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仙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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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留年心頭又是一震,只聽她一字一句有如金石擲地:“那日斗法臺上如果我沒說清楚,我可以再說一次。我貪圖師兄,我鐘情于你,我留在浮滄,有一半原因,是想留在你身邊!我想與師兄朝朝暮暮,想與你光明正大地共處一室,我想要你眼中只有我一個人……” 她每說一句話,就在蕭留年心里掀起驚濤駭浪,即使早就明白她的心意,可這般直白的表達,也足夠讓他自亂陣腳。 “我還要做你心里獨一無二的天下蒼生!” “夠了!”蕭留年神情微獰地打斷她的話,反手狠狠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面前,“你巧舌如簧,擅惑人心,利用他人感情。我待你一片赤忱,你卻欺我騙我,將我玩弄于股掌之間,誰能分辨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所謂鐘情,又有誰敢相信?” 他眼底隱紅,流落出的痛怒,撕碎他往日風度。 回想這十三載種種,無數溫情,都變成可笑的騙局,可真正讓他痛苦憤怒的,卻不是他錯付了多少,而是那藏在這場謊言背后巨大的恐懼——也許,她所謂的鐘情,不過是虛情假意的迷惑。 她根本就沒喜歡過他。 “其他事你都不相信也沒關系,但是……”云繁眉心一蹙,冷道,“唯獨這件事,我不許你懷疑!” 蕭留年待要再說什么,可兩道幽光從她手中飛出,如蛇般纏向他的手腕,他手勁一松,云繁趁勢從他的桎梏中脫身,卻沒逃離,反而欺身而近,貼上他的胸膛,雙臂摟住他的脖頸,將他的頭狠狠拉下,不由分說吻上他的唇。 這一回,可不像在洞室里那般和風細雨,她的吻來如急風驟雨,落在他唇瓣上,他陡然間睜大雙眸,竟忘了要推開她,微啟的唇又給了她入侵的機會,丁、香小、舌鉆唇而入,翹開他并不堅定的牙關……濕、濡、綿、軟溫熱兩相交織。他無入安放的手驟然間攥緊,而后狠狠扣著她的腰肢,是想推開她的手勢,可手上沒有用力。 意志遭受著巨大考驗,他任由她索取,寸寸逼進,吮吻之間他漸漸化被動為主動,唇舌皆對抗著她的糾纏,卻不想,越是抗拒,越加纏綿。 這樣攻城掠地般的對陣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唇才稍稍收勢,卻又游向它處,舌尖舔?過他的喉結……蕭留年的肌膚已人臉頰紅至脖頸,那片紅,蔓延入衣襟,淡淡的,很是誘人。 反正被窺破身份,云繁更加沒了顧忌,只想著先得到師兄的人再說,百般手段用上必能叫他妥協。她知道,師兄對她是有感覺的。 “云繁……”蕭留年只覺她的唇間似含有著一道細電,所過之處,灼焰遍生,燙入臟腑。 她就是他命里的劫數。 咻—— 遠空一簇銀光騰空而起,化作紅芒在天際炸開,剎時間染紅半個天空。 紅光倒映入蕭留年瞳眸之時,他猛然間清醒,用力推開她。云繁雙眸迷離,唇瓣尚留著晶亮光澤,雙頰媚色遍染,不悅地望向這簇打斷二人好事的紅光。 “這是……”蕭留年不敢再看云繁,也暫時不再質問云繁,只按下心中沸烈之意與身上種種幽疼,道,“宗門的警示烽煙。” 浮滄轄下所庇佑的萬里山河皆設烽火臺,用于非常時刻緊急傳訊,若煙為紅色,則意味著事態之嚴峻已是最高級別。 自歸溟平定后,烽煙再未升起過,時至今日,已被眾人遺忘,可如今…… 這道烽火從金堯一路傳至浮滄。 “魔修分三路聚圍浮滄,人數甚眾,速至臨仙殿。”凌佑安的傳音響起。 短短一句話,只叫蕭留年和云繁同時驚心。 “跟我去臨仙殿見師叔。”蕭留年臉上潮紅未退,眼神卻已無情,他猛地扣向云繁手腕,道,“幽瀾魔君,不要逼我動手。” 大批魔修悄無聲息地從各地聚圍浮滄山,這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之事,定是有人暗中籌謀許久,才可瞞天過海,而這個人,很可能蟄伏于浮滄內,才有能力里應外合完成。 蟄伏浮滄山的魔修……思及此,蕭留年不自覺加重手勁。 感受到師兄手上力量,云繁便知他在懷疑什么,再看他的眼,不管是失望憤怒還是痛楚,已經通通消失,只剩下幽沉的冷。 “我不能和你去臨仙殿!”她斷然拒絕,凌風勁力陡出,化作厲刃劃過蕭留年手背。 頃刻間,一道血痕出現在蕭留年手背上,鮮血沁出一滴一滴落到地上。蕭留年有片刻恍神,他沒有想到云繁會出手。十三載光陰,無數個陪伴的日夜,隔著漫長距離的溫柔相待與十年如一日的偏愛……都被這道血痕打得支離破碎。 “師兄,讓我走。”云繁脫身退出百步之遠,“我不想和你斗法。” 隔空遙望蕭留年的目光,她的心似乎被細弦緊縛,突兀的疼起來。她沒試過這種滋味,像中了什么控制心魂的蠱毒那樣,難受至極。 “你知道若眼下就這么離開,意味著什么嗎?還是你真的打算就此脫離浮滄山?”蕭留年不再看自己手上的傷口,只道,“跟我去見師叔們,將來龍去脈解釋清楚。你是六柱靈根,師尊說過凡六柱靈根者皆為徒。浮滄山不會傷害你的,留下來……你……還會是浮滄的小師妹。” 他驚訝于自己明明已經失望透頂,心里想的卻還是如何維護她,如何留下她,這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卑微。 “師兄,我沒想離開。”云繁亦急道,“但我要先去找一個人,晚了就來不及了。” 若是去了臨仙殿,就算師叔們沒有傷她之心,可是當著九寰諸仙修之面戳穿魔修身份,又逢此緊迫關頭,就算她再能言善道,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只會讓她將大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口舌之爭上,而錯失揪出禍首的最佳機。 “待我找到那人,會新自上臨仙殿見你們。師兄,再信我一次。”她眸中生起哀求之色,如以往每一次撒嬌討饒時那樣,楚楚動人,讓人分不清真假。 蕭留年知道她所有看似軟弱可憐的表相下,是任何人都無法動搖的決定,他勸不住她。 他搖搖頭,道:“成仙亦或為魔,你的選擇,但我不能用浮滄山做賭注。” 語畢,他身后長劍嗡嗡一震飛進他手中,可就在他運氣凝神之時,神情陡然一僵。 手上傳來麻軟的滋味,他的靈氣聚不起來。 “你又下毒了?”他的語氣輕而飄,唇角倏爾綻起一縷笑,似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我說了,我不想同師兄斗法,這毒不到半柱香就可全散。”云繁邊說邊掐訣施術,光芒大熾。 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前,蕭留年只聽那一聲綿長悠遠的—— “師兄,等我。” ———— 云繁沒有片刻停留,追蹤著纏魂絲的氣息到了浮滄某個地方。 五梅峰?! 她蹙眉望著被夜色籠罩的五梅峰,天色已盡暗,五梅峰上只有幾點華光透出,一片靜謐,但云繁知道,五梅峰的外面暗藏不少浮滄弟子,畢竟有魔修住在這里,浮滄山不能大意,早早做了埋伏,今日烽煙起,魔修聚,要不了多久大批浮滄修士就會趕到,這里的情勢只會更加嚴峻。 纏魂絲散出的氣息就在五梅峰中,與曲弦有關? 帶著心頭的疑問,云繁隱去身形,浮在五梅峰外的半空中,正思忖著該在哪里落腳,魂神忽然一凜,她收到了來自嚴慎的傳音。這傳音用得不是法寶,他動用了他們主仆間的血脈聯結,這意味他遇到無法施展術法的棘手情況。 “尊上,我與青河遇襲,青河傷重……” 嚴慎的魂音非常虛弱,隨時都要消散一般,聽得云繁眉頭直蹙。 他言簡意賅地交代起近日之事,原來三日之前,青河接到買家消息,交易這批伏血石,便與嚴慎同往。交易的過程非常順利,并無波折,然而就在他們拿完靈石前腳欲離之時,卻遇對方伏擊滅口,以至青河重傷。二人被追殺了三日,到今日方有藏身之所,嚴慎才向她報信。 “尊上,這次他們收購了非常大量的伏血石、紫云砂和玄雷果,而與他們交易的賣家,大部分都被滅口了。” “可知何人所為?” “不能完全確定,但從對方談吐及吐露的只言片語來看,有很大可能出自三宗之一。尊上,如今三宗齊聚浮滄,外頭又出了這樣的事,也不知對方意欲何為,你要多加小心。”嚴慎道。 “你們處境不妙,先保住性命,不必擔心我,我有分寸。”云繁飛快回答道。 “對了,還有一事。雖然沒能查明對方確切身份,但是我們按尊上的吩咐,已將那批伏血石浸泡過龍涎草,用以追蹤,尊上務必留意。” 嚴慎說到后面,魂音已經淡得不能再淡,云繁知他靈氣已竭,只叮囑他們好生藏好,便切斷傳音。 龍涎草乃是仙界一味香料,味道雖淡卻留香持久,常被用于煉制一些追蹤之物。 伏血石、三大仙宗、魔修圍山……這其中或有關聯? 云繁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暫時放下,自知時間不多,再無猶豫,掠過半空,落到五梅峰上。 燈火從五梅小筑的窗中灑出,半垂的竹簾后,盤坐著一個人,云繁只能隱約看到對方青色的衣擺。 那是個女人。 作者有話說: 唔……希望我能把握好尺度,不然后面的別鶴海可怎么辦啊啊啊啊啊啊! ———— 第67章 頌曦 廊下的濃郁陰影里, 斜倚著一個雙手環胸的人。寬大的衣袖垂在身前,他盯著地上的影子一動不動,直到察覺細微的動靜, 才抬眼看向原本空蕩蕩的山峰。 “云繁道友, 深夜造訪, 不知有何貴干?”曲弦的聲音響起, 粗聽宛如夾著笑意,細聞之下卻只剩涼薄。 看樣子,他并沒有發現她的真實身份,依舊將她當成浮滄山的小師妹,也不知是里面坐的人沒說, 還是他們都沒窺破。 云繁倏爾揚起抹笑, 眸光流轉間俏聲道:“今日外頭有些不太平, 我來瞧瞧曲道友這里可還好,不想曲道友竟在會友,是我打擾了。” 她嘴里道著歉,面上可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一邊說一邊踱步靠近五梅小筑。 “只是不知,是我哪位師姐與曲道友有此交情,竟能深夜在這里討到酒喝。”見二人均未出聲,云繁笑瞇瞇問道, 滿面人畜無害的天真純良。 “云繁道友冰雪聰明,不是已經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問?”曲弦道,“外頭不太平, 我這里可能更不太平, 你就不害怕嗎?” “我怕, 怕得很,所以才非要親自前來,確認一番。”云繁走到廊前時止步,仍笑吟吟看著他,“再說就算我猜到了,也不知曉她的身份呀,曲道友不引薦引薦?” 曲弦甩甩衣袖,從廊下走出,與她擦肩而過,邊走邊道:“那是自然,姑姑一直在等你。” 他一邊說,一邊祭起面巨大黑幡,幡上繪著陰沉沉的法符,一道暗紅的光芒沖向天際,化作無數流火墜下,剎那間,五梅峰上無數道刺眼青光沖天而起,以迅雷之速融成一片,將五梅峰完全籠罩其中。 山間響起幾聲驚呼,埋伏在五梅峰上的弟子,被盡數震到青光之外。光芒隨之大熾,將五梅峰照得亮如白晝,也讓半空中浮飛的修士無所遁形。 云繁展目望去,只是五梅峰外的半空中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無數浮滄弟子,黑壓壓一片,其中有一大部分著青麟戰甲,正是紫宸峰的護宗弟子,其中有許多是她熟稔的面孔,慕漸惜也在人群之中。 動作可真快,她從滄云浮海趕到這里,半柱香時間不到。 魔氣從黑幡上源源不絕涌出,頃刻間就將整座五梅峰包裹,曲弦獨對眾修,面不改色道:“別怕,他們打擾不到你們。” 云繁目光從外界修士身上轉回五梅小筑,看著屋里的人問曲弦道:“你喚她姑姑,那我又該如何稱呼她?” 曲弦沒有回答,屋里的人卻傳來一聲笑,那聲音不再是灰影時的冷硬,有了生氣。 “雖然你我壽元相差甚遠,但若按輩份,可能你還是得管我叫一聲師姐。”她開了口,溫聲和語道,一如這十三年間每一次見面問好。 垂簾翻起,威壓隨之彌散,沒有什么威懾力,卻十分強悍,如同天際云光般,灑向四周,也籠罩了整座山峰,讓圍在五梅峰外的浮滄弟子俱是一驚。 這股威壓的境界,只怕已逼近返虛,這境界比云繁猜測的要高出太多太多了。然而心中雖驚,但她臉上波瀾未動,只靜靜看向屋里。 滿室柔光之中,盤膝坐著身著浮滄仙裳的女人,容顏未改,依然是舊日清秀的模樣,可眉宇間氣度卻已判若兩人,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微小謹慎、唯唯諾諾的人了。 “越安師姐。”云繁毫無意外地喚道。 屋里的人沖她笑得十分溫和,連聲音都顯得格外愉快溫柔:“你是怎么猜到我的?” “從你第一次在我洞室里現音,我就猜到了。”云繁走到屋前,卻沒進屋,只歪著身子在門前坐下,像晚輩對長輩那樣。 滄云浮海魔氣涌動那次,是越安第一次現音,雖然幫了云繁大忙,但也讓云繁大為警惕,她無法容忍被人躲在暗中窺探,不管對方出于好意還是惡意。 “可以上滄云浮海的人本來就少,而溯天樓又是師兄的洞府,里面的每件東西,都是由師兄和我親自把關,不可能會出現被人寄識的情況,洞府四周都有禁制,也不存在有人悄然潛入的可能性,要想在我洞室內動手腳,難度很大,但是……越安師姐,那段時間我結丹,師門上下替我準備了無數結丹所需,你正是負責運送的人,來來回回到過滄云浮海三次。” 雖然難,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下手的機會,尤其是混在那龐大的結丹物資中,她又是送東西的人。 這是云繁懷疑的最初,但寄識的魂音已散,她找不到任何痕跡證明,一切只是猜測,只不過順著這個懷疑往回追溯,便越發讓云繁心驚。 她不得不承認,她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