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時分已過，天黑得很快，靛藍與淡紫暈染的天幕上，有寥寥落落的星子。街燈亮起，湖面上的水波像燃起燈燭般光影搖曳。

    “歡迎來到晚間的‘音樂站臺’，我是你們的播音員孟雨過。”他忽然像高中時那樣說起每日午休結束后的開場白，眼神里凝著光，表情無比認真，線條分明的下頜更添了幾分氣度。

    時間之河開始逆流，向著光芒閃動、波光粼粼的上游。

    “可以點歌嗎？”她開口試探地問道，柔軟的發絲被風吹起，在秋日寧靜的傍晚，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被題海淹沒的高中年代。

    “點吧，小爺為你高歌一曲。”少年拿著RIO易拉罐，放在嘴邊當是話筒，眉宇飛揚。

    “那...你能給我唱個《小星星》嗎？”她一臉認真，眼神清澈地祈望。

    “你不是在逗我吧？我堂堂...，在這里唱兒歌？”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換了平常，她宋天晴可能就放他一馬，不強人所難了。

    可真不巧，今天她喝了點度數很低的果酒，但還是有些上頭。

    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勇氣。

    “你不敢唱啊？我陪你一起唱。”她拿起自己那個印著粉嫩白桃的易拉罐，“走一個！”

    沒想到宋天晴微醺時竟然進化出2.0版本的豪氣。

    “一閃一閃亮晶晶...”她輕柔的嗓音乘著微風，拂過他的心頭。

    他有些迷離，耳畔好像響起了一個美麗婦人溫柔的哼唱聲，一邊唱，一邊輕輕撫拍著還是幼童的他的背，心頭酸澀，喉結難以自抑地滾動，咽下胸間郁積的氣，眼尾洇開一點紅。

    “滿天都是小星星。”他嗓音有輕微的顫抖，看向她的眼神飄忽朦朧，眸里浸透水氣。

    “掛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萬小眼睛。”兩個人的聲音融匯在一起，飄往不知名的所在。

    他將腿懸空，悠悠地向前推動秋千，秋千在晚風里蕩起，她感到脫離了地心引力的自在暢快，嘴角漾起一抹燦爛的笑。

    路人側目，畢竟一邊蕩秋千一邊唱兒歌看起來就像兩個蛇精病。但此時此刻，他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快樂是自己的。

    “誒...糟糕，好像錄下來了。”她本想拿手機出來拍張湖景，回去跟顧汐她們分享，卻發現剛剛自己把手機隨身放的時候，不小心按到快捷錄音鍵了。

    本來是為了平時上課會有時來不及把筆記記全，才設置的快捷錄音鍵。

    “什么？！”他如夢方醒，急忙伸出手去想要把手機奪過去看。

    “不給你。”少女的語氣難得輕快淘氣，“把這個保留下來，多好玩啊，平時當睡前音樂。”

    “小姑奶奶你拿這個當睡前音樂啊？刪了吧刪了吧，要不小爺我再另外唱一首？”

    “我不要，我就要這首，我喜歡這首。”

    “......”

    搶奪無果，并不是他搶不過她，而是看到她那副把錄音視作珍寶、緊緊抱在懷里的樣子，總不好再伸出爪子去搶。他只好無奈地搖搖頭，算自己認了栽。

    再說了，她明明笑得那么開心。從高中認識她到現在，幾乎更多時候她都是匆匆忙忙的，走在學校走廊上的速度很快，很少像其他女生那樣和好友閑談，表情淡漠清冷，眉宇有憂色。

    “你聽說過沒有？”她把兩腿向前伸，舒展了一下身體。

    “聽說過什么？”他凝神望著湖面上倒映的萬家燈火，星星點點隨波搖動。

    “《小星星》據說是莫扎特寫給一位女弟子的曲子，那女弟子是皇室血統的公主，因為欽慕莫扎特的才華，隱匿了身份姓名投到他的門下，后來暗生情愫，遭到皇室反對，公主含恨而終，莫扎特便寫了這首曲子，來紀念她。”

    “有些人是注定不可以在一起的。”他輕嘆了一聲。

    “剛才那個故事是我編的。”她外表看似沉靜，腦內小劇場卻時常上演著數不清的愛恨情仇，古今中外的戲碼輪流唱著，是少有人窺見的一面。

    “宋天晴你！...說得我都信了。”少年無奈地揮了揮爪。

    “莫扎特寫給女弟子這件事只是個傳說，但是我希望它是個美麗的故事。”她眼眸里映著水波蕩漾的光，長發柔柔地散落肩上，晚風吹著她的裙邊，看起來仿佛是流波閃爍。

    “你不是讀中文系的嘛？有沒有想過把它寫出來？”他揚起劍似的眉，語調里帶著鼓勵。

    “假如有機會吧。”她心里是雀躍的，很高興是被他贊許，但卻只輕輕抬了下嘴角。

    “到時候我要做第一個讀者。”他似乎比她自己還篤信，她寫得出來。

    這時走過來一對情侶，男的穿著薄薄的風衣，身材瘦高，女生曲線玲瓏，穿得惹火，兩人從湖畔遠遠處走來，像麻花糖似地扭在一起，臉緊貼著，停在孟雨過和宋天晴的秋千椅幾步遠，開始忘情地啃了起來。

    他們似乎不應該在這里，而應該在車底。

    孟雨過瞥了他們兩眼，嗓間浮起一陣躁意，輕哼了一聲，轉眼看向別處。

    “快走吧。”天晴還是臉面薄些，耳廓已是通紅，慌亂地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

    身旁的少年一起身，似乎動作被什么東西滯澀住了，一會兒向左挪了挪，一會兒向右。

    “你怎么了？”她問道。

    “...糟糕，好像沾到什么東西了。”他別過頭想朝后看，但粘到東西的部位太低，附近燈光又暗，所以只是徒勞。“你快幫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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