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可及之地，只有周魘腳下的這點地方是干凈的。

    沾滿血指印的撲克牌繞著他的身體圍成了一個圓，皮靴邊緣的地上，露出半只血紅色的，形狀詭異的眼睛。

    想起在陸燃房間見過的眼睛符號和撲克牌，周魘的視線略微上移，瞥見一個跪在血泊中的人形怪物。

    人形怪物有著血紅色的身體，按在血泊里的手有著比手指更長的指甲，非常鋒利。

    這個怪物或許就是殺死張奕和陸燃的兇手，那位召喚邪神失敗后自殺的廚師。周魘的視線在腳下的撲克牌和人形怪物之間來回移動，靜靜思索著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形怪物并沒有看到神的樣子，他悄悄瞥了一眼后就深深埋下了頭，再也不敢抬頭看第二眼。覺察到召喚來的神祇正在冷冷地注視著他，人形怪物顫抖著懺悔道：“神啊，我……我不是故意試圖直視您的。”

    周魘沉默不語。

    人形怪物害怕地連聲音都開始抖了：“我不奢求您的原諒，只希望您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允許我為您獻上更多的祭品。”

    周魘在抵達這里的瞬間恰好聽到了人形怪物念叨的話語，那是邪神信徒用來召喚某位邪神的語言。或許有什么誤會，人形怪物把他當成了應召喚而來的邪神。

    人形怪物卑微地伸出手，輕輕指了下這片血色大地：“這些都是我為了召喚您而準備的祭品，如果您需要，我真的能夠為您獻上更多。”

    周魘垂眸瞥了一眼人形怪物的頭頂，冷聲道：“不需要。”

    人形怪物以為神不愿意給他機會，恐懼地縮成一團：“請您給我……”

    “嘩——”

    風和血水再次繞著召喚陣轉動，當它們再次靜止的時候，一道身影落在了周魘的身側。

    周魘偏頭一看，出現在他身邊的人竟然是陸沉昭。

    陸沉昭低頭掃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形怪物，又看了眼散落在他們周圍的撲克牌和畫在地上的眼睛，便把情況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他轉過頭時，正好對上周魘的視線，可惜的是，他并沒有在周魘臉上看到他想看到的反應。

    余光瞥在召喚陣里多了一道修長的影子，人形怪物內心殘存的一絲欣喜也徹底消失了，深深的恐懼在心底肆意瘋長：“！！！”為什么會有兩位神祇先后出現在召喚陣里！神不會原諒他的！

    五分鐘過去了，周魘和陸沉昭誰也沒有說話。

    對人形怪物來說，這是他度過的最漫長的五分鐘。

    如果神允許，他想用自己的死亡來解決他的困境，把他從深淵般黑暗的恐慌中解救出來。

    又一分鐘過去了，陸沉昭看了眼周魘，對著人形怪物說道：“就是你打擾了我的長眠？”

    周魘：“……”

    陸沉昭說話的語氣與平時一樣隨意，人形怪物卻從中領會到了從云端落下的蔑視和nongnong的殺意，他哆嗦著說道：“我……我沒想到我的召喚會打擾到您。”

    “僅此一次。”陸沉昭愈加漫不經心，“我需要在這里選個地方休息，在我蘇醒之前，不要再試圖打擾我。”

    看來他暫時不用死了，人形怪物怯怯道：“我有沒有榮幸為您做什么？”

    “安靜的等待。”陸沉昭頓了頓說道，“我沉睡的時候，不喜歡聞到血的味道。”

    人形怪物虔誠道：“您放心，我一定把有血的味道的東西都處理干凈，在您吩咐之前，我不會再準備新的祭品。”

    陸沉昭淡淡道：“切記，神無所不知，做好你應該做的。”

    人形怪物趴在地上說道：“無處不在，無所不知的神啊，請您放心沉睡，我將會永遠等在這里，期待您的指引。”

    陸沉昭滿意地笑了笑，伸手拍了下周魘的手背，示意周魘和他一起離開。

    人形怪物忽然開口：“請問……請問另一位神明，您有什么吩咐？”

    周魘停下離開的腳步，冷聲道：“我將進入長眠，未經允許，不要誦念我名。”

    人形怪物安靜地趴在地上，再沒發出任何聲音。

    周魘和陸沉昭肩并肩地在血地上行走，每次落腳，淌在地上的血水都會向旁邊流開，以免血沾到他們的身上。周魘一開始只是懷疑，直到走出這片血地，他才確信他剛才所站的地方就是紅瓦村中那片不能出聲說話的小樹林。

    在他們走出血地的剎那，數不清的血色頭顱聚集在空中，樹干緊跟著頭顱的腳步從地面瘋長，長長的頭發化為枝蔓，隨著風在空中舞動。

    一路從小樹林走到紅瓦村酒店前臺所在的洋房，周魘和陸沉昭都沒有說話。

    “你有沒有什么想跟我解釋的？”

    先開口的是陸沉昭，他說話的時候往周魘身旁挪了一步，使他和周魘的距離夠近，近到隨時可以伸手抓住周魘的手腕。

    周魘冷聲道：“沒有。”

    “擺在地上的是用來召喚邪神的陣法，我以為你愿意告訴我，你為什么會被陣法帶到那里。”陸沉昭笑著看向周魘，“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他為什么稱呼你為神？”

    周魘：“我確定他也是那么稱呼你的。”

    “我和你不一樣。”陸沉昭笑得意味深長，“是我先開了口，他才會以為我是神。”

    周魘冷冷看向陸沉昭，氣勢逼人：“你為什么覺得我和你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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