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到十二點，下午兩點到六點，這一天得上這么長時間啊？”

    “而且上班時間還不允許回家, 這要是有啥事兒可咋整？”

    “這冬天還好說，開了春了地里還得干活呢，這八點就得來, 地里活難不成都給我家那口子干啊？”

    大家各有各的疑惑，山茶也沒解釋，她這招工條件里要求不少, 而且都十分嚴肅的寫明了如果不遵守, 就要扣工資或者開除。

    村里人壓根兒就沒接觸過這些東西，心里剛熱乎起來, 就被山茶這一條條的招工條件給嚇住了。

    這剛才還想著這么近又能掙錢又能順便干活帶孩子呢, 結果居然這么嚴格, 這家里但凡有個孩子啥的，根本就搞不成啊, 這可咋整？

    “山茶妹子啊, 這條件不能改改嗎？這時間也太長了，地里活沒人干啊？”

    山茶笑瞇瞇的拒絕了。

    “嫂子, 條件就是這么個條件, 改肯定是不好改, 你們可以回去商量商量，也不著急，這兩天商量好了就行。”

    山茶這么一說, 等于把大家心里的小九九徹底掐斷了, 知道山茶肯定不會改這招工條件, 猶豫的人頓時更多了。

    “我家里還有點兒事兒, 嫂子你們先商量著，要是行就抽空過來跟我說一聲，我們就先走了啊。”

    山茶也不在乎大家的表情都從興奮變成了猶豫，又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就帶著張喜妹一起走了。

    回去的半路上，張喜妹才忍不住問道：“你咋不跟他們說工錢呢？你那條件雖然嚴格了點兒，但是工資高啊，我那天跟我那兩個小姐妹一說，她們倆可樂瘋了，回去剛張了個嘴，家里人就催著她們給我回話，說都答應了。”

    要知道山茶一個月給開了六十塊錢呢，還有什么全勤獎和補貼啥的，其實她也沒怎么聽明白，就知道亂七八糟的算下來，一個月能有七八十塊錢呢！

    現在城里一個工人才掙多少錢？那可是端的國家鐵飯碗！得讀多少年書才能有這么大的出息，掙這么多的錢。而現在她們就在家門口，就能掙上城里工人一樣的工資，甚至還要多上一些，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啊，要是跟她們說了，大家肯定搶破頭，還會像現在這樣猶猶豫豫的嗎？

    山茶邊引著她進了屋，邊說道：“我是故意不說的，她們要是想來，工錢多少都想來，要是不想，為了錢來了，以后也會因為家里事情生麻煩。”

    她這個時間看似苛刻，其實已經十分良心了，每天定時定點的就工作八小時，要是這八小時時間都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辦不到，那以后真上班了也是個麻煩。

    而且要是家里真的完全不支持，被她這個條件篩掉了，也挺好，免得到時候再東扯西扯的給她找麻煩。

    她招的是干活的工人，又不是做慈善，要是為了錢來了以后再這個事兒那個事兒的，不是更煩人嘛。

    張喜妹也不是個笨的，山茶一說，她立馬就明白了，邊點頭邊跟院子里坐著的劉阿婆夸道：“山茶這頭腦果然聰明，你看看我，就想不到那么多。”

    劉阿婆話聽了一半，不明所以，但聽張喜妹夸山茶聰明，也趕緊笑著附和道：“那是，山茶這丫頭一貫就聰明。”

    夸完了又扭頭看向山茶：“你昨天不是說想吃包子嗎？我鍋上蒸了，這會兒差不多好了，喜妹你也別走了，我蒸的多，留下來一起吃吧。”

    張喜妹連連擺手：“阿婆，你跟山茶吃就行，我出來的時候，我們家那口子已經把飯做上了，我回去也是熱乎的。”

    劉阿婆見勸不住，也沒勉強：“那我給你裝幾個，你拿回去吃。”

    張喜妹還想拒絕，山茶從廚房里出來說道：“你快別客氣了，阿婆蒸的大蔥rou包子，皮薄餡兒大香得很，你要是不吃，就拿回去給劉大哥吃，跟我們客氣什么？”

    張喜妹一聽山茶這話，才沒再客氣，說道：“那我裝幾個回去吃，我家可好久沒包過rou包子了。”

    這大rou包子比餃子還費rou，雖然她現在跟著山茶掙了不少錢，但還是不舍得放開了花，總想把錢攢著用在刀刃上，這大rou包子留著過年吃吃還行，平時她還真舍不得。

    不過饞歸饞，她也沒好意思多要，畢竟人山茶有那是人山茶的。

    讓劉阿婆給她裝了兩個，就沒再要，跟兩人道了個別，就端著碗回去了。

    而另一邊曬麥場上，大家還在討論山茶招工的這件事兒。

    “老三媳婦兒，你也會縫紉機吧？你去不去啊？”何嫂子心里也有些為難，她家大兒子雖然已經不讀書了，可家里還有兩個小的呢，要是以前還能麻煩婆婆幫忙看著點兒，可前年他們剛跟家里兄弟幾個分了家，婆婆不跟他們，她也不好意思再讓婆婆看孩子，這要是去山茶那兒上了班，家里的事情就都得落在她男人頭上。

    這，這能行嗎？

    被她叫老三媳婦兒的就是之前帶山茶進城的那個陳三娃的媳婦兒，她其實就是張喜妹介紹給山茶的兩個人其中的一個，也知道內情，她是個通透的，見山茶沒跟她們說工資的事兒，她也沒有自作主張的把這事兒抖摟給別人，見何嫂子問她，只回答道：“去啊，為啥不去？”

    何嫂子又問：“你家那孩子不是才剛一歲多嗎？你去了不就得把孩子丟給你婆婆嗎？你婆婆愿意？”

    老三媳婦兒心道：那能不樂意嗎？她要是去了，一個月掙得那就是他們一大家子好幾個月的工錢。

    她存了點私心，還沒跟她婆婆說實數，只說一個月可能有三四十塊錢，就這她婆婆聽了，都笑的沒了眼睛，連問了她一晚上真的還是假的，要不是他們兩口子再三勸著，她恨不得當場就去找山茶問個清楚。

    這幾天對她也是大變樣，孩子根本就不用她管，照顧的妥妥帖帖的不說，還早早地起床把飯做好了，恨不得端到床上去讓她吃。

    老三媳婦兒嫁人也有兩年了，跟婆婆雖然沒有什么大矛盾，但也從來沒從婆婆那兒感受到如此殷勤熱切的勁兒。

    她心里無比感謝山茶愿意給她這個機會，也從中琢磨出了點兒別的味道來。

    她從前只想著把家里照顧好，每天端茶倒水的伺候婆婆就能讓婆婆高看她一眼。

    現在才發現好像并不是這樣，只要她能掙錢，就算是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也能讓她那一大家子都高看她一眼。

    她這兩天心里簡直別提有多舒坦了，為啥不去？

    不過這事兒她現在不好當著何嫂子的面明說，只小聲勸道：“嫂子，你想想，這樣的機會有多難得？以前都是家里男人出去掙錢，掙回來給你多少你花多少，還不敢多花，多花了家里誰不說你？現在你要是去山茶那兒上班，那可就是你往家里拿錢了，不管錢多錢少，那都是咱自己掙的，你就是想花，那也有底氣不是？”

    “你別想什么該不該去，你就想想怎么安排家里幾個孩子就行，山茶定的那時間看著長，實際上也沒多久，地里莊稼活多累人啊，一年到頭的掙不掙錢那都是看老天爺呢，山茶這邊兒只要你干得好，那可是凈落的，嫂子你好好想想。”

    老三媳婦兒這一番話頓時讓何嫂子茅塞頓開，她興奮的一拍手，說道：“還是你通透，我這就回去跟我家那口子商量去。”

    老三媳婦兒目送她興沖沖的往家走，也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去，路過曬麥場角落的時候，卻見蔣玉珍正跟村里另外幾個年紀不大的媳婦兒坐在一起說話，她想起來蔣玉珍一向跟山茶不對付，就忍不住停下來想聽聽她在跟人家說什么。

    那幾個小媳婦兒顯然也在猶豫要不要去。

    而蔣玉珍則做出一臉嫌棄的樣子說道：“要是我啊，肯定不去。”

    幾人都沒什么主意，聽蔣玉珍這么一說，趕緊問道：“為啥？”

    “你們想啊，這要是掙錢的活都讓女人做了，那男人干啥？沒聽人書上都說了嘛，男主外女主內，這干活掙錢的事兒，天生就該男人來，女人照顧好家里老小就行了，拋頭露面的去外面掙什么錢？不夠人笑話的，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家里窮的吃不上飯了呢，讓女人出來掙錢。”

    “到時候啊，保準有人對你男人指指點點，他自尊心能答應嗎？”

    “而且她說什么想做生意招工？她是那塊兒材料嗎？誰不知道她家里的錢都是謝知遠掙得啊，現在趁謝知遠不在家，就弄這些幺蛾子，誰知道謝知遠答應了沒有？她分明就是故意把你們叫過去，想跟你們炫耀她有錢的，你們想想，要是是你，你們會這么糟蹋錢嗎？謝知遠知道了能同意嗎？別到時候你們活干了，她拿不出錢來結給你們。”

    “到時候啊，那就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蔣玉珍這一番話，立馬讓幾個本來就猶豫的人更加忐忑，大家都覺得她說的好像也有點兒道理，畢竟在村里買這么多縫紉機，還說這能掙錢，著實是她們如今這個思維所不能想到的程度，她們心里本就懷疑，現在被蔣玉珍看似理性的這么一分析，幾個人立馬都說道。

    “算了，我還是不去了。”

    “我也不去了，本來時間就長，家里活全都丟給我男人，他肯定不愿意。”

    大家說著也都各自散開，蔣玉珍見人都走了，這才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51章

    她不相信山茶真的能掙什么錢, 山茶招不招得到人其實跟她也沒什么關系。

    但是她就是看不得大家的話題都圍著山茶轉。

    自從謝知遠掙錢回來，山茶在這三泉村里享受到的目光已經太多了，她每每想起來, 就難受的跟什么似的，一想到這一切都是她跟她媽親手促成的，就更難受了。

    她如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了周平安升職上, 周平安一天不升職，她就矮山茶一頭一天，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山茶的日子越來越好, 所以只要是山茶做什么事情, 無論什么，她都想暗中搞點兒破壞。

    山茶招不到人她心里痛快, 招到了掙不到錢卻要大把大把的花錢給人發工資, 她心里就更痛快。

    到時候等謝知遠回來, 發現自己掙的錢被山茶都浪蕩干凈了，她就不信謝知遠還能像現在一樣, 把山茶當成祖宗一樣的供著！

    蔣玉珍越想越覺得心情好, 反正這次山茶的笑話她看定了！

    蔣玉珍樂顛顛的往回走，卻看見老三媳婦兒站在拐角的地方正抄著手看著她呢, 她心里咯噔一聲, 又強裝鎮定的看了回去, 問道：“咋了？嫂子找我有啥事兒嗎？”

    老三媳婦兒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道：“沒看出來，你平時見解這么多啊。”

    蔣玉珍一聽, 就知道自己說的那些話肯定全都被老三媳婦兒聽到了, 她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 梗著脖子說道：“說了就說了, 咋了，我又沒胡說。”

    老三媳婦兒越看她越覺得這人一肚子壞水兒不安好心，她也懶得跟這種人多說，哼了一聲說道：“胡說不胡說的你自己清楚，不過你要是不心虛，有本事你當著人山茶的面兒說，背后說人孬不孬啊？”

    “人知遠跟山茶怎么樣，那是人兩口子的事兒，輪得到你指指點點嗎？自己嫁了個孬男人，就巴不得人家兩口子也過不好，我呸！什么東西！”

    老三媳婦兒說完，斜了蔣玉珍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蔣玉珍在她身后氣得直哆嗦。

    山茶到底是個什么品種的狐貍精，這一個兩個的都這么偏幫她！在三泉村是這樣，在清水灣也是這樣，就是因為她，她跟她媽現在在清水灣的名聲都臭不可聞了。

    她媽和蔣衛國到現在都還在清水灣大隊接受批評教育，被當成典型拉到村子里來回教育，要不是她先一步結了婚，只怕現在連她也不能幸免！

    不就是看山茶有錢，所以大家都巴結她嘛！

    裝什么理中客！

    等到時候周平安升了職，她成了軍太太，她倒是要看看這些人還敢不敢這樣對待她！

    當天晚上，大家都紛紛回去跟自家男人說了山茶要在村里招工的事情，有同意的，但總體來說，不同意的的確更多。

    蔣玉珍說的沒錯，村里男人雖然窮，但卻死要面子，讓自己的女人出去掙錢補貼家用這事兒，他們總覺得丟人的慌。

    再加上這要是去了，家里的活可就全都得丟給自己做了，他們從生下來可就沒做過多少灶炕上的活，讓他干地里活可以，去灶上做飯？這絕對不行！

    于是第二天到山茶家報道的人加起來一共，也就七個人，何嫂子也在其中。

    昨天老三媳婦兒說的那些話，她都記在了心上，回去就趕緊跟她男人商量了，她男人一開始也不同意，說她年紀也不小了，一天不好好在家帶孩子，凈想著些美事兒，放著自己家地里的活不干，還跑到人家家里去給別人干活。

    何嫂子氣得正要跟他吵上一架，大兒子卻站了出來，說讓她放心去，家里的活他跟他爸兩個人干就行，弟弟meimei也都大了，一天八個小時而已，能照顧的過來。

    何嫂子沒想到這會兒最支持自己的竟然是兒子，心里感激的不行，更加下定決心要好好干，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到山茶家里來了。

    山茶一共就只需要五個人，現在來了七個，做了個測試篩掉了兩個用的不太熟練的之后，剩下的五個人到都挺讓山茶滿意的。

    山茶讓劉阿婆把人帶進屋，給人倒好了水，又從屋里拿出來幾張紙。

    其中一人一看山茶又拿出來個東西，趕緊問道：“茶啊，這不會又是什么守則吧？”

    她可是廢了老大的勁才說服自己家里人，要是再弄點兒什么條條框框的，她又得回去費口舌了。

    山茶笑道：“這不是守則，這是勞動合同。”

    合同？這對屋里這幾個人來說，更是個新鮮詞匯，大家聽都沒聽說過，更別說知道是什么東西了。

    山茶把合同遞給大家一人一份，然后跟大家解釋了一下。

    “這里面寫的東西其實不多，大部分都在招工守則里面寫過了，我額外補充了一點兒東西，你們可以再看一下。”

    何嫂子把這個名叫合同的東西翻了一下，確定里面的確就是昨天招工守則上寫的那些，上班時間和上班注意事項，一條條的看著不少，但都是提前說過也可以接受的東西，畢竟現在是給人家干活拿工錢的，有點兒規矩是應該的。

    而山茶說的補充的那部分，則寫在后面一頁上。何嫂子本來一眼掃過去根本沒注意，掃過去有一會兒了，才又猛地注意到上面寫了什么，當即瞪大了眼睛，驚呼道：“啥？一個月有六十塊錢？”

    山茶笑瞇瞇的解釋：“固定工資是六十塊，還有五塊錢的全勤獎，就是如果一個月內沒有請假曠工全都來上班了的情況下，就再加五塊錢。”

    “除此之外，還有任務獎金，比預定數量每多出十件，獎勵五塊錢，不過如果預定數量完成不了的話，也要相對應的扣點兒工資，這個前面的條例里寫了，嫂子你可以再看看。”

    何嫂子前面全都看過一遍了，山茶訂的量不算太多，只要不偷懶，肯定能完成，她并不在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