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萬米高空降臨 第25節
那天晚上,方皓收到方晟杰的短信,是一個微博的鏈接。方皓點開一看,陳嘉予實名認證的號發了條微博,是一張很熟悉的照片,透過駕駛艙的玻璃拍到的大興機場的晚霞,晚霞映照著畫面中央跑道空曠開闊。陳嘉予看起來確實是許久不發微博,時隔半年突然詐尸發了這一張。民航圈里有人也認出了機場和跑道,在底下評論說是不是跟貨航1025號的特情有關,估計是嘉哥在祈禱飛安。 可只有方皓知道,這并不是剛照的照片,而是幾周以前他發給自己的17左跑道的那張。他心里有了個別的推斷——也許陳嘉予沒那么心系民眾,沒那么居安思危,他的目的動機就是百分百的私心。也許,他想,他也在回憶,那算是他們認識熟識的起點,那時候一切都還沒開始,短短幾周天翻地覆。 “說起來,我是有個事要告訴你……”方皓拿起手機,開始對方晟杰打字說。 同樣是繁忙的t1航站樓,周其琛和郎峰卻約見得挺順利。距方皓家的生日酒局過后已經整整一周,他們按照約定的時間很默契地出現在停車場。周其琛一眼就看到了郎峰的深藍色特斯拉,他走過去的時候,不忘調侃他一句:“這次會停了啊。” “晚上好啊。”郎峰很自然地回應他,他光明正大得周其琛都有點恍惚——那天郎峰是喝得不少,自己出于私心給他兩倍龍舌蘭的margarita,對于那天晚上在客臥發生的一切,他不會……什么都不記得了吧?周其琛又想,如果真是什么都不記得了,也說不準是好事還是壞事。 也難得兩個人都剛剛下飛,周其琛連續執勤十三個小時加上倒時差,郎峰也剛下了柏林到北京的航班,兩個人心照不宣,都餓得不行,所以郎峰做主帶周其琛去吃號稱北京最好的意大利菜。 餐廳看起來很高檔,甚至菜單都沒有一個中文字,來回穿梭的侍者都是外國面孔。周其琛沒來過這種地方,看起來是約會的絕佳場所,左右席間都是身著靚麗的都市白領一族,在曖昧的燭光下交談親密。他心里面打鼓,可他和郎峰一個四道杠一個三道杠飛行員,至少外表上是肯定不輸任何其他人。 郎峰知道他沒來過,在他對著菜單皺眉頭的時候就開始為他貼心介紹他點過的菜。但講了半天,最后周其琛還是很大大咧咧地讓他全部代辦了。最后,過來點單的侍應生是認識郎峰的,一個棕色頭發的帥小伙,他們兩個說著外語,到底是荷蘭語還是德語周其琛也沒聽出來,他就看著郎峰啪啦啪啦把兩個人的菜都點了。 “你的荷蘭語說得好,還是德語?”等侍應生走遠后,他突然問郎峰。 郎峰說:“荷蘭語工作會用,和機組交流也會用,每天都用說得比較好。德語小時候更好,因為那時候我爸媽工作在法蘭克福那邊,在學校,和我教父教母他們或者別的德國朋友也會講。” 周其琛沒掩飾他對這語言技能的仰望:“你是怎么記住這么多門語言的。” “都是會用到才會熟悉的,就像……”郎峰上下看了看他,卻沒有找到什么在對方身上合適的例子,只能很籠統地說:“你肯定也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技能,就是特別擅長的事情。” ……還真沒有。周其琛想了想,特能吃苦算嗎? 他只是笑了笑,抿了一口郎峰點的葡萄酒。 過了一會兒,周其琛覺得有必要坦誠把話說開,便先主動跟郎峰提起了:“所以,最開始你確實是想追方皓。” 郎峰也沒避諱,大方地點頭道:“不算是追,確實想約他出來吃個飯喝杯酒。但是他當場就拒絕了。他說不跟圈里人。我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他也說沒有。但是……”郎峰看向周其琛,目光里有些許問詢。 周其琛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很順暢地接道:“你想問我他和陳嘉予的事情?” 郎峰嗯了一聲,低聲說:“我猜過,不敢確定。所以……他們在一起了嗎?”那天晚上在方皓家,他是沒見到陳嘉予和方皓粘著彼此,相反他們總共說話交談的時間都不怎么長,但是,饒是郎峰也觀察到了兩個人之間的暗流涌動,比普通朋友好像更親近那么一點。一圈人里面,郎峰參加聚會帶了慶祝香檳,周其琛也送的酒,楚怡柔送了護眼臺燈,方晟杰送了跑步的腰帶,就數陳嘉予送他的禮最重,最大手筆。 “應該暫時還沒有,但是在往那個方向發展吧,”周其琛也跟他實話實說,“我跟陳嘉予認識挺久的了。”說完,周其琛在心里掂量了一下,郎峰約方皓,方皓以不跟圈內人談戀愛為理由而拒絕,然后轉過頭便跟圈內的陳嘉予好起來了,郎峰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他試探性地問了問他:“你介意了?” 郎峰很淡然地笑了笑說:“我介意也沒用,沒緣分的事情,怎么搞也搞不出來緣分來。” 周其琛安慰了他一下:“方皓他不會騙你,可能當時……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吧。”他說完,又補了一句:“他倆也是剛剛有點苗頭,也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啊,嘉哥到時候過來找我算賬。” 確實,方皓嘴嚴,陳嘉予又一向護食,周其琛估計著要不是那天他特意發短信問方皓,他可能個把月都不會知道實情。即使問了,方皓也沒跟他明說,而是“說來話長”四個字了結,是周其琛自己推斷出來的。 說話間,侍應生把前菜端上來了,一邊上菜一邊問了郎峰幾句話,兩個人仿佛熟人間交談。對方問了個問題,尾音上揚,然后兩人同時都轉過頭看了周其琛一眼,郎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尤其溫和含蓄,然后兩個人又湊近交談了兩句,最后棕色頭發的帥小伙對他比了個大拇指后走了。 他實在是聽不懂,又禁不住好奇,只能又開口問:“你們……說什么了。” 郎峰說:“他問我們是不是on a date,我就說是,”然后,好像不給周其琛反駁的機會似的,他說:“這家餐廳我經常一個人來,他之前幾次看到我都是一個人來吃飯的。” 一個人來這種浪漫的餐廳,點上三道菜,細品一杯葡萄酒……郎峰的生活,還真的挺愜意自由的。他自己可能都不覺得,可這種愜意自由在周其琛看來,是種奢侈品。這種奢侈不是金錢價值上的,他雖然沒有外航機長的年薪水準,但是以他的時薪和工作小時數,這種地方也是消費的起的。更多則是精神意義上的——周其琛從第一次接觸就看出來了,郎峰長著一張沒被欺負過的臉,他不用夾起尾巴做人,不用從工作第一天起就還房貸車貸,他可以飛寬體客機還在三十歲前就升機長,而且還能有時間慢生活。他的自在和敞亮,他的自信和大方,都耀眼甚至刺眼。 周其琛想到這里,葡萄酒就有點上頭,他就問郎峰:“所以,我們是嗎?on a date?” 郎峰的答案自然是意料之中:“你問我的話,我當然說是了。”然后笑笑,問周其琛:“你覺得呢?” 周其琛一時間愣住了,然后答應下來:“你說是就是吧。” 郎峰用叉子把前菜——一道擺盤很精致的抱子甘藍——用刀叉弄到周其琛盤子里讓他多吃點。西方人的器具,中國人的習慣。周其琛就吃了,出人意料地,味道還不錯。 兩個人熟悉一些了,又聊起本行,周其琛問他 a330上有多少小時的飛行時間升的機長,郎峰說他飛了五年a330才攢夠2500小時和400次起降——寬體客機航程長,同等時間內的起降次數少,在空客a330上面升機長比320等型號更難。周其琛是年初剛飛完模擬機通過測試開始飛a330的,到現在已經積攢了500多小時,這還是建立在他非常經常飛a321,到現在a321也飛了500小時的基礎上。 “你一年多少執勤時間?”郎峰聽到這里,有點驚訝。 周其琛想了想,還是跟他說實話了:“去年總共1100多小時,今年……估計得到1200了吧。現在已經1000多了,這11月份還沒過。”民航有規定飛行員一年最多執勤1000小時,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要身體健康允許,公司自然樂意在少雇人的情況下用現有的人力多干活兒。周其琛經常做五休二,一天執勤15、6小時的時候也常有。 這郎峰真的是第一次聽說,他難掩驚訝:“所有人都這樣嗎?這也……太辛苦了。” “也有選擇的,有家或者有小孩的老飛行就沒這么拼,但我不是想趕緊升機長嘛,苦點累點忍忍就好了,”周其琛笑了笑,又對他眨了眨眼睛:“所以,我的時間很難約的。” 他言外有意,郎峰聽出來了,本來想對他超高負荷的工作再說點什么,但兩個人還沒熟到那個程度,他也覺得不太合適,最后只能很正經地說:“嗯,謝謝你騰出時間給我。” 周其琛樂了:“我就是開玩笑,不是這個意思。跟你聊天挺舒服的。” 吃完飯結賬的時候,郎峰執意要請他,還是說他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周其琛就從善如流,說下周自己要請回來,而且說好下周要去跟他吃中餐。 臨走的時候,周其琛開口問了郎峰住哪,但是他也就一問,就沒有后續了。不是他沒動別的心思,而是上次郎峰的拒絕讓他覺得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該主動的時候他主動過了,現在輪到對方出牌了。 郎峰看起來猶疑了一下,最后還是君子到底,目送周其琛打車回家,然后自己也叫了代駕。最多的時候,他也只是摸了摸周其琛的肩膀,手指觸到他的肩章。 第42章 浪漫 這兩周以來,方皓和陳嘉予各自都挺忙,方皓那邊是經常日夜顛倒,白天都在睡覺,而陳嘉予飛國內線不用太倒時差,但是最近排班密集,他不是在開飛機就是在等飛機。一年多以來,他第一次有點后悔租出去大興的公寓搬到麗景了,因為每天車程實在是太長了,有兩次他都差點疲勞駕駛,要把車停到路邊下車緩緩才能繼續開回家。 雖然見面少,但是也許就是因為見面少,兩個人zuoai并不少。過夜的時候做,不過夜也做。方皓家離機場近,所以全都是在他家,床上、沙發上、地毯上、浴室、臥室和客廳,全都來過一遍了。方皓笑著說愛是要做出來的,這確實沒錯,可連陳嘉予都沒想過他有一天會這么熱衷也這么眷戀這件事。和一個人肌膚相親,做著最親密的事情,分享最私人的話語,他覺得身體欲望和快感本身不讓他羞恥害臊,可這種親密讓他臉紅心跳,好像把心臟都給掰開了,沾染上對方的痕跡。很多次,他也覺得,不會比這再放肆了吧。然后,這種感覺就會在下一次被刷新。 甚至最過的一次,是在他那價值連城的車里。 起因也許是那天方皓指揮陳嘉予他們航班進場的時候,正好趕上有個機長在進近頻率里面大發牢sao,被方皓冷著臉說了一頓,甚至在機場接上他的時候,方皓那眉頭還沒解開。陳嘉予對方皓對一件事認真較勁兒的那種神態完全沒有抵抗力。也許,是因為那天晚上他開著車,方皓摸上他握著檔把的手,沒來由地說了一句——嘉哥,哪天我也想跟你一起開飛機。一起看駕駛艙外面萬米高空的夜景,應該很不錯吧。 大概,眼下檔把可以看成引擎推桿,他稍微一想象那場景,整個人由內而外就熱到不行。很普通的一句話,甚至很普通的愿景,他卻很輕易被撩出了感覺。 當時,陳嘉予晚上要回麗景趕八點半的飯局,方皓第二天也有早班,所以他們甚至沒時間開回方皓家。陳嘉予開著他那輛馬坎,從機場開出去,往南開,直奔大興的荒郊野嶺,找了個沒人的施工地旁邊的小道把車滅了,座椅放倒,抱著拽著方皓躺倒在后座。他還穿著飛行員制服,也沒來得及脫,方皓的衣服他也沒全脫下來,只是褪下他很合身的灰色西裝褲,只是襯衫扣子全部敞開,被他壓在后面座椅上進入。欲望如潮水般來得太快了,但方皓也很快適應,左腿放在他肩頭上,線條流暢的小腿貼著他臉頰,右腿在前座椅上輕輕搭著。陳嘉予覺得施展不開,胸肌背肌都收緊了,這么有限的空間他換不了姿勢,只能按住方皓,同一個體位進入得更深,找著讓他失聲顫抖的那一點。他插入又抽出,如此往復,干得狠了的時候,方皓會扶著他肩膀,用氣聲叫他輕點,可他置若罔聞。車里面漆黑一片,窗早已經起了薄霧,車身隨著節奏搖晃。若此時有人從外面經過,指不定能看到他一條光裸的小腿支起來,隨著車身的起伏也跟著上上下下。最后,陳嘉予實在忍不住了,扒掉安全套射了方皓一身,有幾滴落在他胸口。陳嘉予看方皓還沒射,又跪下來幫他咬出來,右手再伸進去他后xue按摩他前列腺那一點。他口活兒不算好,但是一身制服在方皓看來也是絕頂的誘惑,加上前后同時的攻勢,他沒堅持過三分鐘,然后射在自己手上。 方皓回過味兒來之后,第一句話是:“沒弄車上吧,別弄臟了。”白色車身甚至淺色皮革的內襯,陳嘉予是很愛干凈的人,方皓不知道他多久送清潔一次車,可他車里車外可真是從來沒臟過。 可是陳嘉予摸著他的臉說:“是你弄的就不算。” 兩個人用紙巾草草清理了,陳嘉予幫他把褲子穿回去,沒忍住又拍了他屁股一下:“靠,還想cao你。” 方皓則是湊過來,在狹窄空間里不慌不忙地吻了他,然后冷靜分析起來:“就因為我說一起開飛機?陳嘉予,你可真是……”更多的話他說不出口了,他剛認識對方的時候,他欣賞他做事的周全和面面俱到,可現在吸引他的卻是他罕見的任性時刻。他只覺得對方這樣子反常得可愛,讓人想再親一口。 陳嘉予沒回應他,他醒過勁兒來以后回想起來,只覺得太可怕了,他本來以為喜歡上方皓是一腳踏空,站穩腳跟后好好按規程戀愛就好了。可現在,他怕是已經掉了十層樓,對方的每個神情每句話他都喜歡,而欲望和念想是個無底洞,要把他整個人都吸進去。 再見到方皓的時候是兩天之后,他在北京進近的頻率里面聽到那個很松弛的懶洋洋的聲音,嘴角就掛上了笑。這一程陳嘉予主飛,從杭州蕭山到北京大興,身邊第一副駕駛在無線電通話,方皓如往常幾十次那樣指揮他們:“國航1816,北京進近,雷達看見了。跑道17右盲降,保持高度5000米過臺報。”17左仍在修復中,陳嘉予的美夢得暫時擱置一陣了。 5000米高度層顛簸稍有點厲害,一副也是個新人,拿著無線電,看到顛簸就直接快言快語:“申請下4500,國航1816。” 方皓一句話就給駁回了:“有沖突,國航1816。” 也確實,當時是晚高峰,從方皓發指令的密集度來看,空域確實挺忙。他也清楚,方皓不批的原因無非是下面4000高度層前面有飛機,隔著間隔太短沒法調。 陳嘉予看了一副一眼,然后接過了無線電,親自解釋道:“5000實在太顛了,我們可以回5500,或者調速再下4500。國航,1816。” 他這一句話,比一副做得到位,首先解釋了為什么要申請換高度層,也提供了兩個備選方案。他也知道,他一開口方皓一定認得出來他聲音。且不說方皓過耳不忘的記憶力,他這兩周沒少跟他發語音、打電話,在他耳邊吹風。 可是,有了之前他和方皓的交流在,他心里還是忐忑,倒不是怕方皓拒絕他們的請求,而是怕他又嫌自己要求太多。 無線電靜默兩秒后,方皓給了指令:“國航1816,你們……偏航吧,航向先飛190,我引導你們盲降10,那邊排隊少。高度下4000吧先,調速280。”還好,他同意了。 “證實右轉航向190?國航1816。”陳嘉予確認了一下方向和轉向。 “右轉航向190正確。高度4000,調速280,盲降10。”方皓重復了一遍剛剛的指令。 陳嘉予也復誦了一遍,然后cao作飛機開始右轉降高度。 這一班順利飛完,下飛機的時候,一副很佩服地跟他說:“嘉哥,還是你說話好使。” 陳嘉予聽著這話心里挺受用,可他還是嚴肅了神情,說:“時間允許的話,申請做什么動作得給人個理由,管制的工作也麻煩,你多一個申請都是給他們多一碼事。” 他看副駕駛一邊點頭,自己心里也感嘆起來,他也有今天。一會兒去方皓他們家吃飯,一定要給他說說他今天怎么教育年輕飛行員尊重管制工作的。 他在航站樓里見了面,剛看到方皓的時候,陳嘉予就怔住了:方皓穿著白襯衫黑西褲,胸口掛著通行證和門卡,背著單肩包,可雙手之間分明捧著一束橙黃色的花,在安靜地低頭站著,那陣仗像是偶像劇男主角。雖然知道他帥氣,跟他再親密的事情也都做過了,可人群當中看到他,他還是會覺得被擊中心臟,且心臟怦怦跳了起來——他想,他們是約了去方皓家做飯吃飯,今天沒有什么特殊約會場合啊,難道是他記錯了日子。 可見了面,聽到對方的解釋,陳嘉予便知道他想多了。 “給阿姨出院買的,我也幫不上你什么,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花花草草的,就……就挑了我覺得好看的。”橙黃色的一大束穿梭百合,他倒覺得意外地挺適合陳嘉予。 陳嘉予接過花抱在懷里,另一只手攬過他的肩膀, “不是給我的啊。”他開了句玩笑,裝出很失望的表情,眼角耷拉下來。方皓最喜歡他這偶爾的孩子氣,所以也伸手反攬了陳嘉予的肩膀,兩個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如果有人看到,倒也可以說是哥兒倆親。 “你明天才回家?”方皓問了他一句,其實是擔心花要過一晚上,可能不新鮮了。 陳嘉予笑著說:“嗯,除非你今天晚上把我踢出去,”然后他也意識到方皓的擔心了,說:“沒事,今天在你家修剪一下插到花瓶里維持一下水分,明天再重新包裝,看不出來的。” 這回陳嘉予坐方皓的車走,這是他第一次坐對方的車。方皓開車很穩,而陳嘉予坐在副駕上,飛行箱放在腳下,手里面抱著一捧花,花香散滿了密閉空間。此景此景,他只覺得太浪漫了,哪怕這花不是給自己買的,這也不重要。浪漫的也并不是花本身,而是方皓惦記著他的心思。 想到這里,他有些愧疚,說:“我……也不能跟她實話說是誰給買的。” 方皓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回答說:“沒事。就說你給買的唄。”他語氣輕松,不像是介意的樣子。 可是他不介意,陳嘉予自己介意上了,又說了一句:“真的抱歉。我媽……不像是你媽。”那天他見了樊若蘭午夜給方皓送生日蛋糕,雖然沒聽到她具體說了什么,尤其是樊若蘭問方皓對象的這句話。但他也能猜到樊若蘭是怎樣的父母。 方皓沒直接問,他也想到了,很懂事地點點頭,說:“我很幸運,我知道。我媽當時……也是有個過程。出柜畢竟是要一段時間接受,但還好我有晟杰,我的壓力小點。” “嗯,但是我沒時間了。”陳嘉予嘆口氣說,低頭看了看橙色的那捧百合花。 方皓聽他這句話就有點心疼,說:“你就給她吧,沒關系,我想著她就是你想著她,都一樣的。”這話到了陳嘉予耳朵里,就變成了“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他怎么聽著怎么順耳,所以嗯了一聲,低聲說了句:“謝謝。她肯定會喜歡的。” 車內又恢復了沉默,見方皓專心開車無話,陳嘉予猶豫了一會兒,提起了降落時候的事情:“今天調高度的事,麻煩你了。” 方皓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摸著自己的下巴,然后側過臉來看著他,笑道:“你真是……之前都沒怎么著呢,現在開始見外了?”陳嘉予這才看出來了,他是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就放心了。 方皓很直截了當地說:“忙的時候也會有人申請,倒也不差你們一個。高度層顛簸我也理解,能配合的時候我會盡量配合,像今天。不能配合的時候,我會讓你忍著。你該怎么飛還怎么飛,不要有心理負擔。”他啪嗒啪嗒說了一大堆,到最后陳嘉予聽明白了,合著又是自己想多了。 “我不是怕你又說我不理解你們工作,”陳嘉予邀了個功,“一副他半句話不說就直接要高度,也沒看雷達上和前機距離,就是被動接受調配,我還跟他解釋來著,說你們工作不容易,溝通的時候要給個理由。” “其實我第一次拒絕也不是因為他怎么樣,”方皓給他潑了盆冷水,“高峰期間波道里亂的很,我沒看10跑道那邊情況,后來你給了方案,我有時間才去看了。”言外之意,后來接受,也不是因為是你。你重要,可也沒那么重要。 陳嘉予吃了個癟,只得順著他的話說:“哎,明白。” 見聊完這事了,方皓岔開了話題,問他晚上打算做點什么吃,陳嘉予問他:“昨天快遞送到你家的菜你沒打開看啊?”上次快遞雞爪的事他熟練地又來了一番,不過這次他不止訂了一份食材,而是菜和rou都買了,兩個人說好了下班一起回方皓他們家做飯吃。 方皓:“我就直接放冰箱了。” 陳嘉予問他:“想要健康的還是好吃的?” “要好吃的。”方皓想都沒想。他平時運動量很大,跑步又是非常燃脂的運動,所以向來是想什么吃什么,沒有忌口。 陳嘉予說:“那就做個紅燒rou,然后白灼或者蒜蓉炒個蔬菜,再來個香菇。” 他想,抓沒抓住心不知道,先抓住胃再說。 方皓聽著就餓了,趕緊答應說:“好哎,你說了算。” 陳嘉予看他進了小區停車樓,望了一下四下沒人,就湊過去親了他的臉頰:“在天上聽你的,在家里聽我的。” “……”方皓有點無奈,又覺得他總結的也沒什么不對。工作以外,自己反正也是隨性的人,聽他的就聽他的吧。 第43章 假如 北京大興機場,國航的波音-737 max穩穩降落后滑行到登機口。 “減速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