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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是水浪聲,她啞著聲喚他的名,“孟雨過。” “再叫一遍。”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最后唇齒間只留下一個字,“孟。” 聽起來就仿佛是一場漫無邊際的夢,她忽然想起那些暗戀他時酸酸澀澀的心情,始終覺得如今像夢。 她覺得他面上的疏朗清雋都不過是假象,在這種時刻,他更像是一個無邊的漩渦,而她卻心甘情愿地沉溺進去,沉溺進這個夢里,再也不醒來。 “你要好好的。”他撫著她的發,柔聲說。 * 蕪鎮,十二月。 這還是那一年天晴他們倆和幾個大學好友來畢業旅行的地方。 從機場出來,轉了大巴車,這幾日蕪鎮沒有雪,空氣冷冽,風不刺骨,有種水鄉特有的溫潤。從都市來的人很容易覺得被生活擠壓得失去形狀的靈魂,終于復蘇而舒展開來。 她有種驀然回首的感受,發覺它依然是時光深處的那個小鎮。 白墻黑瓦,房屋都臨水而建,古舊的木架托起那些水墨畫一樣的屋舍,影子都落在清波碧水里,烏篷船也在這片水里行走,靠船夫手上的那支櫓。 她在船上看著水面被劃開的一圈圈波紋。 船上滿載了一船人,蕪鎮是水鄉代表,又趕上本月的戲劇節,熱鬧得不得了。 有幾個明顯是大學生,十足的青春洋溢,一時不停地嘰嘰喳喳。 “我聽說有市集!咱們晚上去逛吧!!!” “據說有插畫展,不知道Rano有沒有參展?”短發女生提到的Rano是年輕人群體里很紅的插畫家。蕪鎮戲劇節主打戲劇,不過音樂、電影、展覽、潮玩、裝置藝術這些元素也匯集一堂。 “我就想去那個大戲臺上擺幾個pose,過把戲癮哈哈~” 天晴莞爾,當年船夫也是這樣聽著他們一路的熱鬧吧。 水岸邊的樹夏日里應當是一片青碧,蓊蓊郁郁,像那年他們來時看到的那樣,只不過現在是冬日,枯枝落葉,平添了蕭疏。 想起那年一群人坐著烏篷船,林淇的酸梅湯打翻了,灑了魏弈然一身,魏弈然好巧不巧穿了件白T,林淇笑說那是“潑墨畫”。 孟雨過勾著她的手指,在她手心里寫字讓她閉著眼猜,掌心酥酥麻麻,她一癢,就發笑。 其實她知道那個字是“愛”,但她卻還是說“猜不出”。 那個年紀總覺得這個字有種奇特的圣潔感,需要在特定的場合和氛圍底下,才能說出口。 他彎起指節,輕輕勾著她鼻梁,玩笑地說她是“小笨蛋”以及“小氣鬼”。 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對他說“我喜歡你”“我想你”,但那時候確實還沒對他說過“我愛你”。 她知道自己是愛孟雨過的,只是少了一個她認為恰當的契機,這方面她覺得自己像只小烏龜,骨子里的不安全感總是在作祟,以至于她連說“愛”也太鄭重其事。 現在過去了這么些年,他們的感情已不止是青蔥時期的怦然心動,有時像朋友,可以互相傾聽與幫助,也有時像親人,有一種不容易被外界風吹草動影響的篤定。 船靠在水岸一列青石階旁,她付了船錢,提著裙子拾階而上,旁邊是一座民宿。 名字也好聽,叫做“臨水照花”。 這家民宿臨水而建,房間自帶木質小陽臺,可以倚著看碧水行舟,等暮色漸濃,看夜晚水上的燈火伶仃。 戲劇節期間蕪鎮民宿幾乎客滿,住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物,普通旅客、媒體人、戲劇愛好者,甚至有些青年話劇演員。她倒不怕被人認出,鮮少有人在意劇作家是誰,大多數人看話劇也只沖著導演和演員,所幸她性格恬淡,也并不在乎是否被世人認識,安靜寫劇就夠了。 安頓好后,她正準備一個人出去轉轉,背后卻傳來一聲清靈的呼喊。 “宋編劇——” 她正納悶還有人能認出自己時,轉過頭只見一個長著素凈鵝蛋臉的姑娘,穿一身碧青色改良旗袍,上繡純白梔子花樣,眉眼含笑地看著她。 駱泠,她第一部 劇《暮語》搬上舞臺,她演了里邊的一個重要角色——養老院的護工,借她和老年人的對話來交流關于生命意義的思考,有不小的戲份,對于那時只是個新入話劇圈的演員來說,這部劇算是她鯉魚躍龍門的那道“龍門”。 選演員的那天是她和孟導他們一起定的人,她當時一眼就看中了駱泠身上少有的書卷清雅氣,只那么安靜地往那兒一站,就顯得裊裊婷婷,有股不爭不搶的從容。 “我就想著能不能在戲劇節遇上您,還想著跟你當面道謝~假如沒有演您那部劇,我可能還沒那么快能在這行有點名氣。” 駱泠這么說的時候,卻沒有一些人的刻意逢迎感覺,反而自然,真誠。 一雙眼黑白分明,水秀含光,是心思清正的人才有的眼眸。 “這沒什么,戲和人,互相成就罷了。”天晴笑答。 兩人站在臨水的雕花木窗下聊了一會,晚風拂面,天晴知道了她這次來,是參加戲劇節上的青年競演的,都是比較年輕的演員,青澀,卻有足夠的對待話劇的熱情。 這也是話劇圈的傳統,得到肯定的青年演員就有機會接觸更多劇本,獲得參演機會,一些知名的導演和編劇都會去觀摩,過兩天孟克凡也會抽時間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