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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晏青又帶著瑞德去了長安城中的擊鞠場,他還想叫瑞德上馬試試,可瑞德不會騎馬,瞧著馬球場中人馬激烈沖撞,球桿回旋飛揚,沙塵漫天的景象,按著胸口拒絕了。 晏青一挑眉,似是有些遺憾,但也只能順著瑞德的意思,讓他留在場邊觀看。他挽起長發,手中執棍,跨一匹棗紅色名駒,鮮衣怒馬正當時,和幾周前坐落于大雪之中剔透冰涼的塑像背道而馳。 瑞德正在心中感嘆著,一人突然從背后叫住了他,“瑞德郎君。” 這樣的稱呼非常詭異,瑞德在心中腹誹,轉身去看,來者一身白衣,美須明目,是瑞德到達這個時空時在酒肆中見到的另一個男人,晏青稱他太白兄,瑞德對自己該如何稱謂他有些糾結。 “在下李太白,如晏道君那般喚我太白便可。”李太白抱掌行禮,“我們幾月前有過一面之緣。” 瑞德學著他的樣子行禮,“斯潘塞·瑞德,可以…叫我瑞德。” “甚好甚好,瑞德,”他笑著湊近,目光也遙遙落在擊鞠場中的晏青身上,“晏季疊這段時間均閉門不出,也拒見外人拜謁,所為何故?” “他在打坐修煉。” “晏府管家也如此說道他在明悟大道,”李太白垂首,“所悟何道?” “我也不知。” “若是尋常修煉,他定不會選在長安城中,此地斑斕溢彩,世塵紛擾,除非……打坐之前,他遇上些什么?” “他沒有離家,只是同我聊天,談起…千百年月,后又舞劍吟曲,唱的是‘落月搖情’。第二天清晨,就見他在大雪中打坐靜氣了。” “如此,”李太白背手嘆息,“怕是他真有所覺悟了。” “關于什么?”瑞德急忙追問,“你了解這時候的他嗎?” “說不上了解透徹,但還是知道一些,”李太白笑言,“我與他一同在裴旻將軍處學劍,后又同游蜀地,他亦喜詩詞,我二人可以稱一聲知己,不過晏季疊總歸是年歲無邊的仙君,思緒不與常人同。常人談生命可貴,不免要拾掇起許許多多身外之物來做解釋。 “可季疊兄非也,他同我談及他剛剛修道時的經歷,妣已去,兄姊皆死,孤孑孑一人,生活困窘使人疲憊。他修道,無非是懵懂,又想擺脫生之勞累罷了。你瞧他現在歌舞宴樂,游戲人間,可他并不依戀這些東西。季疊是獨一身無牽掛的,若不是身負仙家術法,壽元久長,他恐怕已然平心和氣地主動放手,身歸天地了。我時常擔憂,或有朝一日,他不得仙道,卻又無求,就只有身死道消一途了。 如今同我談及你,他每每唱些閨怨之調,我倒為他看到了些時日里的念想……” “太白兄大駕光臨,有何見教呀?” 李太白正說著,一陣踢踏的馬蹄聲突然闖入,緊接著便是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晏青。 “我如何能稱大駕?”李太白結束了剛才的話題,同晏青一拱手,“無非多日未見季疊兄,意外得見,便想上前一敘,還碰上了這位小公子。不過,太白也有一事,三日后曲江池擺瓊林宴,季疊可要一觀春日美景?” “又到春闈。”晏青感慨一聲,翻身下馬,轉頭問瑞德,“你想去瞧瞧嗎?” “科舉考試?”瑞德問。 “自然,瓊林宴上皆是新科士子,縱馬踏花,不過我們不進那宴席,只在曲江一觀春色亦可。”晏青回答。 “去看看吧。” 見晏青也點頭,又問過晏青近況,李太白便自顧離去,稱是該去坊中買酒,以免錯過宵禁。擊鞠場中又有一群美服女子入場,整備行裝將要揮桿開賽。 晏青便牽馬出場,卻未將馬匹歸廄,問瑞德:“要不要學騎馬?” “啊?” “試試看吧,不是什么難事。”晏青極力慫恿,瑞德看他那眼巴巴的樣子不忍拒絕,“好吧。” 他笑彎了眼,給瑞德稍作講解后便扶他上馬,待瑞德坐穩,他把韁繩交到瑞德手中,自己按住馬挽具領著棗紅駿馬緩步向前,繞著馬場走了幾圈。 馬背上顛簸搖晃,嚇得瑞德繃緊了神經。 “夾緊馬腹,你不會掉下來。” 瑞德下意識扯了一下韁繩,駿馬被勒得激動起來,抖了抖蹄子,瑞德直接緊張地趴在了馬背上。 這可比他的射擊成績更刺激! 晏青失笑,放開挽具,自己也翻身上馬,坐在瑞德身后,腳下懸空不踏馬鐙,雙臂繞過瑞德身側虛握韁繩,把大部分控制權仍舊留給瑞德,只是多加道保護讓他安心。 夕日欲頹,晏青指路,瑞德牽著韁繩謹慎地駕馬向晏府方向行去,他渾身僵硬,在身旁有旁人的快馬飛蹄掠過時猶盛,晏青的懷抱倒是溫暖柔軟。 想到這,瑞德突然渾身一個激靈,一拉韁繩,駿馬得了本不該在此時出現的命令,一下子在大街上飛奔起來,長風從天街盡頭呼嘯而來,凜冽撲面,長街兩側的斑斕景色模糊成一片片色塊。 晏青原本在駿馬發力的瞬間握緊了韁繩,隨時準備拉住這瘋馬,但瑞德似乎在駿馬的奔馳之中突然掌握了馭馬的關竅,微弓著身在顛簸的馬背上坐穩,扯緊韁繩指領駿馬東奔左顧,幾息之間飛馳至晏府中門。 管家早就得了令,命紙偶侍衛開了紅門,又拆掉高高的門檻,方便馬匹進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