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之后，他反倒是明白了。顧從決肯定是在害怕，怕家人們知道事實后會覺得自己養(yǎng)了個“怪物”——活了兩世，披著孩童皮囊騙取了他人信任和關(guān)愛的怪物。

    害怕會催生彷徨，彷徨又總是伴隨著迷茫。在各種消極情緒的交錯影響下，難怪顧從決格格不入，像是隨時會和這個世界抽離。

    “他是我兒子，我和平躍無論如何都會信任他、愛護(hù)他。”向于延目光柔軟，“怎么會對他心生芥蒂呢？我只會怪自己，為什么沒有像今生一樣保護(hù)好前世的他。

    “我的兒子才不是怪物——不是，從來都不是。他只是一只灰撲撲的小雞崽兒，好不容易來到了正確的世界里，和我跟平躍相遇。”

    雖然夫夫兩早就察覺到了兒子的不對勁，但他們從未戳穿，更從未覺得奇怪和心有芥蒂。

    除了“他們是血脈相連的一家”這個表面因素外，還有個原因，那就是顧從決從未表現(xiàn)出任何不逆的心思來。

    相反，他始終在用拙劣的演技，努力地扮演著乖巧聰明的好兒子。哪怕不善言語、哪怕對親情的理解七零八碎，他也還是盡著最大的努力，收斂著光芒、扮演好兒子的形象。

    “顧從決真的特別特別可愛——特別特別乖。”向于延越說越覺得心要化了，“他應(yīng)該……應(yīng)該是不能融入這個世界，更不懂得親情、不適應(yīng)被愛的吧？

    “但他真的好努力地在配合我的平躍噢。他是最可愛最乖巧、最棒的崽崽了。”

    很多時候，向于延能感覺到小崽子的無奈和不理解。這臭小子雖不善言辭，和他爹一樣喜怒不形于色，但情緒卻會清清楚楚地寫在眼睛里，讓顧向二人一看就知道。

    盡管無奈，顧從決卻從沒表現(xiàn)過不滿，更不曾和他們發(fā)生過沖突。

    小崽子總是自己消化，然后盡力而為地配合他們夫夫兩演出。

    這是顧從決自己都不知道的，他最為“乖巧軟糯”的一面。

    他按照父母要求做事的模樣，像極了小奶團(tuán)子時期，被幼兒園老師抱到臺上唱歌——即便五音不全沒有感情，卻還是軟軟糯糯的，可愛超標(biāo)！

    向于延心軟得嘴角勾起，久久沒放下來：“越說越覺得他像胖頭鳥了，灰撲撲黑乎乎的，翅膀受著傷來到這世上，到我和平躍的懷里療傷、再度成長。”

    沈言星不懂：“胖頭鳥？”

    “就是渡鴉。鴉科鳥類，一身烏黑，羽毛散發(fā)紫藍(lán)色金屬光澤，和我心中灰撲撲的小雞崽形象近似。”向于延笑答，“生活習(xí)性也像。渡鴉通常獨棲，顧從決和你認(rèn)識之前，也愛獨來獨往；渡鴉是最聰明的鳥類之一，顧從決同樣聰明——除了沒藝術(shù)天賦、不善人意之外，能算是哪哪都好了。”

    向于延說著嗚嗚了兩聲。

    母性大發(fā)了，又想捉弄臭臉崽子了。

    他去拉顧平躍的手，滿心感慨：“當(dāng)年選擇放手一搏是對的，兒子真的太聽話太可愛了，我好愛他。”

    顧平躍同樣目光柔和：“嗯。”

    沈言星看著聽著，也覺得很開心。

    太好了，果然是這樣的發(fā)展！知道了顧從決的轉(zhuǎn)世秘密后，他們就有救贖和治愈那遲鈍混蛋的方向和對策了！

    顧從決和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一定會被慢慢建立起來的！

    只是溫情了沒一會兒，向于延忽然神色一冷，話鋒大轉(zhuǎn)道：“平躍，兒子和星星今天說的事情，一定要謹(jǐn)慎和用心對待。

    “兒子前世年少殞命的事，肯定和沈愛才有關(guān)。這家伙前世害兒子和星星不夠，今生居然還對星星出手！”

    情緒宣泄完畢，思緒也梳理完成！擦擦臉上的眼淚，向于延還是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向于延。

    “他害得兩兒子這么慘，我們一定要將他造成的孽，成倍地奉還與他。

    “對孩子下毒手的人，最卑鄙了。”

    向于延眉頭微皺。

    顧平躍板著臉，面色凝重地點了頭。

    “嗯。”

    -

    夜晚，顧從決在臥室里幫沈言星補(bǔ)習(xí)物理。

    “線速度和角速度的公式運(yùn)用是大考點，一定會出相關(guān)的計算大題。我今天已經(jīng)說得很透徹了，你可以回去消化一下，做一做這幾道專項練習(xí)題。”顧從決熟練地給沈言星布置課后作業(yè)。

    本是想劃三題的，但考慮到沈言星的物理基礎(chǔ)薄弱，光是理解公式就已經(jīng)很吃力——這周作業(yè)繁多，怕是沒太多精力做他額外布置的習(xí)題。

    他沒忍心下重手，最終只劃了一道題。

    “就課本上的這道吧。

    “不用學(xué)得太精，分科之后你肯定要選文科。把高一下最后的時光熬過去了，就會好了。”

    顧從決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在說安慰沈言星的話。

    以往最厭惡學(xué)理科——尤其討厭學(xué)物理！一學(xué)數(shù)物化就怯怯蔫蔫的沈言星，今晚倒是顯得精氣神十足，很坦然地接受了顧老師布置的作業(yè)。

    “嗯，我會認(rèn)真寫完的。

    “就算要分科了我也不能擺爛呀。大家都知道你我之間是表兄弟，你考年級第一，我在班上吊車尾，這多丟人？”

    沈言星收拾著書桌上的筆記和課本。

    “我也想考好一些，不給你、給我們寢室丟臉！”

    顧從決沒什么大反應(yīng)，只是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個表情變化不大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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