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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宿敵成雙對 第27節(jié)

    這些陪嫁跟來的小宮女,一個個的,感覺都被今秋帶壞了。

    那兩人趕緊張惶地捂住嘴,互相對視著忍住笑。

    今秋挑著眉沖她二人使了眼色,縱容地接過錦盒,“好,那奴婢就替殿下送過去?!?/br>
    “嗯……還有幾個一時想不到來源,我得去查查書卷,晚些時候整理好了,你再一并交給他?!?/br>
    大宮女福身應道,“是。”

    她忙事情時不喜人打擾,很快今秋就趕著婢女們退了出去,留她一個清靜。

    日頭愈漸往西偏斜。

    商音正手持半片玄甲專研,從架子上取了本泛黃的書冊翻看,若有所思地自語:

    “磁鐵礦產(chǎn)于峽江兩岸……冶煉多在川蜀一帶……”

    “川蜀近來不是挺太平的嗎?哪次的戰(zhàn)役……”

    正在這時,不知何處滾來一坨紙團,活潑潑地落于足下,不巧讓她一抬腳踢了出去。

    “嗯?”

    商音的視線從書卷上挪開,目光輾轉(zhuǎn)往周遭一掃,才在窗邊發(fā)現(xiàn)這玩意。

    她不由蹲下身,一面皺眉嘀咕:“什么啊?”

    一面又忍不住好奇地展開瞧。

    但見紙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字:

    出來一下。

    她神色微微一訝,眼目跟著睜大了幾分。

    商音飛快把紙條合攏,先是納悶地左顧右盼,繼而又再看了一回那內(nèi)容,原地里猶猶豫豫地權(quán)衡。

    出去就出去。

    她心想,反正也不會少塊rou。

    思及如此,商音摁著膝頭站起來,一身正氣地大步往外走。

    院中的冬日陽光還十分和煦明媚,照出周遭青翠斑駁的樹蔭,一干仆婢怕擾她思緒,早早干完活兒就避開了。

    商音狐疑地抿著嘴環(huán)顧四下,前后打量了一圈,分明連個鬼也沒見著。

    正疑心是不是有人耍弄自己,恰在此刻,又一團紙條丟到了眼前。

    她忙提起裙子蹦過去撿。

    紙上寫:

    請到曲廊后。

    對方可能是怕她不耐煩,居然還用了個“請”字,可見態(tài)度懇切。

    商音順著紙團所示,從正院行至曲廊,又接連被引著穿過月洞門、抱竹軒、荷花廳,最終來到了水池畔的方亭附近。

    落在小石子路上的紙條說道:

    “進亭中來?!?/br>
    她滿目不悅地遠遠地盯了涼亭一眼,嘴里抱怨著“裝神弄鬼”,腿腳卻很誠實地半點沒停,三兩步就踩上了石橋徑。

    方亭內(nèi)仍舊一個人也沒有,但那桌上竟?jié)M滿當當擺著一席豐盛無比的酒宴,未免天冷菜涼,籌辦者還甚為細心的準備了小爐子溫著。多是涮鍋、烤rou、熱糕餅。

    舉目望去居然皆為辛辣之菜,合盡了她的口味。

    這次,紙團不是半道拋在她視線里了,而是端端正正地擺在碗筷旁。

    商音挑著眉,不以為意地念著上面的字:“打開你面前的食盤蓋子?!?/br>
    那是個锃亮的銅蓋,宮中御膳常用的器皿。

    她信手一掀,就看到半臂來寬的大盤子里,被人用干辣椒排出三個紅艷艷的大字,夸張又老實地貼在盤底。

    ——對不起。

    商音臉上閃過清晰的怔愣,幾乎瞬間明白了這是何人手筆。

    聯(lián)想一路走來所撿的大把紙團,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那筆跡的確有點眼熟。

    其字里行間的囂張簡直要從潦草的一撇一捺中噴薄而出,飛揚得不可一世。

    這人到底是怎么過科考的。

    還是亞元呢……

    主考官看了都嫌傷眼睛。

    她撥弄著盤里的辣椒,只如是一想,便禁不住抿了抿唇。

    男子清潤慵懶的嗓音頓時響在耳畔。

    “既然笑了,那就是不生氣了?!?/br>
    商音抬起頭,就見隋策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步伐輕快地跳上石亭,他還穿著臨走前的那身玄色織紅箭袖,唇邊夾著點笑,半分不尷尬地厚起臉皮坐在她身側(cè)的位子上。

    商音便習慣性地挺直了背脊。

    她其實自己都覺得理虧,畢竟那天說了重話的是她,應該設(shè)宴賠罪的雙方好像反了過來,一時有點局促。

    可聽隋策已經(jīng)這樣說了,總覺得不把底氣撐著有些下不來臺,索性讓自己心安理得。

    反正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她掩飾性地咳了兩聲,沒事找事地挑他的刺,戳戳那盤“辣椒罪己詔”,“我喜歡吃辣,又不是喜歡吃辣椒,誰會真的啃干辣椒吃啊?!?/br>
    青年長臂一伸,把盤子接過來,“嘖”道:“這是讓你看的,不是讓你吃的?!?/br>
    說完,又從桌底下拎起一盆嬌嫩的蘭花,放在她跟前,“來?!?/br>
    羽林將軍頗有見識地說道:“翡翠蘭?!?/br>
    “我找人從青州河南道買的,那地方氣候暖和,快馬加鞭一天一夜送到京城,精神還挺好呢,不信你養(yǎng)幾日看看。養(yǎng)不好,我再讓人買別的?!?/br>
    碧青的細葉撞進她眼里,商音不由呆了呆。

    這蘭草照顧得很好,甚至為了讓它瞧著喜人一點,葉片上還被人灑了些小水珠。

    隋策輕舔了下唇,支著肘用手遮了遮說話時嘴角的不自然:“此前……”

    “……是我事先不知情?!?/br>
    他眼神朝旁微微躲閃,“沒問清緣由就指責你,還誤會你隨意打罰下人,說了點不好聽的話……”

    末了,語速飛快:“是我不對,向你道歉?!?/br>
    后面的話燙嘴似的,言詞仿佛疾馳著能飄上天,難得向來吊兒郎當?shù)乃宕蠊右矔腥绱死仟N的時候。

    若換在平常,商音絕對要狠狠地嘲諷他,然而此刻她正心不在焉,壓根沒怎么聽,只用手握了握大袖里的那枚甲片,含混地敷衍:“嗯……”

    她小聲道:“你……知錯就好。”

    這時候,那亭臺下扶欄的縫隙里,一只做工精細的檀木盒被人不聲不響地推了進來,正好擱在商音背后。

    隋策正拎起酒壺斟滿玉杯,“行行行,都是我的錯。這杯酒喝了,此事便翻篇,咱們誰也不許再提?!?/br>
    商音恍惚感到腰上給什么東西戳了戳,下意識回頭,定睛看見了那只要命的描金盒子。

    她表情登時掙扎起來。

    不是說好的替她送嗎?!

    怎么能這樣呢!

    偏那推盒子的手還沖她一作揖,比了個鼓勵的動作,意思很明顯:

    去吧,您可以的。

    商音:不,她不可以!

    等等,別走!——

    今秋已經(jīng)從石亭邊上貓腰離開了,借著涮鍋子的聲音大,并未驚動駙馬爺。

    她在心里暗暗對自家殿下遙送祝福。

    奴婢只能幫您到這兒了。

    商音糟心得不得了,原想裝作沒看見,腦袋轉(zhuǎn)過去之后,糾結(jié)了好久還是無可奈何,迅速地一回身捧起盒子,一把塞到隋策懷中。

    “這個還你?!?/br>
    后者剛放下酒壺,被沉甸甸的木盒砸得有些懵。

    尚未及打開,就聽旁邊的商音說:“我只找到了這么多哦?!?/br>
    她把白干一飲而盡,給自己平了平心緒,努努嘴,“大不了,余下丟失的那些,我再想別的辦法補給你?!?/br>
    隋策收回視線,指腹扣住兩側(cè)機簧,好奇地掀起盒蓋。

    里頭比架子上的書還整齊的鐵片兒霎時映入眼簾。

    青年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自打上次在宮宴里拿這事兒要挾完她之后,隋策其實早就忘了。

    他心里也清楚,想要追回一堆廢物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索性便懶得再提。

    沒料到,商音竟真的還在找。

    “我……當時口不擇言。”公主面向熱氣騰騰的涮鍋,眼神亂飄,言語卻放得很低,“不該拿稱呼的事奚落你。”

    這堆破爛格格不入的裝在錦匣之內(nèi),他看著看著,無端便覺得有點詭異的可愛,鼻腔里是似而非地擠出一聲輕笑。

    那聲音并不很大,但商音卻聽得清晰,腔調(diào)中依稀帶了點不著調(diào)的氣音,透著少年似的小促狹。

    她燙牛rou的手驀然一頓,說不清為什么,就感到心頭沒來由的一“咯噔”。

    重華公主不知所措地閃了閃眼光,鬧不明白緣由,干脆“炸了”。

    她把筷子擱下,質(zhì)問他說:“你、你笑什么?”

    隋策給她問得一頭霧水:“我……笑一下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