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仙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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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她的猜測推斷是真是假,他都必需馬上回到浮滄山,給眾人一個交代。 “不許!”云繁立刻拒絕,“你這是要回去送死嗎?憑我們兩人,哪里是他們的對手?又有誰會聽我們解釋?” 他們兩個當(dāng)著眾師叔的面殺了穆重晝,這在浮滄山以及整個九寰還不知道掀起多大波瀾,就這樣回浮滄,怕不被他們給生吞活剝。 蕭留年腳步稍頓,道:“我是浮滄弟子,犯下欺師滅祖的大罪,自當(dāng)回師門領(lǐng)罪。你是幽瀾魔君,本非浮滄弟子,亦不曾向師尊動過殺手,這件事與你無關(guān),你不必隨我回門,留在別鶴海便是。” 他一字一句,說得擲地有聲,毫無轉(zhuǎn)寰余地。 語畢,沒等云繁回答,他便又往殿下行去,只是還沒走到殿門前,一陣?yán)滹L(fēng)刮過全殿,只聽“砰砰”幾聲,殿門盡數(shù)闔上。 殿內(nèi)光線瞬間黯淡,他轉(zhuǎn)過身來,瞧見暗光里云繁那張笑得邪冷的臉。 “蕭留年,你既然口口聲聲幽瀾魔君,那今日本君便讓你瞧瞧我的手段。” 冷冽的聲音響起,云繁生氣了,連“師兄”也不肯再叫,她可太討厭從他嘴里聽到“幽瀾魔君”這四個字,討厭他把兩人分割得如此干凈! “你要做甚?”蕭留年感受到殿內(nèi)浮動起一股龐大魔氣,絲絲縷縷,如索如爪,向自己抓來。 “要你。”云繁勾唇道。 作者有話說: 關(guān)起來吧。 ———— 第73章 賭約 偌大的殿室中, 云繁與蕭留年二人相向而立,誰也不動,只有兩股不相上下的氣息, 充斥全殿, 做著無聲抗衡。 不過一番試探, 二人立時就知彼此深淺。 一為仙, 一為魔,這是兩種截然相反卻又勢均力敵的氣息,化作兩道交纏疾旋的風(fēng),吹得殿上蓮池波瀾頻頻,荷葉嘩嘩作響, 二人的衣裳獵獵, 長發(fā)翻飛似墨舞。 蕭留年冷冷盯著她, 他們的境界旗鼓相當(dāng),若是動起手來,必定是場難分輸贏的戰(zhàn),但他不想和她斗法, 那廂云繁嚼著笑與他對視,幽涼的目光中亦無退讓,不再是那個任何事都會揪著他衣角的小師妹。 “天下男人多的是,幽瀾魔君何必為難我一人?”片刻后, 蕭留年開了口。 “天下男人是很多,可是蕭留年就只有一個!”云繁道。 “可男女情愛講的乃是兩情相悅,你這般強取豪奪又有何意思?我并不喜歡你。”蕭留年心中已然冷靜,面對云繁如此強硬手段亦心生憤然, 說起話來便不留余地。 可云繁并沒生氣, 反而嗤嗤笑起:“你總喜歡口是心非。嘴里無情, 心里倒是三番兩次為了我連命都豁出去。你說你心中無我,卻為何替我瞞下魔修身份,沒有將我戳穿,又為何冒著性命之憂救我于水火,更是向你至親師尊下了殺手……喜歡就是喜歡,你們這些人,老愛自欺欺人,活得這般不痛快,遮遮掩掩又是何苦?” 蕭留年沉默了片刻,第一次沒有否認(rèn)她的話:“是,我承認(rèn),我是對我的小師妹云繁動心生情,浮滄十三載,我將她牽回山門,伴她成長,看著她成為眾人心頭寵愛的小師妹。她乖巧懂事,冰雪聰明,體貼入微,我承認(rèn)……我承認(rèn)我對她愛逾性命,我是喜歡云繁……” 他說著頓了頓,低低地笑出了聲,像在嘲笑自己。 “可是魔君,我喜歡的這個小師妹云繁,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嗎?還是說她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存在。我也想對自己坦白,像你這般痛快過日子,那你來告訴我,我喜歡的人是誰?是你處心積慮演出來的人,還是你?” 云繁忽也怔住,她被這連聲質(zhì)問問得答不上來。 不可否認(rèn),她與他初識時的“云繁”,是她揣摩著人心,貼合著他們的喜好,演出來的,乖巧也好,體貼也罷,通通都是假的,她并不乖巧,也不算體貼,我行我素任意妄為……和浮滄山同門眼里的小師妹判若兩人,可這十三載同門,難道一切都是假的? 那些同門間的情誼,她對江鋒的敬愛,對鐘繁心的親近,對出海月的喜歡,對霍危、慕漸惜甚至于越安的同門之情,還有他……這一切的一切,都在真實地提醒她,浮滄十三載,她裝著裝著,就變了她自己。 “你還不明白嗎?云繁只是你萬千面目之一,她是你,可你不是云繁。”蕭留年見她無聲,語氣一痛。 他也不想,不想自己情之所衷的人,只是一個虛假的影子。 “幽瀾魔君,我累了,就算我求你,看在這十三年師兄妹的情分上,讓我離開這里。”蕭留年久未聽到云繁聲音,不自覺便放柔聲音。 他不愿意再去想自己和云繁間的復(fù)雜情愫,他只想立刻回到浮滄,生也好死也罷求個痛快。 “我不許!你沒聽到嗎?我不許!”云繁飛身半空,神情已不似先前平靜,像被逼急的小獸,她知道他心里的痛,可她竟也無從解釋那些真真假假的揣測。 這輩子,她從沒似這般,想將要心剖于對方知曉,卻不知如何下手的境況。 越想,她越是急怒。她也不愿為難他,可他卻不懂。 四周的風(fēng)越刮越猛烈,屬于云繁的魔氣大熾,凌架在蕭留年的仙氣之上。蕭留年察覺到她氣息中隱約的瘋狂之意,這并不是好兆頭,意味著她的心境有些不穩(wěn)。 “云繁,你冷靜點!”他不得不暫時先前的話題,急道。 “我很冷靜。”云繁開口,“你不相信我,而我亦無法自證,我們之間,沒什么可談的。” 她也煩了,羅七八嗦扯一大堆讓人頭疼的話,還不如干脆點。 “總而言之,我不會讓你離開!”她冷道。 一朵蓮花離池飛來,她足尖輕點,飄飄然落坐于那蓮花中心浮在半空,居高臨下看著他:“你也別白費力氣,縱然我們境界相當(dāng),但是……” 她意味深長一笑,四周的魔氣忽然間纏上他的仙氣,蕭留年詫異地發(fā)現(xiàn),他的仙氣正在一點一點……轉(zhuǎn)化成魔氣。 “你沒發(fā)現(xiàn)嗎?你的境界馬上可以突破元嬰至化神了。你體內(nèi)的仙氣是我給的,能給我也能收。”云繁隨著那朵蓮花圍他飛了一圈,“這里的靈源也是六柱靈根最好的食物,五色鶴羽亦在我手中,師兄,我不放你走,你就永遠(yuǎn)別想離開這里!” 她能自由轉(zhuǎn)化仙魔二氣,再渡予蕭留年,這也是這半年來替他療傷時發(fā)現(xiàn)的。她先將這里龐大的靈源轉(zhuǎn)化成魔氣,再將魔氣化為仙氣,送入他的體內(nèi),供他療傷修煉,而蕭留年的身體竟對她的仙氣接納無礙。她不知道是只對師兄這樣,還是所有人都可以,但起碼這一刻,她對他有了某種掌控。 這偌大別鶴海,皆是她的地盤。 在這里,蕭留年斗不過她。 幾道黑氣隨之游向他,眨眼間纏住他的腳踝,將他禁錮在原地。 “云繁!”蕭留年氣到失言。 “蕭留年,想走也可以,我們打個賭吧。” 云繁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飛到他身邊,不懷好意道。 “什么賭?”蕭留年冷硬問道。 云繁附耳道:“師兄,以三十日為限……若是師兄可以在我的手段下守得元陽,我就放師兄離去;若是師兄守不住,那就……留在我身邊,與我雙修,到時我也可以考慮,和師兄同歸浮滄。” 她話音剛落,就聽蕭留年爆出一聲:“荒謬!” 他已經(jīng)從頭紅到腳,臉色如滴血。 云繁卻嘻嘻笑著飛到另一邊,道:“師兄,只有這一個辦法,你可想清楚,若是不應(yīng),你這輩子都別指望離開別鶴海。” 她語畢飛遠(yuǎn),指頭一勾,收回對他的束縛。 “若不信我,你可以試試。” 說話間,她大方地打開殿門,看著蕭留年頭也不回掠出大殿。 轉(zhuǎn)眼就是三天三夜過去,云繁一點也不急,盤膝于蓮心上納氣修行,遠(yuǎn)遠(yuǎn)觀去她面容寧靜,儀態(tài)高華,似一尊瓷白神像,叫人心生敬仰。 只有此刻踏進(jìn)大殿的人,心里才清楚她有多詭譎善變,手段萬千。 “好,我答應(yīng)你。”他不得不妥協(xié)于她的手段。 云繁睜眼,看著苦尋出口三日無果的蕭留年,甜甜笑了。 “不過,時限只能十日。”蕭留年避開她逼人目光,道。 “師兄這是在討價還價……”云繁嘆口氣,但很就無奈地聳聳肩,“罷了,誰讓你是我愛的師兄呢,依你就是。” 說話之間,她自蓮中緩緩飛至蕭留年身邊,浮在半空,牽起他的手。蕭留年的手掌寬大,手指纖長,因為練劍的關(guān)系掌中指尖結(jié)著繭,摩挲起來有些粗糙,她能想像這雙手撫過自己肌膚時的觸感,溫柔之間的粗獷,讓人戰(zhàn)栗…… “師兄,你放輕松些,又不是斗法,你如此緊張做甚?”云繁看他如臨大敵的模樣便覺好笑,唇角越勾越高。 “從今日開始?”蕭留年直視前方,石頭般一動不動站著,僵硬道。 “唉……今日天將日暮……又被你算計去半日,師兄真壞。”云繁說話間朝他耳畔輕吐蘭氣,吹起他幾縷鬢發(fā),小臉很快垮下,委屈地抿抿唇,“攏共只有九天半時間,我可要怎么留下師兄?好難……” 蕭留年無動于衷,只道:“你要與我一直站在這里說話?” 云繁俏眸一轉(zhuǎn),了然地點點頭:“確實不該一直讓師兄站著。”她嘻嘻笑著拉他飛起,飄到蓮花正中,倏爾傾身撲向他,將蕭留年壓在蓮芯中央。 蕭留年的手攥成拳落在身畔,閉上眼,少女的體香混著蓮香卻不依不饒地鉆進(jìn)他的鼻中,他可以感受到身體像被柔軟的云朵壓著,她似乎在輕輕地蠕動,他竭力克制著聯(lián)翩浮想,卻又無法控制地猜測她到底下一步要做什么……她的手撫向何處?她的唇點向哪里?她的齒會咬在何地? 就如同每次對敵,他總要預(yù)判對手的招式,然后防御亦或進(jìn)攻。 而每每思及她的舉動,他身體對應(yīng)的位置就會隨之發(fā)燙,像有羽毛似遠(yuǎn)似近的撩過,無需觸及肌膚也能叫人戰(zhàn)栗。 然而,云繁什么也沒做,只是靜靜趴在他胸前,聽他心跳的聲音,一邊聽一邊淺淺的笑,她的發(fā)絲散在他胸口頸間,她的手把玩著他未綰的發(fā),像貓一樣乖巧。 “師兄想什么呢?”她開了口,聲音與他胸腔里的跳動共鳴,直抵他的魂神。 蕭留年覺得她渾身都是陷阱,呼吸是、聲音是、目光是……他不理睬她,只繃緊心弦等待她最后的進(jìn)攻,等那仿如燎原的大火席卷而來。 可是,他什么也沒等到。 身體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云朵飄遠(yuǎn),連她的氣息和聲音都跟著遠(yuǎn)了。 “師兄大傷初愈,這幾日又在別鶴海尋找出口,想必也倦了,今日好好休息。” 蕭留年睜開眸,只看到已浮至半空的云繁,她的目光天真純良如昔,歪著頭笑嘻嘻的俏顏寫滿戲謔,神情很平和,沒有沾染半分欲/念,反叫他因為適才的種種揣測而心生羞愧。 云繁言出必行,拋下一句話,便飛離這朵巨大蓮花。 蕭留年卻又覺得心里空空的,就好似一場生死較量的斗法,他做足了準(zhǔn)備,可對方卻輕描淡寫地將劍一扔,道了句“不打了”,就飄飄然離去。 看著云繁在離自己很遠(yuǎn)的另一側(cè)玉座上盤膝坐下,他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想了,于是坐起,盤膝入定。 一夜無事,兩廂安靜。 轉(zhuǎn)眼天漸明。 暫得清靜的蕭留年忽聞得三兩聲似泣非泣的細(xì)長聲音,嚶嚶如訴,像一曲隔山而奏的箜篌。他未睜眼,只打開神識探去,眉心一擰。 大殿內(nèi)白霧繚繞,寶珠華彩變得淺淡柔和,這陣隱約聲音,從這一重重的白霧后面?zhèn)鱽怼?/br> 是云繁在哭? 可哪有人哭得這般勾魂——時長時短,時淺時沉,時低是高,時疾時徐……如同一闕歌謠,嗚嗚咽咽。 這個詭計多端的幽瀾魔君,她又在做什么? 蕭留年的神識小心翼翼地擴張領(lǐng)地,又再往里探了些,忽然間一震。 白霧像一層又一層輕薄的紗帳,朦朦朧朧之間透出一抹影子,像兒時的皮影戲。 她躲在霧的后面,只看得出淡淡輪廓,像一筆妖嬈的墨,弓著腰,腳繃在半空。所有的美好都藏得儼實,只有那筆線條玲瓏的墨色,和她的聲音,半真半幻飄在半空,讓人自由揣測。 蕭留年仿佛意識到什么,在片刻的震驚后,就要收回神識,然而面前的白霧卻仿佛知道他的窺探,一只素手伸出,割開了白霧,像挑起的紗帳,露出云繁的臉龐。 潮/紅的玉顏上唇□□滴,額頭頰側(cè)布滿細(xì)汗,烏絲凌亂地粘在其上,一雙星眼半睜,含著淚迷迷茫茫地看著他,似受了驚嚇般,細(xì)碎的聲音被她咬唇咽下…… 剎那間,他猜到她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