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宿敵成雙對 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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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音聞言,總算稍作偏頭。 隋策若有所思,“你是認為……主考官事先出賣了考題?” 不遠處的重華公主轉過身來:“平素不學無術,不代表人家此生就不會上進了。說不準是背地里偷偷發奮用功呢?” 商音走到他這處,“你落榜便質疑旁人的文章成績,怕是有失偏頗。你的文章呢?” 她伸出手,“拿我看看。” 楊秀也不扭捏,真從懷里摸出了自己的筆墨恭敬呈上。 “這是小生的答卷,回家后便又默了一份。” 商音乜著眼睇他,抖開了稿紙同隋策一并翻閱。 兩人一目十行都看得很快,隨即抬眸相視,眼神交流片刻,她才吝嗇地一點頭:“是還寫得可以。” 又問:“他的路引呢?” 隋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薄薄的冊子:“這兒。” 查驗了對方的相貌、祖籍和身份之后,商音才合攏手上的資料,“不過每個考官都有自己批卷的喜好,你的文章沒能入他的眼,不算違例。 “還有別的證據嗎?” “是。” 楊秀舔舔唇,“文章各花入各眼,小生也非驚才艷艷,主考若不喜歡的確在情理之中。但此事亦有數名秀才與小人所見略同,更有目擊者曾看到富商家的仆役出入官府,大家便一致認為榜單暗藏貓膩。 “我等于是聯名上書,先告到州縣,再告到府里,甚至上訴按察使司,可文書投出去,無一不是石沉大海。” 他言至此處喟嘆一聲,“瞞上欺下,官官相護,自古宦海何嘗不是如此,要想討個公道恐怕沒那么簡單。可士子十年寒窗,披星戴月實在難咽下這口氣,最后我們六個一合計,決定咬咬牙,上京告御狀。” 商音聽著,不曾打斷他。 這的確不失為一個可行之法,尤其他們皆乃秀才出身,真的在宮門外敲響了登聞鼓,必然會引起朝廷重視。 何況科場舞弊原就事關重大,定然不至于討不到個結果。 “可誰知我們一出省城,一路上便遭到好幾波兇徒的追殺,全是蒙面黑衣人,投宿的客棧、歇腳的涼亭無一安全,簡直是要趕盡殺絕。” 商音目光一動:“追殺?” 楊秀咬緊牙關,緩緩點頭,“不錯,與小生同行的好幾位故友皆命喪歹人之手,我也是福氣大,僥幸才從刀下逃脫的。” 說完他便激憤道:“試問若是考場清白,那些人怎么會多此一舉呢?分明是想殺人滅口!” 隋策聽罷未曾回應,只抬頭看了商音一眼,她思索片晌,“雇傭的殺手追著你們索命,旁人都死了,就你還活著,順順利利地上了京。你一個文弱書生如何能躲開這些亡命徒的追捕?” 楊秀覺出她話里的猜忌,也不介懷,如實說:“小生半道碰上西南兩縣受災的流民,得知他們亦是準備進京討生活,見隊伍龐大,便混在其中尋求庇護,得已逃過一劫。” “我幾人起初曾設想,到永平城就上宮門擊鼓鳴冤,可自我目睹諸位同窗慘遭殺害,總覺得處處被人盯著,進了京更不敢隨意拋頭露面,左思右想……才選擇以此種方式,冒險一搏……” 從柴房出來時,隋策頷首分析道:“單從他的對答來看,前因后果都說得通,有理有據的,沒什么疑點。 “至于是否屬實……還得詳查之后才能知曉。” 商音像是根本沒聽,兀自用指尖撫著嘴唇,低聲唧咕:“陳州……也在西南,隸屬四川省。我記得這次川西負責主考的是……” 鄒淳! 就在此刻,隋策問她的意思:“你怎么打算?要么,交給大理寺?我記得聞大人這次也隨行,可能會晚上一日抵達,不妨……” 話還沒說完她便脫口而出:“不行。” 見他揚眉奇怪,商音一本正經地解釋:“你不覺得此事來得蹊蹺嗎?” “能力壓州、府、提刑按察使司,這可不是普通一個主考能辦到的。” 大凡鄉試,州縣里會設主考、副主考一共三名,皆從京中朝廷調派,多是翰林院的學士或吏部官員,職位不一定能高過正三品的按察使。 “莫說追殺士子罪名可大可小,尋常地方官尚且會顧忌在別人的管轄界內鬧出命案,又何況是京官。” “嗯……”隋策拖長尾音,夸張地點點頭,好整以暇地問,“你言之有理——所以呢?” “所以我懷疑,朝中肯定有人為此事作保,官位八成還不小。”商音講得頭頭是道,“對方本就想要他的命,如若我們堂而皇之地把人交去大理寺,誰知道還有沒有下文。” “兩縣災民餓死成百上千他們都能壓下來,區區一個秀才算得了什么。” 他從這只言片語間咂摸出了管閑事的味道,微一傾身,揶揄地望著她笑,“唷,聽公主殿下這意思,是要親自幫忙啊?” “是啊。”商音大大方方地承認,“不行嗎?” 隋策歪著頭打量她,眼角壓成了促狹的一縷,末梢竟還帶了點上翹的弧度,“那倒不是,只不過……難得看你這么好心腸地助人為樂。” 她不滿地皺皺眉,替自己辯解:“什么叫‘難得’,我本來就很好心腸。” “是,是。”隋策也不逗她了,倒有點想聽聽她的打算,“那你預備怎么做?不告訴大理寺,還有何處是安全的?” “很簡單啊。” 商音道,“實話實說就好了。” “我一個不懂政事的公主,半道被人攔了車駕陳訴冤情,當然是直接稟報父皇咯。至于是真是假,那是三法司的事情,與我無關。” 隋策當即就明白了她的心思,輕笑一聲,“真是好一個‘無招勝有招’,也虧得你在圣上面前說得上話,才能想出這種辦法,換做是旁人……” 他一語尚未言畢,忽見今秋神色匆匆地提著裙子跑來。 “殿下,駙馬爺。” 她朝二人嚴肅道,“楊秀暈過去了。” 作者有話說: 阿寶兒:只要對象不是自己,看媳婦兇別人的時候還是很愉快的。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v=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買個床、是黃洋蔥鴨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子曰 20瓶;群青 10瓶;粉刷匠 3瓶;九荀期許、不吃魚、quanquan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明天早上照常更新呀~ 第二三章 楊秀這一個月來缺糧少食不說, 日子又過得擔驚受怕,天公視他如芻狗,還特地下了場雨讓他快點去死, 這對一心只讀圣賢書,不事生產的柔弱秀才而言, 無異于是樁大災劫。 撐到現在才病倒,已經算是奇跡了。 商音此前是屏退了左右的, 這會兒柴房中都是自己人。 她站在一旁看楊秀的情況。 今秋擰了把浸過涼水的帕子覆在其額頭上, 說道:“他燒得很厲害, 周身卻在發抖, 忽冷忽熱, 恐怕不止是風寒那么簡單。” 隨后沖商音一頷首, 肅然表示:“需要用藥。” 用藥不是問題。 現在最大的麻煩是,請誰來替他診治。 商音犯了難。 事情本來可以很簡單, 將楊秀所言告訴鴻德帝,再把人交出去也就完了, 可現在人神志不清,昏睡不醒,能不能保住性命還兩說。 在沒有人證的情況下貿然對皇帝提這種事……即便商音是天子之女, 也難免遭人非議,有攪亂朝綱之嫌。 總不能讓她給個半死之人出去,說官場腐敗貪墨橫行吧? 這不是鬧著玩嗎。 眼下就難辦了……還不好去請太醫。 誰料到楊秀如此弱不禁風, 哪怕再撐半日, 兩個時辰也行啊。 撐到自己面見圣顏, 最好是說完始末, 訴盡苦楚再暈, 屆時血淚并存, 感情真摯,再完美的一出苦情戲也沒有了。 唉。 偏偏這么不是時候。 隋策也不通醫理,見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側頭問:“如今怎么辦?人還留嗎?” 商音泄氣地擰著額心,煩亂且無奈道:“能怎么辦,不留著難道任他在外面自生自滅?” 但他們現在伴駕途中,找大夫抓藥諸多不便,而作為重要的證人,又有兇徒虎視眈眈,她不放心將楊秀丟于驛館。 商音輕輕一咬唇,很快有了主意,去叫今秋:“出行前我有拜托趙尚服讓云姑姑隨行伺候,你跑一趟,上御前把她帶過來,就說……我想念她得很,要她陪我些天。” 今秋應聲:“是。” “去吧,父皇跟前的內侍不會為難你的。” 云瑾從前年輕時便是尚食局的司藥,醫術不輸宮中御醫,因后來受罰故而被分派到重華殿照料商音,現在年歲大了,才又回六尚局干點瑣事養老。 楊秀的事不能為外人所知,商音將他偷偷帶上車,由今秋并云瑾看顧著,希望人能早點轉醒。 出行在外不便于藏匿,到行宮里就好了。 她心里盤算——有自己的小院,自己的小廚房,做什么事也方便許多,按照以往的腳程,明日一早應該能抵達迎仙山莊。 可誰知半下午時,御前的太監突然到闔宮傳話——行宮先不去了,改道皇家圍場。 原來鴻德帝途徑南山,發現林中有不少紅鹿、野豬、黃羊出沒,天子多年沒摸弓箭,驟然來了興致,便下令眾人臨時改道,去近處的落云圍場安營扎寨,想獵些野味,跑跑馬。 君上的喜好正如多變的老天爺,誰也摸不準。 反正他一句話,上上下下皆被打亂了計劃,忙得腳不沾地。 商音那頭更是變得騎虎難下。 圍場的環境不比行宮,嬪妃皇子們都住營帳,要安置個大活人難度可想而知。 偏那一排禁軍又因為她是羽林將軍的夫人,上趕著獻殷勤“特殊照顧”,將其住處圍得鐵桶一般,居然比別處還森嚴幾倍! 這叫她怎么把人弄下車! “重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