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逃

    正值春日，姑蘇城的早晨還有些春寒，城中依水而立的粗壯楊柳卻早就是一團團嫩黃綠色的煙霧攏著散著，好似小貓咪的胎毛。

    西洋的風早就吹遍了大城市，姑蘇城卻仿佛被時間遺忘了，仍然生活在上個世紀中，穿著上襖下裙挽著發髻的婦人們，提著籃子，三三兩兩說笑而過，為這個春日又添了幾分盎然。

    也因此，在姑蘇城最常見的不是汽車，黃包車，而是轎子，馬車，騾車，小販們挑著擔子，穿梭在這座白墻黛瓦的江南水鄉中，賣力地叫賣著，此時，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骨碌碌穿過青石大街，眼尖有見識的人看見陳舊簾子上的金字，便認出來了這正是葉家的馬車。

    馬車里坐的是今日要回門的宋青瑤，畢竟是要面子的人家，馬車雖舊后車廂中卻放著不少對于葉府不值一提對于宋家十分值錢的物件，宋青瑤端坐在馬車中，馬車搖搖晃晃，她的心也搖搖晃晃，捏緊了手指，

    葉夫人昨日才安排下去，今日一早宋青瑤的衣柜中的衣服全都變了，她今天穿著十分肥大的上襖下裙，顏色全是最老氣的深褐色，纖秾合度的身材被遮得一干二凈，再配上額前故意梳出來的幾乎蓋住眼睛的厚重劉海，低著頭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街上的裹腳老太太。

    當然，宋青瑤是沒有裹腳的，得益于她的母親是個十分有遠見的人，還在世的時候就不許給女兒裹腳，宋青瑤也因此逃過了一劫。

    今天這一身的打扮全是在系統先生的指導下完成的，宋青瑤原來還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做，但是看到她出門時葉夫人滿意的神情，很輕易就讓她只帶一個丫鬟回門了，宋青瑤對系統先生再次深信不疑，因此，此時，這個性格保守的姑娘毫不猶豫地按照系統交代的那般，叫停了馬車。

    馬車停在了望江酒樓門口，宋青瑤對丫鬟道：“我突然想起來我父親最愛吃望江酒樓的酒釀鴨，我要去為我父親買上一只。”

    丫鬟：“三少奶奶讓我去吧，您在車上等著就好了。”

    宋青瑤搖了搖頭：“不，我去吧，我親自去買才是為人子女的孝順，而且你還要在車上看好這些禮品，千萬不能有閃失。”

    想到車廂中這些值錢的物件，丫鬟猶豫了一瞬間，她不是宋青瑤屋里的丫鬟，是葉夫人身邊特意派過來的，跟著去宋府看一看宋府對宋青瑤的態度，丫鬟其實很是看不上宋府以及宋青瑤這個破落戶出來的千金小姐，所以一想到這些值錢的東西要送到宋府就心疼，仿佛是往自己身上剜rou了，在她心里自然是禮品更加重要，她心底也不愿意被宋青瑤使喚，宋青瑤這么一推脫，丫鬟順水推舟地坐下了。

    宋青瑤一下來車，丫鬟立刻歪倒在宋青瑤剛剛坐的軟墊子上，撇著嘴舒坦地吃著宋青瑤的茶點，聽著馬車外傳來的宋青瑤軟軟地聲音。

    “這家酒樓的酒釀鴨子都是現做，估計要半個鐘頭，你找個陰涼處等我吧。”

    “是，三少奶奶。”車夫應道。

    進了酒樓內，定了現做的酒釀鴨子，不過三分鐘，店小二就看到穿著老氣的小夫人苦著臉，捂著肚子，輕聲哎呦個不停，急匆匆地問他茅房在哪里，于是店小二為她指了后院的方向，只看見小夫人在眾人驚詫嬉笑地眼神中沖向了后院。

    只是，店小二有些擔憂：“這位太太的耳朵怎么這么紅，別是什么急病？”

    望江酒樓依楓江而建，楓江從望江酒樓的后面穿過，坐在酒樓包間中推開窗戶可以看到極好的水色，同樣的，為了方便，望江酒樓的后門就建在楓江岸邊，平日里酒樓的采買都靠著楓江上的船只，極為方便。

    照著系統的囑咐，宋青瑤讓馬車在望江酒樓邊停下來，然后以為父買酒釀鴨子為由獨自進入酒樓，接下來她裝作內急，趁著人正少的時候去后院，現在正是上午，酒樓生意還不是正好的時候，后院中果然空無一人，小小的后門虛掩著，露出了一條縫隙，依稀可以看見波光粼粼的水色。

    見此，少女呼吸急促了，她紅著臉蛋，喘著氣，推開了后門跑了出去，后門外是五層石臺階下連著一個近水的石平面，岸邊果然像系統先生所說那般停靠著一艘烏篷船，少女提起裙擺，蹬蹬蹬跑下臺階，跳上了船板，還不待船家說話，扔給了他一塊錢。

    “快，送我去火車站。”

    接過銀元，船家吹了一聲，湊在耳邊一聽，眉開眼笑了，也不多問，賣力地蹬起船槳，一呼一吸間，小船就像是離弦之箭破開水面沖向了前方，眨眼間就把望江酒樓拋在了身后。

    船上，少女終于得以喘氣，她悄悄用冰涼的小手撲了撲熱騰騰的臉蛋，羞的。演這么一出戲，真的是難為死了這個性格羞怯的少女，天知道她剛剛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敢在酒樓大堂中，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裝內急，以至于楓江上的清風都拂面了，少女還羞得臉上好似滴血一般。

    “系統先生，我們這般便無事了吧。”

    少女緩了過來，看著開闊的水面，悄悄彎起了清麗的眉眼，眼中滿是對未來的向往。江面翠柳拂水，岸邊傳來了吱呀吱呀地清曲聲 ，說書聲，充斥著獨屬于江南水鄉的韻味，就好像坐在船頭的少女一樣動人。

    系統卻并沒有這么樂觀，現在只是第一步，宋青瑤剛剛找的理由最多只能拖延三十五分鐘，一旦被葉府發現了宋青瑤失蹤，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來她走得是水路，這一路上又不能細細遮掩蹤跡，只要耐心很快就能知道她是去了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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