰明過人，但有時候謝尚書怕孫兒聰明過了頭。

    此番提點，那孩子應(yīng)是聽進去了。

    驛站外，顧澈緊盯著夜幕。

    “雷停了。”

    隨從猶豫：“陛下，不急在這一時”

    他話沒說完，顧澈已經(jīng)翻身上馬奔入了大雨中。

    從驛站到皇宮，快馬加鞭只需要三刻鐘。

    馬蹄飛快，甩下一地雨水。

    沒有了雷聲，殿內(nèi)也沒了聲響，汪清清心里慌，想要喚王氏，但最后還是熄了念頭。

    雨勢也慢慢小了，嘩嘩的聲響變成淅瀝瀝，不知道等了多久，汪清清感覺自己身體都快沒知覺了，終于聽到殿內(nèi)一陣微弱的哭聲。

    她剛要推門，一只大手率先推開殿門。成全將妻子護在身后。

    顧澈脫去外衣，重新穿了件干凈衣裳才敢進偏殿。

    穩(wěn)婆嚇壞了，“陛下，婦人生產(chǎn)，男子見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