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梁今月卻沒見周末臨近的清閑。有兩名大二的學生參加機器人大賽，在國賽中脫穎而出，捧回一個金獎。

    s大作為一所普通大學，學生能打敗眾多名校學生折桂，校領導都十分重視這個金獎，打算好好宣傳。梁今月一上午又是跟拍，又是寫通訊稿，好不容易才停了會兒，接到一通陌生電話。

    梁今月正對著電腦篩選圖片，心不在焉地喂了聲。

    那邊是吊兒郎當的聲音，“在忙啊？”

    梁今月看了眼屏幕，“哪位？”

    “張齊揚。”他自報家門。

    梁今月皺起了眉，“你哪來的我電話？”

    “你自己在健身房留的。”

    “……”梁今月深吸幾口氣，“哪有你們這樣的，隨便調取顧客信息，我電話不是留給你們sao擾我的，有你們這么做生意的嗎？”

    “別動氣。”張齊揚笑了笑，“我主要找你有點事兒，不好意思了，有沒有空出來聊聊。”

    “沒空。”梁今月準備掛斷電話。

    那邊緊接著來了一句，“我這有關于你男朋友的事，特別要緊。”

    “什么男朋友？”梁今月反應了一會兒，知道他說的是江序，便問，“你能知道他什么事？”

    “大事，特別大，你不來保管你后悔一輩子。”

    梁今月一邊覺得這人多半在騙人玩，一邊又有點好奇這人能知道江序什么事。

    最后抵不過好奇，半信半疑地去了，約的是一家咖啡館，過去時張齊揚已經在里頭候著了。

    她坐下，今天氣溫升了點，服務員給她端來一杯冰水。

    張齊揚笑著說：“看看你想喝什么，我請。”

    “不用了。你有話快說。”

    張齊揚低了點頭，“是這樣的啊，前天我碰見你和你男朋友，搞得我有點睡不著，想起很多事。那天先見著你，我還挺樂的，好久沒見了，但沒想到，你最后還是和他在一起了，談多久了？”

    梁今月皺著眉，“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公，我們結婚了。”

    張齊揚面露驚詫，“這么早就結婚了？你們不會畢業后就在一起了？”

    梁今月沒回答，“你說正事。”

    “也是，也不早了，咱也快三十了，時間怎么這么快，明明感覺還在上學呢，怎么也到了當爹當媽的年紀了。”張齊揚感慨一笑，“你們都結婚了，還真的挺不容易的。”

    梁今月想這人絕對是有毛病，一時間語氣也不太好了，“到底有沒有事？”

    張齊揚正了色，“首先和你道個歉，我這人年輕時挺渾的，不管哪方面，男女關系方面比較不在乎，當時的確談了幾個女孩兒……”

    梁今月立刻擺手，“打住，不用道歉，早八百年前的事了，你不說我都忘了，也沒對我造成什么傷害。”

    “你聽我說完，我知道你當時不喜歡我，你喜歡那個誰，就現在你老公。他考第一名吧，我記得他。你那時和我在一起，碰見他就不對勁，你自己都不知道。”

    梁今月打斷他，特別認真，“我沒和你在一起過啊……”

    張齊揚不以為意，“說這些真算我做善事，以前壞事做多了，希望能積點德。那天看見你們，我是挺感慨的，從學校里走到現在不容易，我這人也不相信什么愛情不愛情的，你們挺好的。”

    梁今月也不知道他想說什么，有些不耐煩了，“你挑重點說吧。”

    張齊揚輕咳一聲，“你老公為你打過我，他是不是沒告訴過你？”

    張齊揚還能記得那確切的日子，高三的11月20日。

    他只是很平常地集結幾個兄弟去打球，去體育館之前，他在校門口的面館吃面，有個去了慕尼黑的兄弟打電話給他，聊了起來。

    一開始話了些家常，后來聊到女人，他們身邊女孩挺多，早熟，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那人說外國妞沒中國妞一半美，問他最近泡過什么好的沒。

    他一下也想吹噓自己：“我最近搞上了我新學校的女神，身段巨好，從小練舞蹈的，那腰軟的，嘖嘖。那女的家里條件挺好，天天搞得和個小公主一樣，特美，還是這種女孩兒夠味。”

    實際上他還沒碰到梁今月一根頭發絲兒，但當時年紀小，在這上面有虛榮心，話里話外含糊著就想給別人那種暗示，果然電話那頭又在捧他臭腳，問小公主難不難哄，要是知道他同時泡好幾個妞，會不會爆炸？

    他就說，“古代男人還三妻四妾呢，我就泡這幾個妞算什么，她又碰不見她們。”

    正美滋滋吹著牛，面前的小桌子突然被掀翻了。

    抬頭一看，挑事的人穿一中校服，張齊揚認識，他們學校那個很會讀書的好學生，天天在國旗下講話，成日里冷傲板正，和他們這些混子是天差地別。

    張齊揚一下子怒火沖天，電話先掛了，噌地一下站起來，發現這好學生不比他矮，“好學生怎么發這么大火？不怕被老師知道？”

    江序看他的那一眼，張齊揚第一次心慌了下，很少有人能弄得他如此慌張。

    那眼神像淬了毒，冷然盯著他，然后開口，“你別再靠近她。”

    張齊揚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惡狠狠瞪著這個校服扣子扣得整整齊齊的男生，“他媽的關你什么事。”

    誰知這好學生像發了瘋一樣，一拳打過來，又重又快。

    張齊揚平生第一回 遇見有人敢打他，一時火起。兩人立刻扭打在一起，張齊揚是從小打架打到大，一開始怕把這好學生揍慘了，被老師批，一直收著勁。

    哪知這好學生是真不怕事，像是要沖著把他打死來的，一拳又一拳，生猛又直擊要害。

    好學生臉上已經掛了彩，他也被揍得不輕。

    他被這種拼命的打法打怕了，粗喘著氣，“你有病吧？”

    這人沒停，又要往他臉上招呼，他小腿痛得快要站不起來，大喊，“我和你有仇啊？”

    這好學生眼神凌厲，“我盯著你，你再敢碰她一下試試看。”

    張齊揚簡單說完，咧開嘴笑了下，“本來一輩子都不打算說的，打架輸了這么丟人的事，我要帶進棺材。”

    “你老公這人應該挺軸的吧？前天碰見你們，我以為你們正談戀愛呢，看他見著我那樣子，那種敵意，我就知道他還膈應著我，再一瞅你反應，就知道他絕對沒告訴過你這事。”

    “當年知道你倆也沒在一起，還挺高興，真不想讓他如意。但這幾天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這件事，畢竟我當年也是真喜歡過你的，覺得你們女人知道這種事肯定會高興吧，那我也算功德一件了。”

    一字一句撞進梁今月的腦子里，她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知道張齊揚說的十分可信，她也記得那年冬天，江序有天晚自習遲到，臉上還帶著傷。守晚自習的是班主任，問他怎么弄的，要不要叫家長過來。他只說沒事，騎車摔了。

    第一節 晚自習下課，她借機去找學習委員問題目，途徑他的座位，偷瞟他，發現他手上都有傷，觸目驚心。

    他前桌的楊粵琳正問他怎么摔的，他好像不太想說話，沒理。

    心里有什么東西要呼之欲出，卻又不敢確信，甚至連想都不敢去想了，閉了閉眼，深呼吸幾下，招來服務員，“你好，麻煩給我一杯蘇打水。”

    張齊揚有點怵，“你要潑我？不至于吧，好吧，其實用你手邊的冰水也行……”

    梁今月搖搖頭，冷靜道，“你走吧，以后別找我了。”

    張齊揚站起身，“行，我也就是說個心安。”停了停，他好奇問，“那什么，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問問，你這個表情，是不是還不知道他高中喜歡你？”

    梁今月說不出話，握著手里的杯子，沁涼的感覺從指尖傳來，冰得又酸又麻，指尖都在顫抖。

    “那我做了件大好事了。”

    服務員在這時端來一杯蘇打水，梁今月拿起猛灌了一大口，一口喝完了一整杯，又拿起手邊的冰水。

    張齊揚看呆了，喊了下，“哎，水也不是這樣喝的。”

    梁今月再一口喝完那杯冰水，齒縫都在發酸，空杯底和桌面撞出清脆的響聲。兩杯水猛喝下去，胃里很不舒服，卻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平靜地起身，去柜臺結了賬，推開咖啡館的門，外面艷陽高照，少見的藍天白云，沒有霧霾，她卻沒有心情去欣賞。

    梁今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從來沒有這么無措過，就連那年高考，理綜考試前她手抖得沒辦法下筆，也沒讓她這樣心慌意亂過。

    回了家，餐桌上還放著早上她沒喝完的冷萃，忘記放進冰箱。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卻有什么已經不一樣了。

    失了魂一般坐在沙發上，渾身僵硬。坐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勉強找回一點神思，她想起前天見過張齊揚，江序情緒不好，她只以為他是因為工作。

    最多也只當成他介意有其他人叫她小月亮，怎么也不會想到他記得這個人，一直介意這個人。

    她之前只道他不喜歡她，怎么可能去注意她身邊的張齊揚，還時隔多年記得清楚？

    腦海里片段零碎，浮現出他的模樣。他面無表情的，微微笑著的，認真看著她的，側耳聽她說話的，抱著她的，低頭吻她的……

    她現在感受得到他對她的喜歡，她只以為是婚后喜歡上的……

    她想得頭痛，嗚咽著倒在沙發上，瑟縮著發著抖。

    不多時，她拿起手機，撥出了江序的電話，那邊很快就接了，“喂？”

    她張口，想要說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像是失語了一般。

    那頭在叫她的名字，語氣尋常，“你又摁錯了？怎么沒有午睡？”

    梁今月極力讓自己聲音平靜，一字一句咬出這句話來，“你現在回家。”

    “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他聲音抬高了。

    梁今月只重復著，“我在家，你現在回家。”

    作者有話說：

    等會有二更，十二點前。

    第52章

    江序回家的這一路上都被莫名其妙的不安感籠罩, 梁今月的語氣不對，很不對，也從沒有這樣突然地把他喊回家過。

    周五的路況令人焦躁, 或者說每一天的路況都如此，只是今天比往常要急切，趕著回家，想看看梁今月到底怎么了。

    受傷了？被人欺負了？

    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 然后又笑自己, 不過是這幾天沒有睡好而已。

    但這感覺卻始終不散, 積郁在心中。

    直到他打開家門，看見玄關處放著梁今月漆紅色的行李箱, 29寸, 他幫她搬過來的。

    他的心莫名沉了沉，走進客廳, 梁今月正端坐在沙發上，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沒有看他。

    江序走到沙發旁，彎了點腰, 去看她的眼睛, 沒有哭過, 不知怎么，輕輕松了口氣, “要去出差？去哪里？”

    梁今月目視著前方，沒有理他。