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玉珍只感覺自己被人碰了一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伸手一摸，卻摸到了一把黏糊糊濕噠噠的鼻涕，頓時扯著嗓子尖叫起來。

    “周明杰！”

    她氣得頭頂冒煙，揪住周明杰就想對著他的屁股來兩下，結果她巴掌還沒下去，周明杰先對著屋里嚎了起來。

    “奶，奶她打我，奶，快救我！”

    周老太聞聲一把掀開門簾跑出來，虎視眈眈的看著蔣玉珍：“你干啥呢！”

    蔣玉珍把自己的褲子扯著滿臉怒火的給周老太看：“他往我褲子上抹大鼻涕。”

    周老太卻不屑一顧：“我還以為是咋了呢，你現在可不是小姑娘了，是三個孩子的媽，可別學的跟你那個妹子一樣嬌氣。連鼻涕都忍不了，以后孩子要是拉了屙了你咋整？我們周家娶你回來，可不是做少奶奶的。”

    說完拎著周明杰就進屋了，周明杰跟著周老太走到門口，還扭過頭來沖蔣玉珍做了個大大的鬼臉，把蔣玉珍氣的七竅生煙，手指頭都快捏爛了。

    山茶跟謝知遠一到鎮上，就先直奔民政所，趕在人家剛開門的時候，去領了結婚證。

    薄薄的證件發到謝知遠手里，他盯著看了好半天，山茶嘴角掛著笑，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怎么？高興傻了啊？”

    謝知遠看著她，目光里有些羞澀：“嗯，特別高興。”

    山茶其實心里也挺激動的，要說起來，她也沒想過自己居然會這么早結婚，不過好在她眼光和運氣都不錯，遇到的這個男人不但是自己喜歡的，還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得多。

    山茶被謝知遠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推了他一下：“快別盯著我看了，趕緊去愛紅家吧。”

    謝知遠點點頭，長腿撐著車子，讓山茶坐上了后座，然后低頭看了看山茶扶在他腰間的手，耳根微紅的抿了抿嘴，然后腳下用力一蹬，騎著車走了。

    王愛紅爸媽的攤子離民政所不遠，騎車沒一會兒就到了。

    山茶談生意，王愛紅比她還激動，早早就在門口等著了，一看見山茶跟謝知遠，趕緊沖他們招招手。

    “這兒快來。”

    山茶跳下自行車，王愛紅趕緊走上來：“你倆吃飯了嗎？我讓我媽給我留了兩個烙餅，你們快吃點兒。”

    王愛紅家里做的就是烙餅生意，王愛紅mama烙餅的手藝自然也是一絕。

    山茶路上把兩個雞蛋剝了，給謝知遠他沒吃，山茶就自己一個人吃了兩個，這會兒一點兒也不餓，不過她不餓，謝知遠肯定餓了。

    “我就不吃了，給他一個吧。”

    謝知遠一聽也沒拒絕，倒是趕緊低頭從懷里掏出錢來要給王愛紅。

    王愛紅沒收，挽著山茶的胳膊：“干啥呢這是？見外了啊，我跟山茶可是頂好的朋友，你是她對象，還能收你一個餅錢嗎？拿著吃！”

    謝知遠聞言，又趕緊老老實實的跟人道謝：“謝謝了。”

    王愛紅被他這正經樣子逗的直笑，扭頭小聲在山茶面前說道：“他在你面前不這樣啊，怎么一對著我就跟廟里的得道高僧一樣，公事公辦一本正經的。”

    這只要是長了眼睛都能看出來，謝知遠眼里除了山茶肯定是誰也看不見了。

    山茶被她這么一調侃，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放心，你肯定也會遇見一個對你不正經的男人的。”

    王愛紅面紅耳赤：“蔣山茶，你瞎說什么呢。”

    說完又拉著山茶小聲嘀咕：“希望他快點兒吧，不然我要成老姑娘了。”

    兩人嘻嘻哈哈鬧成一團，被王愛紅帶著一起進屋了。

    王愛紅爸媽這會兒都不在家，家里就王愛紅一個人，三個人在屋里坐了一會兒，剛到約定時間，就聽到外面傳來了敲門聲，王愛紅出去開門，沒一會兒，一個衣著講究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就跟著王愛紅一起進來了。

    她一看見山茶就立馬笑了起來，一副和氣健談的模樣。

    “你就是愛紅說的那個山茶吧，你好，我叫李秋云。”

    謝知遠知道山茶跟人家有事要談，也沒坐在一邊杵著，跟山茶說了一聲就先出去等著了。

    兩人客套了一下，李秋云就開始談自己要見山茶的真正目的。

    “是這樣的，我從朋友那兒看到你做的東西了，想跟你談一下，看你這邊有沒有空做多一點兒，我每個月固定要一些，咱們談個合適的價錢，長期供應。”

    王愛紅一聽，眼都亮了。

    長期供應？這意味著啥？這不就意味著以后不管什么時候，山茶都有生意也都有錢掙嗎？

    現在誰家做生意不是一錘子買賣，還有什么都沒開始，就先跟人說要長期供應的嗎？這也太合適了吧。

    要不是理智還在，王愛紅都想替山茶一口答應下來。

    而正主山茶卻無動于衷。

    說實話，這種長期合同，如果不是價格合適，她并不是很想接。

    山茶早就說過，這活她并不打算長期干，體力勞動也掙不了幾個錢，她的目標不在這兒，她看的是更高更遠的市場，眼下不過是暫時性接活掙點兒本錢而已。

    因此她一點兒也沒有王愛紅的激動，端著水杯喝了一口，才冷靜地問道：“長期是多久？你打算要多少？”

    李秋云眼里閃過一絲驚奇，在她眼里山茶應該是個年輕漂亮村里來的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

    這樣的小姑娘是最好拿捏的，因此她提出合作的請求時，她已經認定山茶肯定會驚喜萬分的接受了，就像旁邊王愛紅的神情那樣。

    但她沒想到的是，山茶的表情一點兒波動也沒有，而且完全沒有一口答應下來的意思。

    這漂亮姑娘不可小視啊。

    李秋云坐直了身子，態度端正了起來。

    “我得先看看你的手藝，除了愛紅身上的那種，你還有別的樣式嗎？”

    山茶：“有。”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穿來的設計師，山茶對自己的手藝十分自信，沒有絲毫懷疑，別說王愛紅身上這種最簡單，簡單到她都不用費腦子去想去設計的款式，就算是再復雜一百倍，只要李秋云說出要求，她都能設計并且做得出來。

    但這個價錢李秋云給不給的起，那就是兩回事兒了。

    山茶一句多余的話都沒說，就一個有字就回答了李秋云的問題，但李秋云卻絲毫沒覺得她是在敷衍她。她能從山茶的神情中看出來，她對自己的手藝到底有多自信。

    李秋云又不免震驚了一下，這下再也不敢拿喬托大了。

    半點兒也不敢小瞧這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老老實實說道：“這樣吧，如果你能做五種不同的樣子，我每個月就一個樣子拿十件，至于時間我現在也不敢一下給你說太久，先說一年吧，你看怎么樣？”

    王愛紅嘴巴也張開了。

    五種不同的樣子，一個月各十件，這就是無事件，就算是一件按照三塊錢來說，這樣有一百五十塊錢啊，這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筆大錢了，要知道她媽賣烙餅，一個月起早貪黑也就只能掙七八十塊而已，就這已經比很多端鐵飯碗的工人工資還高了。

    山茶這個一上來就是一百五十塊，況且這人一定就是一年，一年啊。

    這就是妥妥的一千八百塊啊，這簡直就是一筆巨款！

    她這邊正驚訝著，李秋云還嫌不夠似的，繼續說道：“如果你擔心我這邊不要的話，我每個月可以先給你二十塊錢定金，如果我反悔不要，東西你可以不給，這二十塊錢的定金也不用退，你看這怎么樣？”

    王愛紅：……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兒餅了！答應她！快答應她！

    她內心無比激動，拉著山茶的手一陣晃，山茶撐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后卻說道。

    “一年時間太長了，最多六個月。”

    一年時間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一個月五十件內衣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全靠她自己的話，實在是會占用她太長時間，如果一整年的時間全都放在這上面的話，她覺得太多了。

    王愛紅卻完全不理解。

    一個月掙一百五十塊啊，為什么不一下答應一年呢，自己賣一個月肯定也是賣不了五十件的吧，這怎么算也比半年劃算啊，山茶在想什么？為什么不答應呢？

    可山茶這話一出，李秋云倒是更加對她刮目相看，她甚至猶豫也沒有猶豫，就立馬答應道：“行，那就先定六個月。”

    她怕她如果不同意，山茶再想想覺得不劃算不答應了怎么辦？

    第19章

    雖然李秋云一口答應了半年的供貨時間, 但實際上山茶要考量的因素還有很多，最主要的就是價錢怎么說。

    “一個月五十件沒有問題，價錢怎么算？”

    李秋云見她熟練的就像是商場老手似的, 也不敢隨便忽悠，認真想了想說道：“其他樣式我還沒見到，就愛紅手里那種的, 我最多能給到五塊錢一件。”

    王愛紅：！！比她想的還多了兩塊！

    山茶：“太少了，她手里那件我用的好料子，本錢都得兩塊多, 算上布料的廢棄率, 人工費和時間，根本沒什么賺頭。”

    王愛紅簡直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然山茶說的詞她聽不懂, 但意思卻很明白, 就是這五塊錢一件的價格山茶并不滿意，還十分嫌棄似的。

    她生怕李秋云聽到山茶的話會氣得二話不說, 抬腿就走。

    但實際上李秋云卻坐著沒動, 認認真真的思考起山茶的話來。

    其實山茶說的那些，別人不懂, 李秋云卻是懂得。

    要是別人說這種話, 李秋云肯定會認為她是漫天要價獅子大開口, 可山茶不一樣。

    王愛紅不懂，李秋云卻是懂行的，她雖然不是專門賣內衣的, 但她知道這兩年內衣是什么行情, 現在整個市場上還沒有多少賣內衣的, 但改革開放, 人民群眾眼看著就富起來了，這以后必然會變成全國女性的必需品。

    并且就算它現在價格居高不下，也會逐漸在大家的口口相傳中流行起來。

    這是趨勢。

    而李秋云看重的，就是山茶做出來的獨一無二的款式，和她腦袋里源源不絕的創意。

    不知道為啥，她就是覺得這小姑娘有這樣的本事。

    她的手藝是金子，不管是在她手里還是在別人手里，都肯定能發光。可要是不在她手里發光，那就要便宜別人了。

    這個小姑娘比她更清楚未來的形勢，也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價值，想忽悠她？難！

    李秋云想到這里，咬牙說道：“再加兩塊，一件七塊，你看怎么樣？”

    王愛紅：……

    這一下就從她以為的一百五十塊一個月變成三百五十塊一個月了！這還有什么好考慮的，這簡直就是天價！

    “七塊是這個款式的價格，如果你這邊有更好的款式，價錢還可以再商量。”李秋云補充道。

    山茶思考了一下，這才點點頭答應下來。

    “那就這么說定了，從什么時候開始？”李秋云看向山茶問。

    山茶卻不著急：“等過兩天我把新款式給你拿來看一下吧，然后我們簽個合同，按條款辦事。”

    李秋云一聽，又是一愣，好嘛，這姑娘懂的是真多，連合同竟然都知道，她都還只是聽說過從來沒有寫過呢。

    不過也好，白紙黑字的寫了大家都放心，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