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他走開，起了一點調皮的心思，可能她自己都沒有發覺，那個昔日壓抑肅謹的宋天晴，越來越跳脫。

    她往遠處的自助熱水機瞄了幾眼，隊伍排得挺長，他估計還要一會兒才回來。

    她翻到那本《新聞學概論》的第67頁，把“6”圈起來，添上火柴一樣細細的胳膊腿兒，再把“7”圈起來，也畫上個火柴小人，把兩個火柴小人的手牽在一起，大功告成。

    高二那年6月7日，是她在廣播室遇到孟雨過的那一天。

    那一天原本只是漫長高中平平無奇的一天，卻因為遇到了他，而被她心心念念了這么多年。

    畫好之后，她把頁碼翻回孟雨過之前看的那一頁，轉頭想看看他回來了沒有。

    卻看到一個齊肩長發的女生站在他旁邊，長得清秀純凈，是網傳的那種男生最容易心動的初戀臉，臉上的清甜淳靜笑容讓人很難拒絕，不知在對孟雨過說著什么，笑得很自然。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她一瞬間想到《詩經》里的這句。

    兩人的氣質上也有某種共同點，是陽光下的橘子汽水，連一顆顆小氣泡都那么清透干凈。

    他臉上掛著禮貌的笑意，回答了那女孩一句什么，隔太遠聽不見。很快輪到他接水，他向前一步，那女生也笑了笑，像是道別。

    她此刻的心像切開對半的檸檬，酸意細細密密，就這么沁入心底。

    可能太過喜歡一個人，就是容易對風吹草動過敏。

    她走到距離他們桌子幾步遠的小天井，舒展了下身體，下午時分的陽光正好，不燥。

    “熱乎的，快暖暖。”這時他也回來了，把熱水袋放進她手心，細長的手指順勢勾起她的小指，指腹上薄薄的一層繭，觸及時，粗糲而溫熱，引起她心頭悸動。

    她一向知禮，也覺得沒什么生悶氣的必要，想開口問他剛才和那女生說了什么，卻又倔強地不想問出口，憋悶的樣子像只鼓鼓的小河豚。

    原來喜歡一個人，會讓人這樣患得患失。

    孟雨過卻像自己往炮口上撞似的，臉上三分似有若無的笑，把狹長的一雙眼彎成好看的模樣。

    “剛有個女生問我，這么可愛的暖水袋是哪里買的。”

    “哦？”

    “我說，這是我女朋友的，我得問了她才知道。”

    說著，他用指尖輕輕碰了下天晴的眉心，語氣里注滿了無可奈何，“你啊，一不高興就憋悶不說話，可是眉心都快擰出水來了，這微表情小爺還是看得出來的。”

    他居然看出她刻意隱藏的情緒，她不得不嘆一口氣，是該怪自己微表情管理太失敗呢，還是怪他太聰明。

    “你們新傳還要學研究微表情嗎？”她以前以為刑偵才會和微表情學扯上關系。

    他一揚眉，有少年人的意氣風發，“我自己挺感興趣的，畢竟采訪接觸的是人，我們院長有句話說得很對，‘把人研究透了，是做一個合格記者的開始。’”

    “怎么感覺新傳和文學院是同一個院長，”天晴用手摩挲著暖水袋，“我們院長說，‘文學，就是人學。’”

    看來是英雄所見略同的院長們。

    “對了，魏弈然他們說過兩天元旦，跨年夜江灘那邊有煙花秀，招呼大家一塊去熱鬧熱鬧，也喊我了。”他眸光沉沉，眼里有下午時分的慵懶。

    “我說要問過我媳婦再說~”

    媳婦，這個叫法偏北方，卻比“老婆”多了一些蘊藉和親切的味道。

    這個稱呼被他說起來仿佛尤其自然，就像從來就是如此，她一直都是他媳婦一樣。

    她不是很習慣人滿為患的地方，不過這是她和孟雨過在一起的第一個跨年。

    “或者你可以叫上你們宿舍的一起來，咱們不一定要全程跟他們玩，還是有辦法獨處的。”

    她輕嗤一聲，“誰說要跟你獨處。”

    他湊到她耳邊，壓低的嗓音飄忽著撩撥，“真心話？”

    她笑了笑，沒有回答，想起了自己在江灘擁抱他的那一夜。

    那時候真的是抱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以為這最初的擁抱，也會是他和她這輩子唯一的擁抱。

    冬日暖陽正好，平等照耀著每一個人，包括她和她的少年。

    真是一生中的好時節，應該珍惜。

    “孟雨過。”

    “嗯？”他朝她轉過頭來，日光下的少年像在熠熠生輝。

    是誰說的，一定要和喜歡的人去看一次煙花，花火升空瞬間，會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我們去看煙花吧。”

    他笑笑，眼里蘊滿了冬日的陽光，“好。”

    *

    12月31日。

    時至年末，人們忙著做著一年的悲喜得失的總結，流水一樣的時間，多少也在人們的身上留下過痕跡，或深或淺，或明或暗。

    而年末像某種發酵粉，把諸多感慨都生發到心頭。

    天晴和林淇她們幾個趁下午沒課，回宿舍打掃了下，好歹經過一番折騰，最后落了個窗明幾凈。林淇還不知從哪兒淘了張剪紙，貼上窗戶，到底也是喜氣洋洋。

    “今年什么都好，就是沒能脫單，明年一定要談一場甜甜甜的戀愛！！！”林淇拍拍手，剪紙上的紅印涂到了指尖，蹭了幾下都沒能蹭干凈。

    “壓力給到宋天晴這邊~趕緊叫你們家孟雨過啊，幫忙喊幾個靠譜的小帥哥，誰讓我們林大小姐芳心亂動了呢！”陶宛不嫌事大地攛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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