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夜里，看她睡在懷里，手摟著他，他會消解這樣的情緒，寬慰自己，現在已經太好，不能太過貪心。

    她拍了一會兒，感知到，低聲嘀咕，“你還沒睡著？”

    “馬上了。”他捉著她的手繞在他腰后，聲音輕似嘆息，“我們好好睡覺。”

    -

    臨近畢業季，s大的本科生和碩士生都陸陸續續在準備畢業答辯。

    周三下班那天，梁今月路過圖書館前坪，看見有男生在向女生求婚。

    氣球擺滿了整個草坪，還弄來了音響在唱歌，放的婚禮必備曲《marry you》，許多師生在一旁圍觀，有人拿出手機幫忙錄像。

    梁今月難得也湊了個熱鬧，圍觀了整個求婚全過程，男生單膝下跪告白，細數這些年的戀愛點滴，女生捧著玫瑰花哭得泣不成聲，最后成功把戒指戴上了女生的手指，皆大歡喜。

    男生高興地抱著女生又親又轉圈，大聲喊，“謝謝所有來見證我們愛情的人！”

    惹得在場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那晚回家她沒和江序說這件事，怕他以為自己想要一個求婚，其實她只是有些羨慕在學校里談戀愛的人，學生時代的感情總讓人覺得純粹美好。

    這想法一直堆在腦海里，到了睡前，她還在想這件事，被江序問怎么了。

    她有話直說，“你以前要是管我學習，我說不定能考得不錯，留在國內上大學。大學那么自由，大把時間和你談戀愛，學生時代的戀愛多美好。”

    這個可能性說得江序一陣沉默，他不是沒想管，那時她有幾次考得不好，被班主任叫出去談話。他想幫她分析試卷，把各科課代表發卷子的任務攬下來，那時卷子成摞一樣發下來，他一天能在她課桌前轉好幾遍，她完全忽視他，連頭都不抬。

    他想講的話，也講不出去。

    有天發布了物理周考成績，他再次路過她的課桌旁，聽見她在問別人題目，那人給她講的是錯誤步驟，她也聽得云里霧里。那人見講不清楚，就叫住路過的他，“你給梁今月講講這道題吧，好像只有你做出來了。”

    梁今月眼皮都沒抬，轉回去，“不用了，我去問老師。”

    一副不想和他講話的樣子。

    ……

    梁今月說了那段話，就覺得不應該，何必老是做那么多假設，徒惹難過。

    江序還在思考著哄她，“現在也有大把時間。”

    梁今月心一輕，抱住他，仰著頭親他，說，“對，對。”

    其實想想，她也已經足夠幸運了，還是嫁給了他，是她十幾歲時喜歡的人，也是最喜歡的那個人。

    隔天梁今月下班前接到江序電話，說他來接她。

    她挺高興地上了車，又心疼他折騰，“你今天這么早下班？我上班這么近，你在家等我就行了，下次別來接了。”

    江序替她系了安全帶，“今天不回家，帶你去個地方。”

    梁今月一路上問了好多遍，“去哪里啊？”

    他都閉口不答。

    直到回到了她以前的家附近，梁今月心忽然怦怦跳起來，有什么預感，又不真切。跟著他下了車，繞到后備箱，見他從里面提了輛自行車出來。

    梁今月上前抱住他的手臂，驚喜道，“你從哪兒弄來的？”

    “肖文那借的。”

    她看著他關了后備箱，騎上自行車，對她拍了拍后座，“走吧，帶你去談戀愛。”

    梁今月有些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冒傻話，“怎么談？”

    江序也笑了，有些無奈，“看著談吧，我也沒談過，不知道。”

    梁今月心里喜滋滋地沖他笑，“老公……”

    江序回頭瞧了她一眼，也笑了。

    她反應過來，是在談戀愛，哪有老公，趕快糾正錯誤，“不是，不是，江序，你怎么能想出這種好主意？”

    哪里是他想出來的。

    他是看她對學生時代念念不忘，不如一起回去看看。

    見梁今月還站在原地不動，江序神情有些肅穆地說，“快上車，趕不上晚自習了。”

    梁今月樂了下，他說得太認真了，好像真的要遲到了一樣。她笑著坐上后座，整個人還是懵圈的狀態，“為什么不從家里騎過來？”

    “你坐穩了。”江序提醒她，然后回答她的問題，“從家里騎過來我們得騎一天一夜。”

    梁今月扯著他的衣服下擺，點頭，只會笑了，“對，對。”

    自行車騎起來，風拂過臉頰，吹起了梁今月的劉海，她舒服得瞇起了眼睛，腳坐在車上搖搖晃晃，“我能不能摟你腰呀？”

    江序說：“不是談戀愛嗎？你想摟就摟。”

    自行車突然晃了下，梁今月趕緊摟住他的腰，臉貼上他的背，“你故意的吧？”

    “不是，”江序低低笑起來，“有個小坑。”

    那還不是故意的，明明可以繞著路走。

    梁今月摟著他，心里極心動，真像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樣，笑著說，“我摟著你要是到學校門口被教導主任發現怎么辦？”

    江序嗯了聲，似乎在沉吟，配合著說，“快到學校時你就別摟了。”

    “對，萬一被叫家長就不好了。”

    兩人一副真在早戀的模樣，梁今月看著沿路的風景，好像變了很多，好像又沒變。

    她以前從沒坐過他的自行車后座，隔著衣服在他腰腹上摸了摸，“我們應該弄一個校服來穿著，這樣更逼真……”

    江序心里失笑，她真當是來演戲了。

    她的手好像摸上癮了，又劃又撫，他笑著警告她，“梁今月，小時候談戀愛會這么動手動腳嗎？”

    梁今月哼了聲，“你又沒談過，也許人家就是這樣談的呢。”

    江序沒說話，他不知道別人，他肯定是不會對她怎么樣，和她說說話就夠了。

    自行車一路叮鈴叮鈴響著開到學校，梁今月是時隔好多年，第一次回來。

    校門已經翻修得煥然一新，門口的店鋪也變過一輪，她喜歡的書屋和咖啡館都不見了，一切都已不復記憶里的模樣。

    物換星移，她心里有些感慨，牽著江序的手，抬頭看他，“好像只有你還在了。”

    第59章

    天色漸暗, 真到了快上晚自習的點，校門口來來往往都是學生，穿著校服, 背著書包，有的手里還拿兩本教材試卷，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

    梁今月已經在觀察這些學生了，仿佛剛剛那句話只是隨口一說，江序偏頭看著她, 無奈笑了, “你說話也不看著我。”

    梁今月又抬起頭, “我明明是看著你說的，你要我一直看著你嗎？”

    江序攬了下她的肩, 手捏了捏她的肩頭, 梁今月肩微微動了下，“這么多中學生, 我們太親密是不是不好？還是等天黑一點，他們都進教室了……”

    江序笑著搖頭, “又沒人看你。”

    梁今月瞟了他一眼，“有人看你, 別以為我沒看見。”她視線轉了轉, “我們是不是應該混在里面跟著進去？”

    說完, 扯著江序的手，快走幾步, 進了校門。此時學生多，保安也看不過來, 很容易便混進去了。

    梁今月進去后還有些替學校擔心, “以前我們保安也這么不負責任嗎？隨便什么人都可以混進來？”

    江序低頭看著梁今月在撓手腕, 隨口答道，“也許當我們是學生。”

    順便扯過她的手腕，借著路燈看了看，這時節已經有蚊子了，她手上被叮了幾個包。

    “沒關系的，我特別招蚊子。”

    江序知道，“我們去小賣部看看有沒有賣花露水。”

    梁今月本想說不用了，想了想，還是得買，不然等會兒到了更黑的地方，可能會被叮得更慘。

    江序牽著她的手往學校小賣部走，梁今月從來沒和他手牽手走在自己學校里，感覺特別奇妙。

    以前連幻想都沒幻想過，畢竟同學們早戀都是躲著老師，牽手擁抱這些，都是地下進行。

    一路跟著江序往前走，梁今月很快發現他走錯了，叫住他，“走錯了，走錯了，在教學樓東邊。”

    “六年前那兒就改建成學生宿舍了，現在在西邊。”

    “你回來過？”

    江序看她一眼，眼神的意思是，這不是很顯然嗎？

    “你一個人回來的嗎？”

    江序想說不然呢，你在嗎？最后沒吭聲，揉了揉她的頭發。

    梁今月一下子懂了，想抱他一下，又不好意思在這么大庭廣眾之下，只好捏了捏他的指骨。

    走到目的地，此時晚自習鈴聲已響，校園里空空蕩蕩，小賣部門口也只剩寥寥幾個學生。

    梁今月觀察了一下據說是新建的小賣部，比以前大了兩倍，裝修現在看來也半舊不新了，只有那塊招牌上還寫著記憶里的名字——一中超市。

    兩人一塊進去，江序從貨架上拿了花露水，梁今月拉著他興致勃勃地逛了一圈，在冰柜面前發現了以前愛喝的抹茶拿鐵，眼前一亮，“居然還有這個賣。”

    她以前最愛喝的飲料，小賣部自制的抹茶拿鐵。

    她拉開冰柜門，拿了一杯，手頓了一下，看旁邊人，“你也喝一杯試試看吧。”

    江序遲疑了幾秒，她從前就喜歡強塞給他這個，讓他收下，說是把最喜歡的飲料分享給他。

    當時沒收，后來他自己回學校買過，實在是不太好喝，沒什么咖啡味，全是沖泡的抹茶粉的味道，料想她現在肯定不喜歡了。

    “你喝不完的，一定要我喝的話，我喝你剩下的。”

    梁今月聽他這樣說，半信半疑地看著這瓶綠色的飲料，最后只拿了一杯。

    出來后，梁今月坐在門口的小花壇上，江序手里拿著花露水在看，她自己插上吸管，喝了一口，也許是期望不高，“還是挺好喝的呀。”

    “你試試。”

    江序正半蹲著，給她裸露在外的腳踝噴花露水，吸管遞到他嘴邊，他愣了愣，喝了一口。不知是不是改良過配方，這次喝起來意外地還不錯，梁今月特別期待地等他反饋，“好喝嗎？好喝嗎？”

    在舊日的校園里，她這樣問話，眼睛亮晶晶的，和從前發生了某種重合。

    他點點頭，“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